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瞒额度》鳍尔

30、父债子还

　　“殷盛是当时的总指挥，因为迟迟没等到上级的命令，他作担保下令突击导致了军队死伤严重，他自己也没了条腿。”

　　“虽然事后官方发公告称他的指挥没有问题，但是当时有很多评论家抨击他急于邀功冒进，而且其他烈属也十分不满。他转职后跟我爸成了同僚，政务处大院每天都有烈属抗议，还有战后创伤的原因吧，没多久他就自杀了。”

　　“留下殷少乾和他妈，他妈的娘家没什么仰仗，他爷爷奶奶吵着闹着要殷盛的抚恤金。孤儿寡母可怜极了，我爸就收养了殷少乾。”裴念就说到这里，抬起眼皮看了陆逢森一眼，嗤了一声：“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

　　“真正的原因是，殷盛的老婆是裴行钊的初恋，因为家世一般，我爷爷不许她进家门，逼他娶了许清雅女士。听说殷盛出事，裴行钊热心帮忙，就连交接手续都忙前忙后帮他办理。他死了之后打着朋友的旗号名正言顺收养殷少乾。至于那个女人，现在养在鹿港某个房子里吧。”

　　“殷少乾的亲生爸爸跟爷爷一样是军人，爷爷对他还挺关照。更何况，他还是个alpha.”

　　裴念很突然地笑了一声，“爷爷最喜欢的儿子生不出alpha，就指望个捡回来的咯。”

　　他开玩笑一样轻飘飘地说出这段秘辛，仿佛事不关己。可是家里的人都只关心alpha的话，那谁来关心Omega，谁来关心裴念。

　　陆逢森突然理解了他为什么说裴翎已经活得够轻松了，其话语里掩藏的悲凉来自于几千个他习以为常的被忽视的日子。

　　想也知道裴翎没出生前，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把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压力全都施加给他。

　　所以裴念才会那么努力读书，那么努力工作，就为了让所有人都不敢再轻视他。

　　“Omega我也喜欢。”陆逢森捏了捏他的手，柔声地说。

　　裴念撇了他一眼，“你不喜欢Omega，难道喜欢alpha吗？想搞同性恋？”

　　这人总有能把温情的时刻搞得哭笑不得的本领，陆逢森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道：“我是说——无论生小o还是小a，我都喜欢。”

　　“谁要给你生。”裴念瞪了他一眼，红着脸走去大棚那边看佣人准备烧烤。

　　陆逢森干脆也不钓了，小跑着跟过去，“等等我。”

　　除了抓上来撑场的几条鱼，另外还准备了很多肉串、蔬菜、海鲜。混合着各式香料的肉味从碳炉蔓延开，铁板上的肉兹拉拉冒着油花，比外面的雨声还要动听。

　　裴念中午睡过去了没有吃饭，这会闻到食物的香气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佣人见裴念过来，立刻把烤好的食物拿上来。陆逢森早餐吃的晚，不算特别饿，意思意思地吃了两口就不再吃。左右没事情做，他专心致志地给裴念把肉从铁签上拆下来。

　　“你不吃了？”

　　“香辛料太多。”

　　香辛料被列为β2受体激动剂类禁用物质，属于食源性兴奋剂。运动员一般都会严格控制进食此类食物，虽然陆逢森还处于禁赛期，但是饮食习惯是长期形成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去规避这样的风险。

　　听见他的话，裴念进食的速度慢了许多。

　　陆逢森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不是要我喂吧，裴总。”

　　裴念皱眉不乐地看向他，“不要总是这么喊我。”

　　“你不就是裴总吗？别人可以这么喊你，我不能？”陆逢森肩膀轻轻撞了一下他的，揶揄道：“还是你更喜欢我叫你念念。”

　　裴念白了他一眼，接着吃喷香的烤羊架。

　　陆逢森看他吃得满嘴油光，甚至颊边都沾上了茴香，像只贪吃的猫。他抬手用指腹轻柔抹去，看着指腹的酱汁，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微辣、刺激、咸香。

　　裴念怔愣地看着他的动作，半晌，拆了张湿纸巾扔给他，“脏死了你。”

　　“还不错。”他颇为满意地夸赞道，“你家厨师的手艺。”

　　说话像个倒装人，真讨厌。裴念拿了个西梅塞住他的嘴。

　　陆逢森拿下来慢悠悠吃着，他撞了一下裴念，说：“翎翎说你是她的好朋友所以她才不叫你哥哥。”

　　“她胡说八道。”

　　“那她为什么喊你裴念？”

　　“大家都这么喊我，只有她一个人喊哥哥她不喜欢，我就允许她也这么喊。”

　　“那有人喊你念念吗？”

　　裴念白了他一眼，道：“只有你这个没大没小的，还有奶奶。”

　　陆逢森轻笑了下，“那我要喊你裴念哥哥吗？”

　　“不应该吗？我比你大。以前至少还喊过两声学长呢你。”

　　“是因为你一直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谈及那个美好且短暂的暑假，裴念不可避免陷入回忆中，他把盘子里的蔬菜切成碎片。半晌，嗫嚅道：“如果你想知道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知道。”

　　只是你不想，因为你整个高中都在围绕着文昱打转。

　　陆逢森高一第二学期参加市联赛，那时候裴念刚好在放春假，他回国去观看了。

　　彼时陆逢森比半年前长得更高大帅气了，身量迅速抽条，脸上的稚气也消减不少，开始展露男性的荷尔蒙魅力。他站上出发台时几乎全场都在喊他的名字，虽然知道自己的声音会汇入人群中变得微不可闻，但是裴念仍不敢泄露一丝丝声响。

