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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暴雨滂沱 ...

  •   从热带小岛飞回来,鹿港滴滴答答下了足有半个月的雨,并且还没有停歇的迹象。行李箱的短袖直接塞进衣柜最里层,换上冬衣。

      今年的秋天格外短,裴念还没来得及带珍珍去吃鹿港有名的山楂糕,新鲜果子就被打得七零八落了。在地中海气候盛行的国家呆久了,对于突如其来的寒潮没有防范,裴念照常上下班,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感冒了。小孩子抵抗力弱,更难以幸免。

      许清雅蹬着高跟鞋,咚咚咚走进裴念的新家,被此起彼伏的咳嗽和打喷嚏的声音闹得眉头紧锁。

      “哪有你这么看孩子的?”

      裴念没力气跟她争吵,凉凉地掠了她一眼,“不是说了过几天就回去看你嘛,你来做什么?”

      “过几天过几天,都不知道你这个几天是几天。”

      许久未见,许清雅女士挤兑人的功力丝毫未减。不过看在裴念病怏怏的份上没有过多发挥,扬了扬手让后面的保镖把买来的东西拿给刘嫂,“我的宝贝金孙呢?”

      裴念无声地翻了个白眼,示意保姆带她去,自己则接着远程处理公务。

      许清雅第一次见孙子,珍珍却在生病,心疼得不得了。等他睡着后,才推开裴念的书房门,从铂金包里拿出一份宣传单给他。

      裴念眼睛粘在电脑上,无意回应,许清雅敲了敲桌面。

      “给我一个时间,我帮你预约,到时候你直接去医院就行。”

      等把项目意见写好发出,裴念才缓缓看向桌面的纸张,黑体加粗写着“清除标记不可怕”印刷单位是Omega助联会。

      裴念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估计跟电视剧里面的叛逆反派差不多,“许清雅女士,你没事吧。”

      “都离婚了你还顶着那个浑小子的标记招摇过市做什么,去参加梁洛羽的婚礼回来关于你的报道满天飞。他拿了几块牌儿现在风评变好了,媒体网友风向都在骂你,说你想重修旧爱。幸好珍珍没被拍到,不然连珍珍都会受到影响。”

      “洗了标记然后呢?我跟珍珍就能避免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裴念哂了一声,“东拼西凑的谣言罢了,你在哪个网站看的,回头发一下链接给小苏让他告就行。”

      “裴念,你以为发两封律师函就能捂住别人的嘴了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清除标记,不然你以后发情都要死皮赖脸去求陆逢森吗?我之前就是太放纵你了,让你撞了一回又一回的南墙,这次我会帮你拿主意选结婚对象。”

      “你不喜欢也没关系,商业联姻罢了,你们谈好条件各玩各的不要让人拍到就行。现在兆伦的现金流不稳,找个能借力的人你也能轻松一些,珍珍也能有个爸爸多好。他差不多到上学的年纪了,到时候身边都是圈子里的孩子,他一个单亲宝宝像什么样。”

      乍听之下好像句句为自己考虑,甚至还为珍珍考虑,可字里行间都流露着鄙夷姿态。裴念气笑了,“你让我随便找个人结婚,就为了维持那所谓的颜面?你可真好笑,我跟他结婚的时候你让我跟他离婚,现在离婚了又让我随便找个人结婚。”

      “什么随便找个人,我可是精挑细选的。不是维持颜面,只是让你有人倚靠。陆逢森当初那三天两头上八卦杂志的混样,让你们离婚是不想你再受伤害,而且那时候你没孩子没标记一身轻松。可是现在你带着他的标记,还有宝宝,一个人怎么支撑,妈妈只是想让你过得轻松一些不要被人诟病这有错吗?”

      “回去吧。”

      “裴念!”

