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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受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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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洛一路几乎是被拖拽着到了慎刑司,身上的摔伤隐隐作痛,直到被压着跪在地上,正番吏捏着嗓子道:“依慎刑司律,笞刑六十,跪省三个时辰。”
苏洛浑身的疼痛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了起来,眼睁睁看着刑房内的太监执箠而来,自己却被另外两名太监压在地上跪着,动弹不得。
当朝的中央集权比以往覆灭的各个王朝都要严重得多,以至于对皇权的保护、相关的处罚也比以往更为严苛。
一方面助长了皇亲国戚的权威,另一方面也让最高一层权臣勋贵的“特权”变得“合理”了许多。
旃府便是现下最为如日中天的那一个——既是皇亲,亦是权臣。
苏洛比谢怀逸还要小两岁,自小娇生惯养,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本就被摔得神志不清,往日的淡然便不见了踪影。
苏洛还是有些不清醒,只感觉如坠冰窟,本能地微微摇着头,挣扎着想要逃离桎梏,却被那行刑的太监直接在胸前狠狠抽了一下,呵斥道:“残害皇子本就是重罪,老老实实受罚!”
苏洛毫无防备,被这一下打得叫出了声,又立刻咬紧牙关,不再露一丝声响。
那正番吏原本坐在一旁,闻声轻挑了一下细眉,拦住了那名行刑的太监,将箠拿到自己手中,半蹲下直勾勾地盯着苏洛,面上带着虚伪至极的笑意,道:“苏小公子,依律当此,还请见谅。”
苏洛被盯得愣在原地,直到那正番吏站起身,开始行刑时,剧痛才将苏洛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声声隐忍地闷哼与箠笞血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寂静的刑房内,持续了许久。
那正番吏下手极重,初时,苏洛还有力气允许他本能地去挣扎,却只是加重了肩颈的负担——两名压着他的太监自然是下了狠劲;不过二十,苏洛背后便已是殷红一片,不再有力气挣扎。第二十一次落下的时候,苏洛直接痛晕了过去,那两名太监连忙将苏洛架了起来,勉强维持着跪姿。
正番吏停了手,活动了一下手腕,对着原本的行刑太监抬了抬下颌,道:“水。”
这自然不是单纯的水,那行刑太监心领神会,很快便端来了一盆盐水。
正番吏似是十分享受这样的过程,将被血液染红的工具在盐水中慢条斯理地漂洗干净,然后让行刑太监将盐水毫不留情的浇在了苏洛的后背上。
刑房内霎时间便回荡起了苏洛凄厉的惨叫。
“苏小公子,还有四十下儿呢,忍忍。”
苏洛疼出了眼泪,整个人微微痉挛着,疼痛至极,却又无法晕过去。
正番吏继续行刑,苏洛这回却再也忍不住惨叫,一声又一声,直到最后声嘶力竭,到五十的时候,苏洛再也撑不下去,直接昏了过去。
正番吏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却也知道这人不同宫里那些太监宫女,真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就要遭殃了。
但行刑不能停,于是正番吏收了力道,打了剩余的十下,便吩咐将人送到五皇子宫中,待人醒过来,再送到这边跪省。
五皇子在房内写着廉少师留的课业,因此苏洛被送回来的时候,是边清接的他。
边清自幼入宫,对慎刑司的惨无人道早有耳闻,所幸自己跟五皇子的时候早,又向来谨慎,便没被罚去过慎刑司。
直到今日看见了昏迷不醒、背后一片殷红的苏洛。
伤的不是皇子,苏洛的伴读身份还不足以召来御医,边清在门口犹豫良久,还是走到了五皇子身边,行礼道:“殿下,苏公子……被送回来了,奴才让人给苏小公子挪到了东首殿内。”
谢怀逸一惊,扔了手中的毫素,飞奔过去,一进门便看到了昏迷着趴在床上的苏洛。
谢怀逸看着那样几乎没了气息的苏洛,陡然升起一种心慌的感觉。
哪怕当初被父皇那样呵斥,谢怀逸也没有如此惊悸。
短暂地愣神之后,谢怀逸找回了理智,扬声道:“边清!快将楼太医接过来!”
边清看了看,距离宫门落钥,还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足够了,于是应诺之后,便亲自带人去太医院找楼太医。
万幸的是,今日不仅是楼御医当值,正巧边清去的时候,那里只有楼疏哲一人。
“楼大人。”边清行礼道。
楼疏哲已年过半百,下午刚为五殿下坠马一事被召过去处理伤势,以为是又有什么变故,闻言起身虚扶道:“边公公请起。可是五殿下有恙?”
边清笑着说道:“楼大人不必担忧,不过是回去之后写课业写得久了,摔伤的地方又有些不适,劳烦楼大人一趟。”
楼疏哲点了点头,大致也看出来了些,道:“今日当值的二位同僚一位午时告了假,另一位刚被明月宫那位请过去,短时间大概不会回来。”
边清会心一笑,请道:“那便劳烦楼大人了。”
“殿下,楼大人到了。”边清在门外通报道。
“宣。”谢怀逸扬声道。
楼疏哲猜到了是苏小公子,却不想一进门,却看见谢怀逸坐在榻上,握着苏洛的手。于是楼疏哲连忙垂下头行礼道:“臣楼疏哲参见五殿下。”
“免礼,劳烦楼太医先替苏洛处理一二,晚些时候我派人将他送出宫。”谢怀逸起身,将位置留给了楼疏哲。
“是,殿下。”
在太医院待久了,楼疏哲到不觉得这苏小公子的伤有多重,再加上边清给他的、记录在册的缘由,也不大允许他在这里待太久。
于是在他用边清送来的药为苏洛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与包扎后,写了一张药方交给谢怀逸,便将备好的药膏也一同递了过去,道:“边公公说殿下工于学业,以至伤处不适。”
“多谢楼太医。”楼疏哲收了东西,微微颔首道,“边清,送下楼大人。”
楼疏哲行礼道:“臣告退。”
谢怀逸等了许久,直到临近往日苏洛出宫的时候,谢怀逸才轻轻叫醒了苏洛。
苏洛迷迷糊糊睁眼,身上的疼痛便席卷而来,惹得苏洛止不住轻咛,谢怀逸将苏洛扶起来下了床榻,苏洛才稍稍缓过神儿来,声音缥缈虚弱:“臣失仪……请殿下恕罪。”
谢怀逸最初那会儿丝丝入扣地担忧与慌乱在这一刻突然消失殆尽,转为了揪心的酸涩。这样陌生的情绪让谢怀逸本能地开始包裹、掩饰自己。于是谢怀逸忍了忍,见苏洛勉强能自己站稳了,便松了手,平静地说道:“恕你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