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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故雪 ...

  •   “此症竟如此棘手?”长宁敛去面上笑意,神情变得肃然。
      “此非寻常之病,乃是自娘胎中带出的剧毒。此毒,乃是玉髓国特有的奇毒,深入郡主骨髓,难以拔除。”
      长宁的脸色一变,猜测道:“李少卿曾出使玉髓,莫非便是在那时染上了此毒?竟如此厉害?”
      宋雪衣轻轻颔首,算是回应了长宁的疑问。
      “你可知冯宛珠的来历?”宋雪衣突然问起。
      “冯宛珠的冯,就是冯将军的冯。”长宁轻描淡写地回答。
      “就是那个出身草莽的冯将军?”宋雪衣进一步确认。
      “正是。”长宁点头。
      “就是那个特别爱指指点点却被你说是卖沟子起家,从此学会闭嘴的冯将军?”宋雪衣调侃。
      长宁沉默,片刻后咧开笑,正想一挥折扇,却发现折扇不在身边,悻悻然收回手,摆出极为得意的揽功模样,“正是在下。”
      还不等宋雪衣回应,长宁调侃道:“你竟然记得。”
      宋雪衣没空理会她的自得样,翻了个白眼:“看个病啰啰嗦嗦,男女大防伤风败俗什么烂字眼儿都往外蹦,我们药房坞最厌恶的一位。”
      叹完气,话锋一转:“你可知,冯宛珠对医术颇有见地?”
      “哦?”
      长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并不知道冯宛珠懂得医术。
      “下午兴致冲冲显摆。”宋雪衣却突然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击道:“不像你,干什么都一副死样子。”
      长宁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天不损我几句就不舒服?我们是在说正事。”
      “这不是正事?自从离开丹墀府,就死赖着东园,跟个毛孩子斗法,你也不累。大好时光全然荒废,你就——”
      她戛然而止,似乎想不到下面的话。
      长宁从善如流,送上一杯茶水,“您接着训。”
      宋雪衣思索一会,极其费心神,最终叹一口气,没有下文。
      她苦恼的原因,长宁了然于胸。
      “您这是,跟清城学得?”长宁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猜测道。
      宋雪衣点点头,“她让我看着点你,这不,快回来了,我临时抱佛脚。”
      “抱也不是你这么个抱法。”长宁叹气道。
      “她嘱咐我照顾你,可是这些年,先是你与沈居士脱离崔家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丹墀招你入府,眼下又被赶了出来,她肯定一顿教训,叫我如何是好?”宋雪衣道。
      “能力不足,这不是显而易见,哪里怪得你。”长宁自认要将一切过往身上揽。
      “我可不信,你耍什么把戏,平日做事滴水不漏怎么可能灰溜溜的来到东园,对这个足不出户的郡主这么费心。”宋雪衣饶有兴趣地问。
      长宁抿了抿唇,准备开口,就被一把堵回。
      “可别,不想听,也不想掺合在这些事情,我只想好好告老还乡。”
      “你有什么乡?别提我根本没什么,就算有什么又如何?而且你们药房坞不也一样藏污纳垢,温故雪也快回来,当初你们一个两个坞主争的火热,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谁看不起谁。”长宁无语。
      宋雪衣拧了拧眉头,摆摆手,“可不是为了这些,雍京的事一掺合就没完没了,我就是个医师。”
      “也对,这些事没什么脑子玩不转。”长宁调侃。
      宋雪衣白了一眼,没有如孩童般计较,“清城回来,你先想想如何向她解释。”
      片刻后,她又问道:“温故雪要回京?”
      长宁点了点头,宋雪衣又是一阵叹息。
      几日后。
      长宁携鸦羽一同面见郡主,恰好碰见冯宛珠一行人。
      她身后跟随着数位侍女,其中一位捧着棋盘,一位捧着一碗黑玉棋子,另一位则捧着一碗白玉棋子。
      昨日指着鼻子质问,却被长宁一一回绝,脸上正是挂不住的时候。
      她自视甚高,从不会反思己过。
      自家一众姐妹狼狈的被赶出东园,一顿思索,将长宁视作灾星。
      双手负后,目光不善地打量了一番鸦羽,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听说这位是郡傅的朋友?”
      长宁手持团扇,坦然承认:“不错,鸦羽确是我的朋友。”
      冯宛珠冷笑一声,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讽刺:“郡傅之前还口口声声说我和我的朋友们不该待在东园,怎么,您这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长宁面不改色,轻笑一声,纠正道:“她是郡主的贵客。郡主并非因为她是我的故人方留在身边,倘若郡主对鸦羽心生不满,我自然会尊重郡主的意愿,并不会因为鸦羽是我的旧友就横加阻碍。长史何出此言?莫非是长史自己有过此类经验?”
