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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疏意 ...

  •   “陛下要我教导郡主,可没罢免我在丹墀府的职位,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责问我?”
      不等女侍开口。
      “荒谬绝伦,宫官沐休时挥毫泼墨,触犯我朝那条律法?金翎府竟要横加干涉,将人捉拿问罪?”
      金涣瑾微微颔首,语调平和,不带一丝戾气:“律法未曾明文规定,但宫官所撰闲书若广为流传,百姓听闻,恐生非议,有碍风化。”
      瞧瞧,这就是养了一条会叫的狗的好处。
      自己大可以温文尔雅、从容不迫。
      “左翎羽多心了,李漱的话本从不涉及宫廷。大雍以民为本,宫官挥毫,百姓欣赏,这个叫做与民同乐。”
      这一句话将李漱的行为拔到了另一个高度。
      高啊,太高了,高到李漱跌下来会摔死。
      金涣瑾也不纠缠,点了点头,很同意的模样。
      “是我迂腐,在下也会看些闲书,李侍人……”她扫了扫李漱手里的书稿,“你是四块玉?”
      这就暴露了?
      李漱僵硬的点点头。
      “写得不错。”
      李漱扯出了一个感谢的表情。
      金涣瑾转头,要求女侍向李漱道歉。
      李漱顿时摆手,不用不用,承受不起。
      奈何那女侍也是拿得起放得下,顿时眼泪朦胧,心甘情愿而真情意切的一拜。
      都是假的,李漱暗道。
      不过还是要演一场重归于好的戏码,她熟。
      长宁悄声与李漱说半个时辰后来接你,就随着鸦羽一起走掉。
      金涣瑾一双狭长的眼望向两个人的背影。
      李长宁尚可,一点也没变。
      只是,金翎府卫的衣服上面绣的是玄鸟,而那个人……
      “西番莲?”金涣瑾喃喃道。
      “是,左翎羽。西番莲虽然是黑诏的之花,如今京城中也很流行,许多人的衣服上都有这样的纹样。”身边的女侍道。
      “大概是我多心了。”金涣瑾淡淡道。
      马车上,鸦羽放下酒与书,伸开活动双手,长宁扑到鸦羽身上,故作心疼,称要为她捶腿揉肩,鸦羽淡淡地说无事。
      被拒绝后,长宁无奈没骨头似的躺在软榻上,拨开书皮,拿了一本话本看了起来,四仰八叉,没个正形。
      看了看却觉得没什么新意,斜眼扫过一边坐得挺直的鸦羽,觉得颠簸,扔下书本。
      作出一副打量的模样,“这墨色点金的一身,还是穿在我们鸦羽身上好看。”
      长宁直勾勾的看着她,弯着眼睛,粲然一笑,鸦羽先是抿了抿唇,然后扭头,可是侧脸似乎禁不住笑了。
      “你刚刚说的殿前失仪是怎么回事?”她尝试着开口。
      提起此事,长宁眉头倒竖,咬牙切齿痛恨道:“还是怨刚刚那个金涣瑾,她不高兴偏偏拉着我喝酒,醉后闹事,捅到陛下面前,我们一同降罪,不过她只是闭门思过,而我却下降到了东园。”
      鸦羽叹了一口气,似是为她难过。
      长宁看出她眼中的忧心,转而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调侃道:“你不继续问?不好奇,接下来怎么样了,我到底是出什么丑?”
      “我是黑诏人,大雍宫廷内的秘辛,还是少知为好。”鸦羽温声道。
      很识趣,很识时务,很无聊。
      “鸦羽似乎并不愿深究我这些年间的种种经历。”言语并非疑问,似自言自语。
      “若无特别缘由,又何须去探究?”鸦羽淡淡回应。
      “不喜欢才会心生避忌,不愿探究。”长宁喃喃自语。
      “我就对鸦羽这些年的经历很好奇。”
      鸦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归于平静,她轻轻转过头去,装作未曾听见。
      在长宁看不见的地方,眼神变了又变,最终归于平静。
      然而长宁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她突然俯身靠近,眼睛继续凝视鸦羽,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等待着她的回应。
      可是,鸦羽缄口不言。
      一句话也没说。
      马车在颠簸中前行,车厢内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凝重。长宁与鸦羽两人相对无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突然,一个石子让车身剧烈摇晃,长宁前仰后合,一个踉跄几乎跌倒,鸦羽尚能维持平稳,她想要去扶着长宁,不料却意外地栽进了鸦羽的怀里。
      马车平稳了。
      鸦羽也僵住了。
      长宁的一张脸埋在她的怀里,能听到长宁缓缓的呼吸声,喷在她胸前的布料上,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她是故意的。
      接着否认,不要把她想的太坏。
      可是,她怎么不起来?