　　与自己不同，文昱像个电量满格的小蜜蜂，全程在叫陆逢森，并替他加油。陆逢森比赛完毕从文昱手中接过毛巾和水瓶。

　　“你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我以为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我当成过朋友。”

　　“那是因为我......”裴念有些激动想要解释，可是却突然有人靠近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这么快就认输在这边吃东西，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裴念。”

　　“谄上欺下倒是你的风格，趁这段时间赶紧多捞点吧，不然等我进去裴氏上班恐怕你那台跑车连油都加不起。”裴念面无表情地说完接着吃东西，多余的眼神都吝于施舍给裴少乾。

　　没有人能在裴念嘴里讨到便宜，除了陆逢森。至于叫裴少乾的，只能愤然离开。

　　两句话气死一个人，陆逢森叹为观止。他不禁好奇，“裴少乾跟你年纪差不多，他很小就来到你家了吧，你们那时候不会经常打架吗？”

　　“所以我学了散打啊，他才打不过我。”

　　“真打过啊？你有没有受过伤？”

　　“小小苦楚等于激励。”裴念一脸凛然，“更何况，他在我手上吃过更大的亏。”

　　陆逢森突然庆幸自己以前虽然也浑，但是对裴念还算是友好。不然自己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陪Omega吃饭。

　　“他为什么总是跟你作对？”

　　闻言，裴念轻嗤，眼尾飞快地横了一眼对面有说有笑的‘父子俩’，说：“还没能力撬动裴行钊，就拿我练手呗。裴行钊迟早会被养不熟的狗反咬一口。”

　　陆逢森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背，突然说：“晚上我有重要的事想问你。”

　　“现在说。”

　　“太多人了。”

　　裴念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压低声音道：“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嗯。”

　　折腾了一下午，最终以裴行淼钓到十五条鱼成为最大赢家，裴少乾惜败一条。天色变暗，更加冷了。一众人熬不住，还是回了主屋用餐。

　　饭毕，许清雅留住裴念谈事情，他无奈朝陆逢森耸了耸肩让他先行回去。

　　“又什么事？”裴念不耐烦地跟着她进屋，心却已经跟着陆逢森走了。

　　许清雅屏退所有佣人，一路领着他走进卧室，然后扔了两份检查单在桌上。

　　“解释。”

　　裴念拿起来先后查看，语气淡漠道：“还解释什么，上面不都写了，挺详细的呀。更专业的名词解释江叔应该比我在行。”

　　“从你突然领个alpha回家说要结婚我就觉得有问题，没想到你还能给我更大的惊喜。”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有个宝宝吗，现在如你所愿了。”

　　许清雅气得嘴唇翕动，目眦尽裂，尖锐的声音仿佛能震破玻璃：“那前一份是什么回事？如果不是上医院库查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悄无声息去流了一个。好样的裴念，你真的长大了，看来我给你交的封闭夏令营的钱没白费，你真的很独立。悄悄怀孕，又悄悄打胎，这么大事你都不跟我们说。”

　　“不然呢，我能指望你给我做决定还是指望裴行钊？”

　　许清雅被怼得说不出话，全身像触电一样打颤。片刻后，她开始哭泣，悲伤的泪水几乎能引发二次山泥倾泻。

　　裴念咬住舌尖抑制酸意，深呼吸几个回合，哑着声音说：“我真的心里有数。”

　　不说还好，说完这句话许清雅脸色涨得更红，几乎过渡成紫色。

　　“一天到晚说有数，你有数今晚还要陪陆逢森过易感期！”她重重吐了一口气，“你觉得小孩就是用来玩的是不是，反正流了一个也没事，那就再流一个。既然不想要，就给我戴套，是你不懂还是陆逢森不会，要我去中学找个卫生课老师来教你们两个吗？”

　　“妈——”

　　“你今晚在这里睡，我会叫江黎过去看着他。”许清雅按着太阳穴走出去，在裴念冲出来之前把门锁上。

　　陆逢森在小木屋里左右等不到裴念，倒是等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裴少乾？”

　　“裴念还没回来吗？”

　　“你找他做什么？”陆逢森语气不太好，这人一直对裴念抱有敌意，并且完全不尊重裴念，昨天甚至不经同意直接推开房门。

　　裴少乾嘴角扬起，一派闲适说：“噢我不找他，我找你。”

　　“什么？”

　　“知道这是什么吗？”裴少乾拿出一颗蓝白色的胶囊。

　　陆逢森接过来看了一圈，在胶囊中段发现一串英文和数字组成的代码，是这种药的编号。对陌生人来说或许是一串普普通通的商品标号，但是对于陆逢森来说却是一组让他铭刻于心的字符。

　　“这种药可以让alpha迅速进入易感期，并且让信息素水平在一段时间内居高不下。”裴少乾贴心解释道。

　　指骨喀啦响了一下，漆黑双眸覆上寒冰，后槽牙紧紧咬住，陆逢森半眯起眼看向裴少乾。昨晚打的抑制剂已经失效了，空气中逐渐弥漫青柠信息素。虽同为alpha，但陆逢森级别比裴少乾高得多，后者要倚靠墙壁才能勉强站立。

　　裴少乾最恨别人用信息素压他，只听见他讥讽地笑了一声，咬牙切齿道：“裴氏药业的独家专利，效果还不错吧。一颗药换一块金牌，还挺划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