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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长生山 ...

  •   次日一早,纪画堂一家便跟着沈初临上主峰。

      那日天气晴朗,天空明镜般透蓝而没有一丝云,没有一丝风。长生山主峰就着碧蓝之下拔地而起,耸入天空,给长生山笼罩了一种神灵感。

      纪画堂看着走在最前面的沈初临,他今天一身红色藏袍,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明显。他一边走一边介绍着长生山,他说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一切他都熟知,就连每一缕风,他都熟悉。

      纪知节笑他怎么可能会熟知风。

      沈初临只是笑笑,毕竟这么说,谁也不会相信。

      走了大约二十来分钟,半山腰出现了一座院子,白雪之中便看到了那一抹醒目的红色,朱红的大门紧闭着,灰色的屋檐落上了雪,风时候带下雪,落在门前扫的干净的台阶上。

      “去那里休息休息吧。”

      一行人跟着沈初临进去,他推开大门,院内的积雪清扫的干干净净,灰色石板铺满整个地面。院子角落有一棵菩提树,枝干向四周伸展来,上面系满了红绳和铃铛,风吹出声,清脆的铃声被风带的更远。

      进到房间内,屋内生了炉子,一进屋子,暖气迎面扑过来,屋内有着淡淡檀木香。沈初临给每人倒了热好的奶茶,又把炉子挑热了。

      “小孩,给。”

      纪画堂看着递过来的杯子,伸手接过。阵阵暖意透过杯子传入手指,暖暖的,喝了一口,就连胸腔中,也是暖意。

      他挺喜欢这种感觉的,有时候觉得住在这里也不是不行,他挺喜欢这份宁静安逸的,没有烦恼,不问世俗。

      “你平常就是住在这里吗?”纪画堂看着周围问他。

      “对啊,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住在这里,守望着长生山。”沈初临说着,眼中似乎闪过一些低沉。

      “那你一定很孤独吧。”纪画堂说着,“跟我一样……”

      从小就家里跟医院两头跑,有时候长时间在医院住也就成为了纪画堂的家常便饭。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小时候其实还行,因为至少有纪知节陪着自己,可是长大后,纪知节也忙了起来,父母也忙,只有家里的阿姨照顾,有时候很久才能见到家人一面。

      因为身体原因,也不让养宠物,所以自己又是孤独一人了。

      纪画堂这会儿情绪不高,沈初临拉起他的手,“走,带你去个地方。”

      “嗯?”

      纪画堂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沈初临拉着出门,他们顺着后院的小路上到半山腰,纪画堂看到了那日的祭坛。沈初临拉着他过来,纪画堂这才看清祭坛的样子,是一个半径约为五米的圆坛,上面有些他看不懂的花纹,刻满了祭坛周围。

      沈初临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祭坛,他蹲下来,“来,我拉你上来。”

      起风了,那人额前的碎发被吹起,隐隐露出额前的抹额,坠下来的红带随着风摆动。纪画堂看着那只手,这一切仿佛和梦中的那一幕重合,他伸手握住那只手,被沈初临拉上祭坛。祭坛中间是一朵雪莲花,花瓣向四周展开,花瓣内用一个他看不懂的文字勾勒。

      他抬头,面前是一棵巨大的树,树枝向四周展开蔓延,细小的枝干四处张扬,看似杂乱,却又有规律,像一个托盘,罩住了祭坛,阳光从枝干间漏了一地。

      圈圈又点点,隐隐又落落,星星又点点。

      沈初临拿出来一根红绳,红绳底端挂着一个金黄色的小铃铛,他把他递给纪画堂,示意那人挂上去。

      “这是?”

      “保佑的,一般我可不带人过来,你是第一个。”

      “我又不信,你给我有什么用?”

      “试试呗,有可能就实现了呢!”沈初临笑道。

      “我才不信呢。”

      纪画堂说着,可是还是走上前去把红绳系了上去,挂上去的那一刻,他希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灵,真的有奇迹会降临在他身上。

      “你都说你不信了,还那么虔诚,小孩就是小孩,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沈初临打趣道。

      “什么啊。你怎么能看出我虔不虔诚,你又不是神灵,你怎么知道。”纪画堂像是被发现说谎的小孩,连忙掩饰。

      “我就是知道。”

      纪画堂懒得跟他理论,坐在祭坛上,望着远处的长生山。

      长生山啊长生山,你真的能听见我的心愿吗?你如果真的能实现愿望就好了。

      纪画堂心里想着。

      沈初临站在一旁看着他,耳边是那人虔诚的声音,他微微笑着,小声道,“还说不信。”

      纪画堂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问他,“你下过山吗?”