      话如珠连火炮,堵得她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甘示弱地向前迈出一步,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然而,长宁却丝毫不露怯色,迅速伸出团扇,轻轻一挥,便巧妙地将冯宛珠逼退数步。
      她气急败坏,却又无法发作,只得狠狠地瞪了长宁一眼,低声咒骂道:“我比不得你伶牙俐齿,走着瞧!”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长宁与鸦羽面面相觑。
      此刻,李云璋她正在屋内焚香,一双细眼轻轻一扫,便注意到了那抹惹眼的红色衣裙。
      她见冯宛珠走了进来,放下香铲,将香炉盖上,以免烟尘四溢。
      李云璋薄情寡性,冷若冰霜,而冯宛珠则天生爱热闹,喜好繁华。
      两人如此不同,却能相知相交,实在令人费解。
      “若嫌弃屋内的清苦修行无聊,大可不必陪我过来。”李云璋温柔低缓。
      冯宛珠她吩咐侍女们将棋局摆好,笑道:“我才不嫌弃。”
      李云璋微微敛眉,见几位侍女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挥手让她们退下。
      此时,长宁也步入了厢房,与郡主点头示意。
      冯宛珠撇起嘴,快走几步,挡住长宁的视线。
      接着,在郡主面前,趴在桌子上,摇晃着李云璋的手臂,哀求道:“阿瑾,飞鸢、以清她们都走了,你怎么留着这个人?倘若找到那个什么妙婆罗,她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听到提及自己,鸦羽动了动嘴唇,欲出声解释,却被长宁不动声色地拦下。
      她长宁本人,似乎也没有辩解的兴趣,她低下头,眼睛落在手中的团扇上,欣赏栩栩如生的花鸟图案。
      抱怨声声不绝。
      她似乎想要看看这位大小姐还能说出什么更多的话来。
      郡主轻轻地抚掉臂膀上的手,将香炉稳稳放下,打趣道:“一日找不到妙婆罗,我便不会让她走,你啊,好好跟着郡傅,倘若妙婆罗丢了,可有你好果子吃。”
      冯宛珠却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响亮。
      郡主不禁蹙了蹙眉。
      然而,她很快又松开了眉头,按了按太阳穴。
      耳边随即传来嚷嚷声:“妙婆罗我会找到,你何必还留她。之前只有你我,不好?”
      声声泣血,掷地有声。
      长宁团扇掩嘴,遮住脸上的不屑之情。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嘲讽:“长史对我颇有微词。可是你是否应该听听郡主的意见?”
      冯宛珠扬着下巴,目光落到郡主脸上,而郡主无悲无喜,并没有明确表态,她便自以为应该由自己做主。
      摸了摸手下的墨玉云子,她转过身,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长宁。
      “要我同意也可以。”
      “哦?”长宁微微挑起眉头,带着一丝兴趣等待冯宛珠的下文。
      “不如我们对弈一局如何?你赢了就听你的,不把这个人赶出去。”冯宛珠缓缓说出自己的盘算。
      因为对峙,她身体前倾。
      宽大的血色衣袖一挥,不小心打落了几颗碗里的白玉棋子。
      落在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挑衅。
      郡主并不出声,她伸出手,捡起琳琅掉落棋子。
      一个个都是由羊脂白玉制成,雪白玲珑。
      端在手心,温润而冰凉,仿佛一摊雪水。
      长宁团扇掩唇,狐狸目含情含笑,别有一番风流意态。
      片刻后,没有辜负冯宛珠的期望。
      她叹息连连,停下团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擅长棋艺。
      冯宛珠最看不惯长宁,认为她只会阿谀奉承,奴颜媚骨。
      知道长宁棋艺不精,所以方提议长宁与郡主对弈。
      无论胜负如何,鸦羽的去留如何,只是希望羞辱长宁。
      郡傅,郡主的太傅,开天辟地头一个称谓。
      谁都知道,这是陛下放逐的婉语。
      李长宁姓李又如何?
      天下李姓何其多,她不过是蝼蚁中的蝼蚁。
      冯宛珠拉着长宁,强行要进行一局。
      长宁连连拒绝,“鸦羽不是物件,黑诏贵客,怎能一场赌局定去留?”
      “我定的不是她的去留,是你的。”
      冯宛珠恶意太过明显。
      郡主敛眉,没有出声。
      冯宛珠并不在意,将长宁推上棋桌。
      鸦羽侧目,她见长宁虽然表面无措,可明明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郡主像是一尊木佛,习惯性在喧闹中稳定本心,冯宛珠听不见她的话,她就拿起精致的香炉,一点一点的将香灰压实。
      素衣白裳更衬出眉眼清雅细致,朱砂点在额间,宛若红梅一点。
      她静坐棋盘之前,有一种飞花冷香的气度。
      郡主没有训斥,长宁只好安坐。
      郡主执黑,长宁执白。
      开始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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