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后与姐姐反复be》金橘团

18、寒鸦

　　长宁专注地下棋，落子。
　　一颗，两颗……
　　香燃，袅袅烟尘。
　　郡主颜容静谧，慈悲双目紧锁棋局，专注而深邃。
　　逐渐的，长宁没落下一颗棋子，冯宛珠就从嘴角溢出几声笑意，嘲笑，讥讽。
　　她看出了长宁应对逐渐吃力，也看出郡主心不在焉，她很高兴长宁出丑。
　　笑声愈加张狂，长宁坐定其中，仿佛不为所动。
　　不过，她的额头微微沁出细汗，出卖了她的紧张。
　　她将一枚枚棋子放下，却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千钧重。
　　鸦羽侧目，琥珀色的眼睛倒映出长宁浅笑的脸。
　　含笑含情，似乎在极力维持的从容与风度，却有些力不从心，笑容有些狼狈。
　　如同破碎的瓷器上粘贴的金箔，难掩其下的裂痕。
　　狼狈，这个词与长宁太不契合。
　　屋内香浓气闷，鸦羽不喜欢这种馥郁，无声地离开了房间，并未引起多少关注。
　　冯宛珠甚至没有正眼看她。
　　她知道她是远方来的贵客，要寻找无忧子。
　　可她是长宁故交，所以，其中一定有诈。
　　不过，说到底是无足轻重。
　　长宁棋艺不精，一定会输……但却没想到她能在郡主的黑棋下辗转，每当以为她要命绝当场，下一子就是绝处逢生。
　　下棋是一项很清苦的，无聊的，打发时间的乐子。
　　可是，冯宛珠实在不喜欢，她棋艺不差，风格如大风大雨扫落，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定生死胜败。
　　可，郡主不是这样的人。
　　而长宁棋艺本就不精，自然更要用心。
　　时间愈久，冯宛珠愈加烦躁，她叫来女侍，交代几句话。
　　接着支起下巴，挑衅的剜一眼长宁，然后无聊地数着棋子。
　　是恶意？
　　长宁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睛，并没表示。
　　香浓又冽，燃尽。
　　一刻，两刻，胜负已分，郡主赢了长宁。
　　冯宛珠得意看向长宁，“郡傅还有理由留下？”
　　长宁古怪的望一眼，脸上浮现出看傻子表情，干巴巴道：“长史该不会以为郡主真的会赶走我？我可是陛下亲封的郡傅。”
　　冯宛珠勃然大怒，站起身，“我还是陛下亲封的长史。”
　　忽然。
　　一只硕大的乌鸦飞入屋内，发出刺耳难听的叫声。
　　乌鸦利爪，凛凛生寒。
　　冯宛珠大惊失色，脸上的得意陡然停息。
　　长宁抽身而去，扬起手臂，团扇挡在面前。
　　冯宛珠转身护住郡主，衣摆扫到紫檀棋局，云子纷纷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几声惊呼，门外侍卫走进来，急忙赶走鸟雀。
　　寒鸦声声凄厉盘桓屋内，冯宛珠为了阻止它接近郡主，血红的袖子被利爪抓了个稀烂。
　　尖叫声不绝于耳。
　　鸦羽姗姗来迟，抬起短刀，并未出鞘，几个动作，就将寒鸦逼退。
　　冯宛珠面露愠色，怒不可遏。
　　嘴很忙。
　　“我要把这死乌鸦拔毛煮汤。”
　　“废物，为何不提前彻查四周，伤了郡主该当何罪。”
　　“还有你，来的这般迟，不尽心尽力。”
　　骂乌鸦，骂侍卫，骂鸦羽。
　　果然很忙。
　　郡主却挥退鸦羽，让冯宛珠坐下消消火气。
　　四周棋子落地，散落如花，她蹲下身，一枚一枚的捡起，“她不是我的护卫，何必苛求。”
　　鸦羽没有说话。
　　长宁点头，不跟她一般见识。
　　冯宛珠珍惜地摸着衣袖，而此时长宁却弯下腰，与郡主一起捡起棋子，叹息道：“鸟雀惊扰，倒是毁了这一局。”
　　冯宛珠一甩衣袖，几根丝线掉落，然后利落坐下，敲着腿翻着白眼讥讽道：“只知道郡傅年纪大了，六艺也该精通些，不晓得棋艺如此差劲。”
　　郡主正蹲下身，不在乎冯宛珠的姿态。
　　可是那双穿着红鞋的脚刚好落在郡主面前，郡主张了张嘴，将自己的脸移开
　　冯宛珠眼高于顶，真的在翻着白眼望天。
　　郡主捻起一颗棋子，似乎能看到到些许裂纹。
　　两碗云子，几番折腾，终究是有所损耗。
　　冯宛珠却浑若不知，发觉郡主在发呆，立刻站起身扶起郡主，“以后还是我陪郡主对弈的好，也可以请京中的圣手国手消遣，总比某些人好。”
　　“都乱了，不知道此局谁输谁赢？”长宁没有忘记之前的赌局。
　　“当然是郡主，没有那只乌鸦，你只会输的更难看些。”冯宛珠转身回应。
　　而她身后。
　　郡主坐下，手中捻着一枚黑玉子，正凝视着，左右用力，感受那坚硬的裂纹，顷刻，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眨了眨眼，指尖已经沁出了血珠。
　　背对郡主的冯宛珠转却没有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
　　长宁无奈的耸了耸肩。
　　冯宛珠冷哼一声，落座于郡主面前，不满地撇嘴道：“阿瑾，你听我说话了吗？”
　　声音里带着一丝娇嗔，似乎对郡主的走神感到不满。
　　郡主细眉细眼微微一动，回过神来。
　　目光从冯宛珠脸上掠过，最终停留在她那一身金粉光华的衣裳上，还有那血色破损的衣袖上。
　　“先辈与鸦羽的先辈是故交，此番弄丢无忧子已是打错，而且鸦羽姑娘话虽少，但字字珠玑，既她居无定所，我又何忍驱逐。”
　　这一番话堵住了冯宛珠的下文。
　　阿瑾的佛法深奥，她没有佛缘，只觉得无聊。
　　她常与阿瑾辩论？