      “回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许清雅心下不满,但触及裴念冷冽眼神还是转过身噔噔蹬地离开。

      裴念泄力趴在桌上,心情已经不能用气愤来形容。有时候他会恨许清雅,但是每每想要和许清雅撕破脸,就会想起小时候被裴达裘用戒尺打,她扑过来抱住自己。

      “爸爸,孩子还小,你这么用力打他会死的。”
      “还小?就是因为你把他惯坏了,这个成绩也好意思拿回家。”
      “快跟爷爷说你错了念念,快道歉念念。”

      “我就是做不出来,为什么要道歉。”彼时年纪虽小,但裴念倔强得可以,每次都会跟裴达裘顶嘴之后都会换来更加严苛的惩罚。

      但到底那些板子还是落在许清雅身上更多,事后许清雅总是会跟他说没关系,你看书吧,你写作业吧,你去上补习吧。

      久而久之,裴念就机械性地接收许清雅的指令,一一照办。

      跟陆逢森结婚,是自己对抗许清雅的第一个重大举措。

      手机收到短信,嘀嘀短促地响了一下。又是一串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从离开小岛的那天一直到现在几乎每天都会收到类似的来信。拉黑一个又会有新的号码发来。

      短信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无聊且没营养的日常文字,偶尔搭配一两张照片,或开得旺盛的花朵、或走势奇特的树木,偶尔是色彩罕见的蝴蝶或者其他叫不出名字的动物,总而言之千奇百怪。

      没有署名,IP地址也经常变化。

      或许是生病的原因,头脑变得非常沉重。而且刚受了气,裴念现在只想找个人发泄,随便谁都可以。

      于是他拨通了那串未知号码。

      嘟——
      只响了一下对方就接起。

      “你是不是游泳游太多脑子进水了,陆逢森!”

      对方似乎笑了,短促清澈的声音透过话筒穿过鼓膜,“可能是。”

      “有病。”裴念气急败坏地挂断,走出去冲了杯感冒茶接着工作。

      -
      “喏,股权转让书已经拟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吧。”梁洛羽刚度完蜜月回来婚假还没销被裴念抓来工作,他头疼地看向裴念。

      对方戴着口罩低声咳嗽,这样还能全神贯注地看文件。

      “我说裴总,你也不是铁打的,注意身体。”

      “小感冒而已,不碍事。”

      梁洛羽拿他没办法,只能摇头叹气,“兆伦说到底也是你的心血,你就甘心这么拱手让人了?”

      裴念目光凌厉,一目十行看完股权转让书并在最下方签字,“没什么不甘心的,抛重是为了更轻松上路。”

      “玩起商战裴少乾哪是你的对手,提前恭祝你再赚多一栋半山豪宅给珍珍当玩具屋。”

      裴念笑而不语。

      梁洛羽凝思片刻,说:“你之前委托我找中介把曌弋花园那个房子放出去,陆逢森拍下了。”

      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裴念盖笔的动作凝滞。梁洛羽接着投下炸弹:“只要回鹿港,他都是住在那儿。”

      “可能做做样子给你看罢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话语夹杂着冰碴子。

      “复出后他的经纪约签在谢霜溓公司,家庭地址登记的就是曌弋花园,平常助理都是去那里接他的。”

      裴念这才抬起头看梁洛羽,似乎要在他脸上找出说谎的证据。

      紧接着,梁洛羽面露纠结之色,思考了半分钟,道:“你离开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吧,反正没多久他突然从塞茨回来了,来律师楼找到我问‘裴念为什么会被佩利士赶出去’,还有问你去了哪儿。”

      “一开始我没搭理他,但是他在楼下等了好几天。有一天还拦了我的车,幸好刹得快不然就撞到他了。我跟他说......”

