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兰》张馨心

98、关关雎鸠花不败（3）

　　当赵五跟辅国侯说起赵春生的一些古怪行为时，辅国侯敏锐的触角当即就判断出赵春生的身份。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又不完全相信赵五的为人，就没有对赵五说破，却暗中派出一批反谍人员密切监视赵春生的一举一动。十几名王宫反谍高手见到赵五和小伙计的拉扯，确认时机已到，于是蜂拥而上来获取证据。没想到那小伙计宁死也不愿被抓，一如既往地跳了城中河。这让辅国侯恼怒万分，没有实证无法给赵春生定罪，又不能任他继续在楼兰城窃取新的情报而逃回大汉。辅国侯和安归反复商量后决定逼赵五就范，他们抓了赵五的娘子和儿子，给了赵五两条路选择。一是赵五一家三口因涉及楼兰机密将被秘密处决，二是按照辅国侯给的计策挑起一场集市价格战。在辅国侯安排的人员配合下，趁乱灭掉赵春生，赵春生在楼兰的所有财产都归赵五所有，从此以后，赵五一家在楼兰就有了逍遥富裕的日子。赵五一番痛定思痛后终于反水，亲手杀了赵春生，双手沾满了同胞兄弟的鲜血。赵春生被绞进价格战里面的时候，已经清醒地预感到自己的危机，这场战乱正是为绞杀自己而来，他没有向楼兰王宫妥协和求饶，宁愿战死，也绝不承认自己是汉朝派来的谍报人员。
　　赵五杀了赵春生后，不敢接管他的财产，他心知肚明大汉朝廷绝不会轻易饶了他的罪恶行径。于是他拿了辅国侯赏赐给他的财宝，带着娘子和儿子躲到了人丁稀少偏远地区的楼兰城外。这一躲就是十年，岁月流淌，当年的那场价格战乱如今早已被人忘怀，借着这次辅国侯派给他的侦察任务之际，赵五觉得该是自己翻身的机会了，没想到的是又一个危机出现在眼前。
　　玉蝶横空出世，让赵五的一颗忐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这才是报应啊，屈死的赵春生的魂灵附在他孩儿的身上来跟他清算了。一簪封喉的绝世武功，碾碎了赵五想逃生的希望。他绝望了，楼兰王宫带给他的不是升官发财的机会，而是离世前的绝唱。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对玉蝶说，“姑娘，你这么年轻，以后还要嫁人，别轻易粘上我这肮脏的血水。给我个悔过的机会，让我赵五死后见到你父亲时也不至于被剁成肉酱。”
　　“你要怎样？”玉蝶的手握紧玉簪没有松开。
　　赵五一闭眼睛，“让赵五自己来了断，这是我能再世为人的唯一机会了。”
　　“我有一件事问你，这校场里有没有匈奴驻军？”
　　“有。有百十人的队伍。他们化整为零混在楼兰军队中，穿着同样的楼兰军服，你根本不可能一个一个地找出来。除非……”
　　“除非怎样？”玉蝶追问。
　　“除非有什么行动，把楼兰军队带出校场，匈奴人的队伍才能集中到一起。”
　　玉蝶拿开了握着玉簪的手，她没有出声。
　　赵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个头磕在地上。
　　“姑娘，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更对不起你父亲。我背叛我的国家，我罪有应得，临行前我有一心愿希望姑娘你成全。”
　　“你说吧。”
　　“所有罪过都是我赵五一人所为，请姑娘把在下的心愿转达给傅特使，希望朝廷不要株连我家人，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希望傅特使能把我家人带回中原，不要让我娘子和孩儿再被楼兰王宫所威胁，让他们回家务农，老实本分地过日子，不要再幻想有什么发财梦。”
　　赵五说完摘下腰间宫绦，他一用力把碧绿宫绦掰成几块，然后甩手撇了出去。
　　“它已经失去应有的作用，不要用它再来换取恩惠。”
　　赵五说完取过挂在帐壁上的宝剑，只见宝剑出鞘，他一转身，寒光闪烁，一腔鲜血喷出老远，赵五倒在了地上。
　　玉蝶倒退两步，她没想到这个叛国之人还真有些血性，玉蝶颇伤感的说，“这是你应有的结局，放心去吧，你娘子和孩儿我会安排好她们。”
　　“玉蝶。”
