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兰》张馨心

3、玉面柔郎许暗尘（3）

　　胡杨林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也结缘了两颗年轻落寞的心，媚儿庆幸自己从此有了依靠，不再是一个人呆在空旷的大宅院里虚度时光，以后的人生有这样的如意郎君相伴此生足矣。
　　回到家里，相拥的两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媚儿，你宅子后面就是胡杨林，平时会不会有蟒蛇爬进来或者是野兽跑进来？你一个人不怕吗？”
　　“不会的，动物有食吃就不会往有人的地方去，大概因为我们俩抢了它的食物才惹恼了它。”媚儿安慰着许暗尘，尽量不让他去回忆刚刚经历过的生死较量。
　　“我在昏过去之前好像看到蟒蛇的脑袋掉了，但没有印象蟒蛇脑袋是怎么掉的。”许暗尘还是想着那一幕前所未有的经历。
　　“我也不知道蟒蛇脑袋怎么掉的，我醒来时看到的是没有头的蟒蛇，但是在边上看到了一个带血的石块儿，应该是传说中白毛女鬼的飞石。”
　　“看来那白毛女鬼不但不是鬼而且还是乐意助人的善心之人。”
　　“还真是如此，这些年只听说白毛女鬼闹腾王宫却未听说过她闹腾百姓。”
　　“媚儿，以后千万不要一个人去后林子了，想吃什么野味我们两个一起去。”
　　“知道了，那从明天起你就老老实实在家给我付房租吧，再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就是了。”
　　“小生听命，媚儿，小生准备给你付一辈子房租。”许暗尘抱拳向媚儿做了一揖。
　　媚儿心里真是比蜜还甜。
　　媚儿每天早早就去集市上工，笑对每一位来裁缝店挑选面料定制衣裳的客人，努力赚钱为的是今后幸福的小日子越来越好。晚上回到家里看到屋子里四壁天棚都绘满了色彩艳丽的壁画，她的心情有说不出的愉悦。时光就这样有序地在媚儿家移动了三个月，媚儿的家里成了辉煌的艺术宫殿，每个房间里或有楼兰的风景、或有集市的繁华、或有佛教的故事，看来许暗尘想把敦煌搬到家里来了。也好，如果自己家里能栓住许暗尘一颗追求艺术的心，媚儿的心也就踏实了。
　　一日傍晚收工回家，媚儿见一陌生青年男子在自家门前转来转去，一会面向大门发呆，一会又四处寻找。
　　媚儿禁不住问道，“请问这位阿郎，来到我家门前是否找人？还是有事相求？”
　　青年男子说，“请问这位娘子，可有一位来自敦煌的画师住在此处？”
　　“请问阿郎您找的画师姓甚名谁？”
　　“我找玉面柔郎许暗尘。”
　　媚儿打量了一下这位男子，“您是哪位？”
　　“我从敦煌而来，我是柔郎的同门师兄商无缺。”
　　媚儿取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头，“师兄请进吧，许郎就在里面。”
　　“多谢。”男子大步跨进了大门。
　　媚儿向屋子里喊道，“许郎，你有师兄来访请出来相见。”
　　许暗尘出了房门，一眼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商无缺，他激动地上前拥抱，两人互相拍打着对方，兴奋之情难于言表。
　　“师兄，敦煌到此路途遥远为何亲自跑来？”
　　“我不亲自跑来难道你让先生亲自跑来吗？你一去不返，我们大家都闲置个把月了，没有你的设计稿工程就做不下去了，你看我们哪个人是做总设计的材料？”
　　许暗尘松开商无缺没有说话，他把头转向媚儿，“媚儿，你去炒几个菜，我要和师兄说说话，师兄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好的许郎，别站在院子里，你们进堂屋里说话吧，我这就去做饭。”
　　媚儿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她有些后悔，听得出来商无缺是来找许郎回敦煌的，早知如此根本就不必让他知道许郎住在这里，找不到回去就是了，媚儿的心开始慌乱起来。
　　媚儿心不在焉地炒着菜，好久才把饭菜做好。她端着装满饭菜的托盘来到堂屋门口，正听见两人在里面争论不休。
　　“师兄，你以为我回去后还能回得来吗？那么艰苦的环境，每个人都无怨无悔，为了追求艺术的最高境界不惜撇家舍业，远离父母娘子孩儿，甚至遁入空门。我如果不归又怎能对得起媚儿，让她一人独守空房面对遥远未来我于心不忍啊。”
　　“师弟，你如果不与我回去，我们的班子就彻底散了。创建敦煌画派是先生一生的追求，他老人家见你一去不归已经大病不起，你看我们师兄师弟中哪一个能挑得起这份重担？无论是才华还是耐力谁能与你相比？目前先生唯一能维持生命的希望就是盼你归来。”
　　只听许暗尘唉了一声。
　　“如果你把媚儿带在身边一起去敦煌怎样？”
　　“什么？那遥遥大漠，万丈黄沙，杳无人烟之地，进去容易，想活着出来太难。我一个人怎样都行，决不能再搭上媚儿，她为我已经差点丢了性命，我不能再让她为我冒险。如果那天不是我非要去胡杨林，就不会……现在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抛下她不管。”
　　是许郎后悔他做过的事吗？我拖累了他，媚儿顿时乱了心绪，她稍作平静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走了堂屋，“师兄，媚儿不会做什么菜，委屈你来媚儿家做客，我去端酒，您还是尝尝我酿的葡萄美酒吧。”
　　“哪里，太丰盛了，师兄打扰你们的小日子了。”
　　“师兄不必客气，来媚儿家做客是瞧得起我，我希望师兄常来常往。”
　　“嗯，好，媚儿如此热情那无缺就不客气了。”
　　许暗尘的眼神有点忧郁，他似乎带着歉意对媚儿说，“对，快把你酿的葡萄酒拿来让师兄尝尝。”