　　那，阿瑾一定很开心。
　　罢了。
　　冯宛珠脸上露出理解之色，没有纠结于鸦羽。
　　她随即话锋一转：“听说最近棋坛上出现了一位新的小国手，棋艺超群，而且精通医术，但为人低调，我多次邀请都未能使其出山。”
　　似乎是向郡主表达不满，她努了努嘴。
　　“不过，我终是将她请来，你喜欢佛法，也喜欢下棋。她来与你解闷最好不过了。”
　　说罢，冯宛珠拊掌二声。
　　几个呼吸前。
　　鸦羽走出了厢房，长宁现在并不需要她。
　　她抬头望向那高大的白玉兰树，新芽嫩绿，扶疏的枝桠上挂着一朵一朵的花苞，几只鸟儿安静地立在枝头，一切显得如此宁静而和谐。
　　环顾四周，正准备离开，忽然一个纤细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背对着她的少女，身穿蓝白相间的衣裳，个头稍矮。
　　感觉到背后那灼热的目光，少女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瓜子脸，尖下巴，鼻梁处有一片雀斑。
　　她的双眼雾蒙蒙的，显露出一种怯生生的神色。
　　鸦羽，记得她的名字。
　　少女显然有些不敢相认，她看着鸦羽，眼中闪烁着犹豫和不确定.。
　　在这片刻的沉默中，屋内突然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掌声。
　　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抿了抿唇，不知所措，然后，愣愣地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路过鸦羽身边时，脚步一顿，没有开口说话，径直离开。
　　她低着头，望着眼前一亩三分地，打开了厢房的门。
　　望见有三名女子，神态各异。
　　青衫女子手持团扇，身材清瘦白净，长着一双狐狸般的眼睛。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少女一眼，团扇掩住嘴唇，并没有太在意。
　　另一位，身穿火红衣裙，明艳的颜色仿佛一团烈火，见少女走进来，眼睛一亮，招呼她过来。
　　最不起眼的是做中间的那一位，眉间点着一抹朱红，如梦如幻，出世绝尘。
　　她没有理会刚走进来的少女，只是专注于手中的墨色棋子，轻轻把玩。
　　“你，过来！”冯宛珠见少女有些愣神，便扯着嗓子大声说道。
　　她的声音清脆而有力，让少女不禁一颤，赶紧走上前去。
　　·
　　“你，过来。”冯宛珠见顾灵毓站在一旁，低声细语，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喊道。
　　顾灵毓闻言，身子一颤，眼眶中立刻泛起了泪花。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冯宛珠面前，双手紧握着衣角，鼻尖翕动。
　　“这位是神医温故雪的高徒，顾灵毓。”冯宛珠向郡主介绍道，“她虽年轻，但医术已得温故雪真传，或许能为郡主诊治一二。”
　　温故雪是母亲故交，她可不是仅仅派一个徒弟，只不过暂时还不能来东园。
　　你能请来阮遇明的传人，我能请动温故雪的高徒，甚至本人。
　　李长宁，谁也没比过谁。
　　郡主轻轻点头，目光落在顾灵毓身上。
　　她见顾灵毓一脸紧张，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柔和的情绪，温柔轻声道：“你不必紧张，只管诊治便是。”
　　顾灵毓心中稍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走到郡主面前，轻轻抬起郡主的手腕，闭上眼睛，开始仔细诊脉。
　　片刻后，顾灵毓松开手，脸色有些苍白，低头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声音颤抖地说道：“郡主……您的病，我……我从未见过……”
　　冯宛珠怒目而视，斥道：“你身为神医之徒，怎可如此无能！”
　　顾灵毓被冯宛珠一斥，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她哽咽着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诊治……我……”
　　郡主见状，连忙轻声安慰道：“无妨，你且退下吧，我的病许多人都说未曾耳闻。”转向冯宛珠，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宛珠，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冯宛珠被郡主责备，撇撇嘴，心中虽有不甘，但也不敢多言。
　　“她家世清白，性格纯善，善乐善棋又颇通雅事，焚香烹茶不在话下，虽然不能为郡主治病，但日后就让她陪郡主解闷，如何？”
　　像是待挑肥肉一般的态度，甚至轻视了。
　　少女并不敢觉得羞辱，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冯宛珠得意邀功自不必说。
　　郡主喜怒不形于色，无悲无喜的模样。
　　少女顿时紧张，心中七上八下，仿佛身家性命栓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