      长宁迟迟不起身时,鸦羽开始感到有些慌乱。
      她轻轻扶起长宁,只见长宁低头整理着耳边的碎发,她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
      鸦羽暗自庆幸。
      就在这时,长宁突然一个翻身,稳稳地将头靠在了她的怀里。
      庆幸太早……
      长宁依偎在她怀里,像是个孩子,眼睛里面纯白无暇的神色,充满希冀的望着她。
      她在等鸦羽的回应。
      “这些年,我一直在黑诏。”
      鸦羽的声音仿佛被风吹散,长宁几乎要凑近才能听清。
      声音低低的,她没有过问长宁的事,却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长宁的眼睛微微闪动,似乎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但又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要多听一些鸦羽的声音。
      “具体做些什么事呢?”
      鸦羽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说道:“就是……应该做的事。”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和不确定。
      长宁似乎并不满足于这个模糊的答案,她追问道:“是不是像你以前说的那样,除强扶弱,替天行道?”
      她枕在鸦羽腿上,这一刻,她能感觉到鸦羽浑身绷直,她望了望长宁温和而纯粹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自己都笃信的坚定,“嗯,是这样的。”
      长宁察觉出鸦羽的语气中些许的不自然。
      她在说谎。
      但长宁并没有揭穿。
      她因为说谎而不自在僵硬的模样,长宁很喜欢。
      很可爱。
      于是,长宁决定继续追问下去:“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呢?”
      鸦羽的身体微微一僵,她知道自己无法再用模糊的答案来搪塞长宁了。
      “因为我有事要做,一直没有空闲。”
      长宁却不肯轻易放过她,她追问道:“八年时间,你一直都没空吗?”
      鸦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道:“……是的,我一直都很忙。”
      也是有的。
      黑诏魇宫,也会给她片刻的空闲。
      但,那一刻钟的空闲,她无法从黑诏玉髓赶到大雍京城。
      接下来长宁不再刁难,不再追问,反而在别的地方撒娇卖痴,哭诉自己日子过得多苦,顾灵毓那死孩子还要开书坊。
      亚宇想要扶他起来,他却忽然打了个卡钳说自己要睡觉。
      “怎得?”她理所当然道:“昨日我与冯宛珠核对了半天书目,一夜未睡,今个不能在你膝盖上睡上一会儿?”
      鸦羽自然不好拒绝。
      在几番惺惺作态后,马车停在一个宅院里面,里面长着一颗硕大的杏花树,绿叶阴阴,悬着若隐若现的嫩绿杏子。
      长宁与鸦羽还没下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干脆清爽,颇有几分耳熟,当真是朗月清风般的嗓音。
      “老远就闻着味了,是清城姐姐的桃花酒没错了。”
      鸦羽一掀帘子,来人面容与曾经的傅疏意有几分相似,桃花眼尖下巴,眉心点朱,腕上红线,一身松垮的绿罗杉。
      她已经认出来人是谁,先跳下马车,转身小心翼翼地扶长宁下来。
      眼看着来人吸着鼻子,要上车拿酒。
      “你可别瞧,这酒不是你的。”长宁挑眉,一下拦住。
      “你还敢喝酒?”来人撇嘴问。
      “不喝,可也不是送你喝的。”长宁道。
      傅疏意耸了耸肩,招呼二人进屋。
      杏花树下放置一个藤椅,四周都是竖起来风干的水墨画。
      墨不是一般的墨,中间掺着金粉,风一吹,傍晚的余晖下面浮动着鎏金的艳光。
      就如同她这个人,轻浮、艳质、骇丽。
      傅疏意能在京都备受追捧,不仅是因为栩栩如生的画作,还有这大方的脾性,风流的做派,更契合那些附庸风雅之人。
      如今京城里风靡的身穿惨绿罗衫,眉心点朱,腕上红线的作派,都是她的手笔。
      素有江南江城月,幽州傅疏意的美名。
      当然,连傅疏意本人都自嘲这是硬往上面蹭。
      与傅疏意闲话半响,长宁皱着眉,且看她抱着双臂,斜着眼定住,没好气喊道:“你那双眼睛,跟瞎了似的,我身边这么个大活人没见着?”
      她口中所指的自然是鸦羽。
      她往旁边一看,忽然吓了一跳。
      一下子立住,一拍脑袋,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呦?你也在这?”
      “嗐,你从她刚来就鱼传尺素,托我给清城送信,还要我在丝雨居定好雅间。”
      说完,手放在唇左侧,暗搓搓向鸦羽道:“你都不知道她有显眼,连你昨天吃了几个虾饺,我都知道。”
      还没到这种地步。
      “既然知道,那赶快收拾行装,我接了你再去接李漱那死孩子,不然啊,丝雨居的酒菜都该蔫儿了。”
      傅疏意长叹一口气,过来揽过长宁的肩膀,“怕甚么,以后的日子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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