　　是王子的声音，玉蝶紧张起来，她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误了大事。
　　随着喊声涅乌迈进帐内，看着赵五的尸体，他哼了一声。
　　“这种人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王子殿下，你怎么……”
　　“侍卫告诉本宫，你进了赵五的营帐，本宫就知道你不会轻易饶了他这个仇家。你马上就要做本宫的新娘，不能染上血腥，本宫急忙赶过来就是要为你讨个公道。”
　　玉蝶施礼道，“谢王子为玉蝶出头，赵五他自知罪孽深重，没用玉蝶动手，他自裁了事。”
　　“算他明白，他若知道你如今的身份，一定会吓得七窍生烟？”
　　“唯。让王子费心，玉蝶心里不安。”
　　“不用不安，你是本宫的人，以后你还要协助本宫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在楼兰国你会得到万民的敬仰。”
　　“谢王子。”玉蝶仍礼貌地道谢。
　　“嗯？”涅乌见玉蝶这样生分反而不爽。
　　玉蝶醒悟，抿嘴一笑，“王子，玉蝶懂了，以后我不会拿你当外人。”
　　涅乌点头，“这就对了。”
　　玉蝶缓了缓娓娓道来，“可是，王子……”
　　“什么？”
　　“玉蝶不日将走上王宫高位，接受万民爱戴。可玉蝶本是一介草民，寸功未立，惟恐有人不服气。”
　　“那你想怎样？”涅乌等着玉蝶下文。
　　“王子，你不如让玉蝶配合你组织一次阅兵式。一则让楼兰国内的各国使臣和商贾百姓们大饱眼福，彰显我楼兰国威，助我军队官兵士气高涨，为楼兰的兴旺更上一个台阶。另一则，让大王可以亲眼看到你的成长，这样大王才能放心的让你去施展才能。由此，国运增长，经济繁荣，大王才能安心的把江山托付于你。”
　　涅乌想了想，正合我意。玉蝶姑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涅乌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这小小校场怎装得下我的理想。通过这次阅兵式不但能提高本王子的威望，还能让玉蝶顺利进入王宫，何乐而不为？
　　“我一会回宫，去跟父王和辅国侯商议此事，十天之内，阅兵式启动，然后我们就大婚。”
　　“为何这样急着大婚？”玉蝶有些心慌，她不知该怎样制止涅乌的决定。
　　“你身体里的毒也就能被压住十多天而已，等我们行了大礼，进了洞房，本宫就给你彻底清除你体内的气血之毒，让你做个正常女人。”
　　“唯，王子。”
　　玉蝶低头应着，心中暗自思量，原来他还留着一手，非等与我洞房花烛后再给我解毒，他对玉蝶的戒心未全解除。王子，就怕阅兵式后你无心大婚。
　　安归听了涅乌的提议，忧心匆匆。阅兵式是件好事，能激励军队的官兵士气，扬我楼兰国威。可涅乌要纳玉蝶为妃，这让他大伤脑筋。为妃者，或美貌加贤惠，或联姻为政治服务，或国与国之间为共同抗敌等，唯独不需要娶妃是为了找帮手。如果缺帮手那还不如多创个军师职位，这样能避免女人干政。
　　玉蝶她本身是汉朝谍报人员的后代，她和王子有杀父之仇，把她娶进宫里，孤以后的日子该怎样过下去？
　　那个汉人还关在天牢，至今没有铁证理由来处理掉他，现在又收进一武功高强的汉女，我这王宫是怎么了，怎么总是与汉人纠缠不清。就知道我那心智还未成熟的孩儿，空有一身远大报国理想，没料到这么快就中了汉人的美人计。这汉女明显是为报仇而来，我的王子怎么一点也察觉不出？
　　涅乌，我的孩儿，你浪费了十年时间来关注一汉人女子，到头来却过不了情关二字。也许这是你命中的一劫，希望你在劫难后能坚强地站起来。
　　安归爱他这个王子，不愿涅乌受伤。可楼兰的江山最后还是要落到涅乌的身上，与其说让他百年后的江山受损，还不如让王子先摔个头破血流，好歹他现在能给他包扎伤口，安抚心灵。
　　安归速传辅国侯，两人密谈至日落，最后达成一致，同意王子的提议，举行声势浩大的阅兵仪式。
　　辅国侯深有感触，“王上，这回您不必再担心王子的脑子缺根筋了吧？”