      “没有,大祭司不允许我下山,因为我是Sveta,天生就是是要守护长生山的,不能离开的。”沈初临回过神说着。

      “大祭司说我是长生山的门锁,不能离开。”

      “你没有想过下山吗?”纪画堂问他。

      “想过,没成功,索性就不下山了。”

      纪画堂看着他,原来他一直都留在雪山上吗,有时候他觉得他们真的就是同类,同样都是孤独的人,可是他又和自己不同,他有美好的未来,他知道,沈初临终究有一天会下山的。

      可是他就不同了,他没有希望了。

      “你为什么上山呢?”沈初临问他。

      纪画堂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养病。”

      “养病?”沈初临端详起他,确实,纪画堂的皮肤比常人的要白很多,看起来也瘦弱很多。

      “我妈说出来转转心情会好点,正好他们都说长生山上的南迦寺很灵,也想来拜拜。”纪画堂说着,“我倒是不信,这可能就是我的命数,注定活不过二十二岁的命数。”

      纪画堂已经习惯了,自然也不在乎。

      看着纪画堂,沈初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纪画堂看起来太过于平静了,仿佛是习惯了那般平静。可是沈初临能感受到,纪画堂装作平静的外表下,也有一颗脆弱委屈的心。

      “会好的吧。”

      纪画堂像是安慰,又像是自言自语,纪画堂抬头看着天,“希望如此吧……”

      十几年了,他听过无数次安慰,无数次可能性,可是希望有时候越大,失望就会成倍出现。他不想家人担心,所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很平静。

      他想,这样就能骗过家人,骗过自己了吧。

      “我们回去吧。”他这会儿有点冷了。

      “好。”

      沈初临跳下祭坛,伸出手示意那人下来,纪画堂看着他,“我可以的。”

      “小孩是病号,听话。”

      纪画堂顺着他的手下来,却扑进了那人怀里,周身都是檀木香,传来阵阵温暖。好像那人身上永远都是温暖的,无论雪山多么寒冷,那人的手永远都是温暖的。

      他从未见过这般炽热的人。

      纪画堂想。

      下山时,纪画堂再次回头,他总感觉他和雪山的缘分不会断,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会有很多。再次望了一眼那棵祈福树,树上的红丝牵动着铃铛,清脆的铃声在风中隐隐颤动,发出阵阵声音。

      又是一阵风,纪画堂打了个寒噤,便下了山。

      _

      也许是白日里吹风多了,再加上雪山温度低,而且纪画堂身子本来就弱。夜里就起了高烧,平时白皙的脸因高烧脸颊发红,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也分不清时间,楼初坐在他床边,摸着他发烫的额头。

      “怎么就发起烧了?”楼初眼里满是心疼,“本来想着带你出来的……唉。”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楼初看着纪远山,纪远山刚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不用……怪我……”纪画堂说着,“我很喜欢这里。”

      楼初心疼地摸着他的头,“行,不回去,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纪画堂只觉得身上难受,迷糊中只记得被人弄起来喝了药,但是刚喝下没多久就觉得胃里不太舒服,伴着酸水,一同吐了出来,嘴里面有些许难受,不过胃里倒舒服了很多。

      睡得其实并不安稳,房间里面的灯亮了一夜,人影不断。但是就是这样,纪画堂心里的委屈越发的浓重,越发的难受,也开始说胡话。

      “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生病……”

      “我也想和他们一样……”

      “我也不想待在医院……”

      纪画堂小声地嘀咕着,眼角的泪被楼初轻轻擦去。听着那些话,楼初心里也不好受。即使声音很小,楼初还是听见了。

      楼初当然理解他,尽管他显得不是那么在意,可是做母亲的,怎么会不懂呢?她也只能装着相信儿子的样子,也把所有的不好情绪藏起来。

      纪画堂从小就患有心脏病,从小就在医院长大,而且还没有合适的心源,也导致了这孩子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也没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在纪画堂的记忆中,只有白色的墙壁,白色大褂,以及刺鼻消毒水味。好像就没有见过什么其他颜色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隐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什么都不知情。

      就像五岁的时候,只是以为让穿白色大褂的叔叔听一下就可以回家了。把所有不好的情绪全部藏在心里,这样父母也不会担心了,每天尽量表现的自己很平静,不敢透露一点阴郁情绪。

      昏沉中,他好像又梦到了沈初临,他告诉自己他自己就是神明,他听到了自己的虔诚,他说要赐予他神明的祝福。

      梦里的沈初临还是穿着那身红色的藏袍,清脆的铃铛声从远处传来。

      他轻声说:“我会赐福你。”

      那声音似乎有些遥远,在空旷的环境中回荡,他站在黑暗中,手上多了一条红色的丝带,他将那条红绳系在了不远处的小树苗。突然他看见树苗马上开始生长,枝桠四处伸展,枝叶繁茂,挺破黑暗,阳光透过枝桠,似万千希望倾泻而下。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缕光,可是那缕光却落入了他手中,传来温暖的触感,仿佛那人的温度。纪画堂突然想到了沈初临,他将那缕光笼在手心,放在心口。

      那一刻,无比温暖……

      _

      好在,纪画堂到下半夜便不烧了,睡得也安稳多了,楼初不放心,守了他一整夜。纪画堂的睡的熟,楼初摸着他的头,揉着他的头发,满眼心疼。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所有的病痛都揽在自己身上,让她的孩子可以尽情地奔跑在阳光下,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她想着明天还要去拜拜长生神,不管有没有用,起码是一种寄托,也是一种希望。开始医生告诉她孩子活不过八岁,可是纪画堂不是好好的吗?所以她相信一定会有奇迹的,一定奇迹一定会出现的。

      奇迹一定会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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