      “裴念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你来烦我也没用,警告你不要再出现,下次我就要告你闯入私人地方了。”

      陆逢森感觉肺部灌满了海水,水藻与血管交缠勒住血液流动,心肺功能遭到重创,目眦尽裂。

      “我......我只想知道他腺体恢复好了没有。我去了曌弋花园和兆伦,他们都说他不在。发生了这么大事,他......怎么承受得住......”声音艰难地从喉管挤出来,无形的水压几乎让他呕血。

      裴念前不久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迎来事业上的重创,陆逢森无法得知他的消息,只能一遍一遍在网页上搜索裴念的名字。好不容易跟伊文申请了几天假期便立刻飞回来。

      梁洛羽冲上去揪着陆逢森的衣领,重重砸了一拳在他下巴上。他没有反抗,只微微弯了腰抬手碰了碰,梁洛羽又补了一拳在颧骨,拳风狠戾一点都没收着。

      “裴念怎么承受得住?你配问这个问题吗?”梁洛羽双眸宛若兔眼,红得吓人,开口时染上哭腔:“你不管不顾永久标记了他,你知不知道裴念遭受过信息素冲击,腺体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剂量的alpha信息素!”

      “好不容易醒过来,你让他离婚,让他堕胎!你还是不是人啊陆逢森!”尖锐的声音撞在墙壁上,反弹,回转,不绝于耳。

      陆逢森被他打得脱力跪在地上,他双手捂住脸,嗓音嘶哑得像失序的收音机:“我不知道......一开始不知道......”

      “那你现在就知道了?”

      “是——”

      梁洛羽觉得他在哭,但是因为挡着脸,他看不见。陆逢森的喉结重重往下坠,说:“许女士告诉我他的腺体发育不良,不能供养胚胎全过程的成长,孩子在他肚子里面越大他就越危险,我没得选。”

      冰凉的泪顺着脸颊滑下,梁洛羽侧过头看向远处,声音变得悲戚,“你没得选要不要当他宝宝的父亲,但是你有得选要不要当他的丈夫,你自己放弃了,现在还来装什么深情。”

      梁洛羽说得都对,陆逢森也曾无数次质问自己是否还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可裴念是一个可以为了想要的东西冒着窒息的危险也要在水中赢过他的人,若自己继续和他的婚姻,他不可能会答应终止妊娠。陆逢森太清楚他的脾气,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情,不撞破南墙他都不会回头。

      仍是死局。

      终于,梁洛羽确定了,陆逢森确实在哭。无声无息间,他的泪水把身前的水泥地面淋成深灰色,像下了一场暴雨。滂沱大雨尚未停歇,乌云仍盖顶。

      “我错了。”

      陆逢森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梁洛羽至今不知道他的忏悔是对哪件事情而言。

      “对不起小念,我想让他后悔愧疚,所以没有告诉他永久标记后你可以继续怀孕的事情。”

      裴念出神地听他说完,垂眼思忖了一会儿,少息,他淡笑着摇摇头,无所谓道:“都过去了小羽,以前是我太任性了。”

      梁洛羽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他真正下药的人是裴少乾,不然你们也不至于相互折磨这么久,好不容易等他解开心结,却被裴少乾坏了好事。”

      “没必要。”他垂眼看着桌上的摆件,出神道:“如果不是我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也不会让裴少乾有机可乘,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晚上八点,送走梁洛羽,从办公楼出来后裴念觉得感冒加重了,脑子里面好像装了半缸水,不停地晃动,听别人说话也像隔了一层膜。

      回到家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珍珍的哭声被水膜削去了一半的音调,像低音提琴。

      “裴先生,珍珍吃的晚饭全都吐出来了。我刚给他测了温度,39.3度。”

      “打电话叫......叫江叔。”

      “江医生下午来开了药,珍珍吃了药之后好了一些还有精神拼积木。说是让注意体温,晚上如果烧起来就送去医院。”

      “那还等什么?去医院啊!”裴念感觉浑身力气都被蒸发了,脚步虚浮地抱起珍珍,“宝宝乖,不哭不哭。”

      “痛......daddy,痛痛,呜呜昂呜呜啊......”

      珍珍哭得裴念心都要碎了,其中一个保姆中了季节性流感请假,他也不放心只让一个保姆留守医院。

      去往医院的路上忙不迭地打电话安排苏绍安,让他把自己明后两天的日程能推的尽量推了,推不了的改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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