　　安归道，“王子现在是情窦初开，经历的都是美好记忆。等有一天，当他被女人伤害时，他就会成长了。为什么女人通常被称为美女蛇，因为她们在男人面前太善于伪装，总是孩童般单纯的模样出现在男人面前，其实她们内心的目的性都很强，她们为的都是钱和权。男人是检验女人的一面镜子，女人的率真与丑陋完全取决于这面镜子。王子这面镜子雾气太重，根本看不清镜子里面的真实容颜。”
　　为了让王子成长，安归宁愿搭上时间和金钱，成全王子的建议。目的是让王子经历挫折，尽快成长，他对王子这颗慈父的心不容怀疑。
　　“王上阅尽天下女人，自然有资格评论女人，不过……王上……”
　　“有话就说，别总是扭扭捏捏的。”
　　“王上，臣下觉得我们现在针对大汉的做法应该改改了。”
　　“怎么改？”
　　“要跟上王子的眼光，这一点我们都落到了王子后面。要让这些汉人们知道，楼兰跟大汉是友好联邦的关系，我们并不反对大汉对抗匈奴来统一西域。”
　　“嗯，可以呀。放出话去，让天下人都知道，说王子要娶汉人女子为妃了。”
　　盛大的阅兵式如期开幕，楼兰城内所有营业场所均放假一天。除了官家必须有人当值的部门以外，全城的各种肤色人群都聚集在阅兵式场所前来观看。
　　王子涅乌和玉蝶姑娘成了阅兵式的主角。涅乌英武地骑在马上，受到楼兰人民和外来民众的欢呼拥戴。玉蝶身披铠甲全副武装，精神抖擞地与王子并肩而行。玉蝶的出现在围观的民众中激起不小的涟漪，大家猜测着楼兰国的外交是否开始新一轮的洗牌，汉人们欢呼雀跃，匈奴人则闭紧了嘴巴。
　　王后亚斯米妮和长公主法图娜坐在锦车里默默观望，失落的情怀一阵阵涌上心头。楼兰的明天即将落在有着一半匈奴血统的涅乌身上，那乌日曼的尾巴还不翘上天去？看着涅乌身边的汉人女子，亚斯米妮计上心来。
　　“法图娜，我的孩儿。玉姬不是让你去天牢看看他父亲吗？你去了没有？”
　　法图娜委屈地抽搭一下鼻子，“我都到天牢门口了，守卫说没有王兄的手谕不能见驸马。”
　　“那你到底想不想见他啊？母亲和你王兄哪天要是归了西，你一个女人家没个男人护着，还不被人欺负死啊？乌日曼那个贱人能容得下你吗？”
　　“我怎么不想见他？像驸马这样的男人天底下不可能再找出第二个了。”
　　“那母后来给你想办法，让你去见见驸马？到他该出来的时候了。”
　　“谢母后。”
　　乌日曼和公主阿法芙骑在马上也在远处了望，乌日曼忧心忡忡，汉人真是无孔不入，王上怎么能允许一个汉朝谍报人员的后代跟王子纠缠在一起？就不怕她把楼兰的军事秘密刺探给那汉特使吗？
　　“公主，现在的局势对我们太不利，那汉人女子用的是什么手段把你兄弟紧紧地抓在了她的手里？”
　　乌日曼眯缝着眼睛目不转精地盯着远处的玉蝶。
　　阿法芙想了想说，“那汉女跟涅乌一见面就可怜兮兮的，涅乌就喜欢受气包一样的女子，我想她肯定是做足了功课才与涅乌相见的。”
　　乌日曼咬牙道，“不能让那个汉女的阴谋得逞，否则我们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阿法芙忽然想起了什么，“母妃，他们都是活阎王的徒弟，他们能不能以前就认识啊？要不然怎么这么快就……”
　　阿法芙的一句话让乌日曼的脸上露出惊诧的复杂表情。
　　乌日曼狠狠道，“我不允许。”
　　安归郑重地进行了慷慨陈词的演讲，他的话语在官兵中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并借着这次阅兵式公开向楼兰人民和各国外来民众宣布王子已被王宫正式册立为楼兰储君的决定。
　　涅乌在全军和全民的欢呼声中兴奋不已，他信心百倍地高呼着。
　　“楼兰万岁！大王万岁！民众万岁！”
　　涅乌在亢奋中转头去看玉蝶，他忽然发现玉蝶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涅乌的笑容僵在脸上，一丝阴云在偷偷地向他袭来。
　　校场中，一支队伍正在整齐地军训，所有官兵一律匈奴军服装扮，呐喊声此起彼复。
　　喜木安骑在马上，挥舞宝剑，正在激励着士兵。
　　玉蝶马蹄声声奔到喜木安眼前，她手举令牌喊道，“王子有令，匈奴军队迅速出场，接受楼兰王检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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