　　“师兄，媚儿酿的葡萄酒才是一绝，包你没喝过这么香醇的酿酒。”
　　“噢？那我可要见识见识。”
　　媚儿上齐了酒菜走出堂屋，她坐在院子里一个人想着心事，如果自己自私地留下许郎，有一天他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若让他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他走了我怎么办？许郎还不知道我腹中已有了他的骨肉，这孩儿还未出世就没了父亲，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媚儿双手捂住腹部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媚儿默默地走进卧房，她找出珍藏的准备为自己出嫁用的锦缎被褥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慢慢地打着行李，伤心中不知不觉倒在榻上睡了过去。
　　半天不见媚儿的身影，许暗尘来到媚儿的卧房，见到整理好的行李许暗尘什么都懂了。看到媚儿脸上的泪痕他心痛不已，他轻轻拿起媚儿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眼泪不知不觉流出了眼眶。
　　媚儿被许暗尘的举动弄醒，她翻身坐了起来，两人相视，眼中尽显悲哀。
　　“媚儿，你真的愿意放我走？”
　　“去吧，我不会阻拦你的选择，去实现你的梦想吧。”
　　许暗尘内心无比激动，媚儿是个顾全大局的女人，同时他又觉得非常对不起她，“媚儿，我保证我会回来的，等我帮先生安顿好一切，我就会往回来。”
　　“我相信，我等你，等我们相聚的那一天。”
　　两人相拥，无尽的泪水相融在一起。
　　第二天，许暗尘和商无缺整理好行装准备出发，临出门媚儿将一路上给两人准备好的食物和水分别交给了他们。她牵过两匹骆驼，媚儿和许暗尘默默对视，彼此在心中互相祝福。没有临别赠言，没有相约重逢的日子，谁知命运会怎样来捉弄这一对红尘中的痴情男女。
　　商无缺牵着骆驼先一步出了大门，留下他二人分开前的温柔。
　　看着媚儿眼圈发红，许暗尘握着媚儿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他贴上媚儿的脸亲了亲她，因为商无缺在门外的原因，媚儿没有回应许暗尘的亲昵。待他更进一步对媚儿温存时，媚儿却用力推开了他，“走吧。”
　　许暗尘被媚儿推了个踉跄，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大门，门口空荡荡的寂静，许郎没了踪影。三个多月的嬉笑爱恋、儿女情长瞬间全无，梦境转眼即逝，醒的太快太惨忍。
　　媚儿关紧大门躲进卧房里蒙着被子嚎啕大哭，一切都来得太快走得更快，就像一案刚开的酒席，菜还没上齐就被无端撤掉，其中滋味还未品尝就被强行掠走，好无情。
　　媚儿没有去裁缝店上工，她忽然觉得自己没了奔头。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睡折腾到了晚上，迷迷糊糊仿佛听见有人敲门，这么晚了谁会到这里来？应该是自己绝望之极出现了幻觉，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啪啪啪……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拍门声好像还有喊媚儿的声音，她懒懒地从榻上起来。
　　“媚儿，媚儿……”
　　是许郎的声音，是他，媚儿的心脏差点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出了什么问题，他怎么回来了？媚儿迅速打开大门，果真是许暗尘出现在门口。
　　“娘子。”
　　“夫君。”
　　两人拥抱在一起，此时此刻，想必再来一条更大的蟒蛇也不会让他们分开。
　　“许郎，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最终的决定，我想好了，就算是地动山摇，泰山压顶，我也不会再离开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那你不管你先生的死活了吗？”
　　“我把我这段儿在楼兰的写生稿子都给了师兄，如果我早想到这个主意就不会走掉了。以后我就在家里创作，这里永远是我的家。我跟师兄商量好了，每隔段时间师兄就会来取一次创作稿，这样我既不会辜负先生的栽培也不会辜负你的情义。”
　　“老天，你居然有这么聪明的慧根，今生遇到你真是我的造化，我的玉面柔郎。”媚儿在许暗尘的脸上啵了一口，她笑了，笑得像个小女孩。
　　“嗯？你怎么知道我的绰号？”
　　“从师兄那里听到的。”
　　“你怎么不听点好的？”许暗尘从包裹里取出一捆红烛，“娘子，今晚我俩就正式拜天地结成一世姻缘。”
　　“那我们进屋换上喜袍吧。”
　　“娘子，你连喜袍都准备好了，为夫要是真走了那才是大逆不道。”
　　“你大逆不道的不只是抛下媚儿，你还抛下了你的骨肉至亲。”媚儿将许暗尘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许暗尘的眼泪一下子涌满眼眶，他深吸了一口气搂过媚儿，
　　“娘子，如果有一天我若做出抛妻弃子之事，你让我们的孩儿诅咒我不得好死。”
　　“夫君，今天可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那好，不说了，我们进屋拜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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