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雀》月在千江水

53、绛阙

　　“要做神仙，驾鹤飞天；
　　点石成金，妙不可言。”
　　这两句话组成了一段唱词，也不晓得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又是谁所作，总之，从伶舟絮记事起，她就时不常能从别人嘴里听着这种调调，那些人把这支短歌叫《学仙歌》。
　　对于玄门出身的她来说，这帮人一点儿都没说错，毕竟只要进了修真门派，那么确实就有可能会学得门道，像短歌里头唱的似的，驾鹤飞天……点石成金。
　　不过，要是没人带就能做到这些，那就真的是奇了怪了。
　　如果放以前，谁要说“我没人领进门照样能学得真本事”，伶舟絮只会嗤之以鼻，可现在她跟前就有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伶舟絮只觉得愕然。
　　她从来没见过任何人能只凭书上三言两语，就实践出来这么个稳稳当当的成果，单看那把匕首，要不是提前知道了这是萧隐做的低配版，她会觉得这是哪个学生请老手做的法宝，而且不细看几乎分辨不出这里头的玄铁纯度不够——当然，像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出来这种名堂的人，伶舟絮不是没见过，可那些人要么是终南的内门学徒，要么就是某些长老身边的得意门生，各个都有后台傍身，没一个像萧隐似的赤手空拳——简直就是平地起高楼了。伶舟絮心想。正在这时，萧隐忽然道：“终南有专门修习炼金术的学院吗？”
　　伶舟絮闻声愣了下，随后问道：“你说的‘炼金术’指的是兵工这种对吧？”
　　萧隐颔首。
　　伶舟絮：“确实有，”她回想了下，“就在逍遥宗野鹿荡那边，有个‘开物坊’。”说着，她抬头看向萧隐，“以你的天资，去那里应该是很合适的。”
　　萧隐闻声却顿住了。伶舟絮：“怎么了？”
　　“没什么。”萧隐摇头，“就是有点惊讶。”
　　她在衡山的时候曾许多次听闻终南大得很，可是她所听说的更多是凌波宗，于是她一直以为终南就凌波宗一个宗门而已，要不是刚才伶舟絮和她提了一嘴，她是真不知道原来终南还有个逍遥宗开物坊。
　　伶舟絮也很惊讶：“我们那儿有五个大宗门，二十四个小宗门，你就知道一个凌波宗？”
　　萧隐点头。
　　“那我给你讲讲吧，因为就凭你这次的战绩，很可能等你回了终南就可以直接选门派了，这些事早点告诉你，你也好早做准备。”伶舟絮提议，然后等萧隐道谢之后，她便清了清嗓子：
　　“先头跟你说的那五个大宗门，都是按五行分的，依照金木水火土，它们分别叫‘铮鸣宗’、‘折桂宗’、‘凌波宗’、‘扶光宗’和‘无相宗’，其中，折桂宗主文，凌波宗文武兼修，其余的都是主武的。
　　“根据金水相生，而逍遥宗主兵工，兵工属金，因此为了借势（借五行之气方便让所锻造的东西成型），逍遥宗实际上就在凌波宗管辖范围内。还有一堆别的宗门，我就不细说了，总之，它们都隶属于五大宗门，你知道这个就够了。”伶舟絮说完，倒了杯茶给自己喝。
　　萧隐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五大宗门合称什么？”
　　伶舟絮喝了一口茶，道：“合称‘绛阙’啊。”
　　萧隐：“绛阙？”
　　伶舟絮放下杯子，凑过去在桌子上用手比划了一下，“就是‘古来云海茫茫，道山绛阙知何处’的‘绛阙’。”
　　闻声，萧隐立刻会意，对着伶舟絮颔首道谢。伶舟絮摆摆手：“别那么客气啦。
　　“你这次立了大功，到时候只让你做个我的伴读也太亏你了，而且就凭你的禀赋，”伶舟絮思索：“放在整个逍遥宗那应该都是数一数二的，估计到时候多的是老师抢着收你做学生。而你进了门，跟我就是同门了，”她说着，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突然凑过来低声和萧隐道：“等着考试了你尽量离我近点啊。”
　　萧隐顿了下：“什么？”
　　伶舟絮：“我兵工这块，‘用’着行，要是‘做’，那就不行了。”
　　萧隐思量了一下：“絮姑娘是说，你擅长使用兵器，但却并不擅长制造兵器，也并不大擅长做兵工的卷子？”
　　伶舟絮点头：“你等着离我近点我可能还会‘沾光’一下呢。”
　　萧隐失笑：“絮姑娘谬赞了。”
　　“哪里谬赞了，”伶舟絮嘟囔：“我在终南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有谁能看了几本书就一下子做出来把玄铁匕首的……”
　　“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伶舟絮闻声，抬头看了过来。萧隐说：“我统共收集了接近七担原材料，做了四十九次，熄火五次，炸炉三次，一共做废了四十多次，最后才终于在所有材料都即将耗尽的时候有了这么一点儿成果。”
　　伶舟絮愕然：“炸炉？”
　　萧隐应声，解释道：“我搓出来的炉子是低配版的，并不一定合格，只能勉强用一下，在使用期间曾有几次炸炉……”
　　伶舟絮错愕不已。她当然听说过“炸炉”也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意思，毕竟她也是有修习兵工的课程的，可她是真的没想到萧隐居然能遇到炸炉还全身而退——书上说炸炉极其危险，就是技艺高超的修士遇到了炸炉也很难这么全须全尾的回来，因此她们的操作一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在修习兵工课程的时候，每次，还会有专人监督她们使用器械，而这为的就是防止炸炉。而萧隐一介凡人，非但凭借一本书就搓出了烧结炉，还在遇到了那么多次炸炉以后也能浑身这么完好无损……这件事实在超出了伶舟絮的认知范围，她忍不住反复打量了萧隐一阵。“真的假的？你炸炉那么多次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隐：“我用辟灾瓶做了烧结炉的外罩，一为隔热，二为消音，还用它给自己搭了个‘安全屋’，因此几次炸炉都有惊无险。”
　　伶舟絮：“……？”
　　萧隐偏头。
　　伶舟絮：“……”
　　萧隐：“？”
　　伶舟絮起身，拍了拍萧隐的肩。
　　萧隐：“？？？？？”
　　伶舟絮：“你有够厉害的。”
　　她在终南念书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有谁出这种主意的，所有人，几乎都战战兢兢防着炸炉，也有不少长老为了解决炸炉的事儿真可谓殚精竭虑，几乎每隔一阵子，逍遥宗就会开大会，请着五大宗门中的大能一起想办法解决学生们在炸炉时的安全问题，然而，这么多年来，这帮人得出结论：
　　1、炸炉可以通过概率来计算，算出来要炸了的炉子就不要用了。
　　2、为了预防万一，学生们必须加强安全意识，规范操作，同时佩戴好防护自身的法宝。
　　除此以外，就没别的了。伶舟絮最近听说有关炉子的问题，还是上次，逍遥宗又开始请示各方打算派人出去游历，找寻更耐用的材料做出更耐用的烧结炉。
　　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个困扰了她们那么久的问题，竟然只需几个平平无奇的辟灾瓶就能解决。
　　萧隐听她说完，也愣住了。
　　“各位大能为什么宁可天南海北的搜罗天材地宝重新做烧结炉，也没有试着从结构上改良烧结炉，或者试用一下‘辟灾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