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圆缺》芳泽兮

22、芒光造梦照真心

　　第二十二章芒光造梦照真心下
　　亮若皎月的宫灯将底下一双双眸子照亮成点点繁星，“此灯名为谪仙灯，起价一百两黄金！”
　　镂花缎袖举起来：“一百五十两！”
　　金线罗纨的袖子举起来：“二百两！”
　　“哈哈，夫人依旧出手阔绰啊！”
　　“那是自然！”
　　“二百两一次…二百两二次…二百两三次…谪仙灯，成交！”女子托着烟斗的手朝外一挑，谪仙灯被端了下去，下一样灯品被端了上来。
　　江怀瑜和尹骁被拥在烟酒脂粉气里，前挤后拥，自打进来就没站在一起过，江怀瑜时不时有意无意的捕捉尹骁的影子，尹骁高挑的身姿立在一片花红柳绿，仙的更仙，而俗的更俗，微抬下颚，眼神全神贯注的定在一处。
　　情不自禁随他的目光往上游，江怀瑜看到的是丹唇微张，烟雾蒙面的异域女子，江怀瑜一下木了身子，眼神久久不能从那女子脸上移开，与此同时，深邃的眼睛突然投过来，缠缠绵绵的朝江怀瑜抛了个媚眼。
　　江怀瑜倏地睁大了眼，像是才醒过神来，下一刻，站在他身旁的一个人猛的高呼起来，一激动，带动胳膊，直接撞在江怀瑜身上，江怀瑜毫无防备的挨了碰，身段就要垮下去时，一只有力的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腰。
　　“小心。”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江怀瑜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笑了，自己也解释不了，修法练剑多年，怎么可能别人一胳膊打过来就倒了身段，可是刚才，确是一点要稳住的想法都不曾有。
　　想到这，腰上的触感愈发强烈，这下是终于醒了，从安逸的温热中脱出身，只偏头道：“啊……谢谢你。”
　　接下来的灯品竞价，尹骁都一直站在江怀瑜身旁，旁人是再挤不开了。
　　带着得逞的小窃喜滋进心里，也再挤也不开了。
　　眼花缭乱的灯品一一竞过，却始终没有期待的七芒灯，江怀瑜偏了头：“是不是没有啊？”
　　尹骁声音低低的：“等竞价结束还没有的话，即刻撤离。”
　　说罢，楼内亮堂堂的光线蓦地暗下来，而高台朱阑依旧保持艳艳光辉，“诸位，即将竞价最后一盏灯，此灯由一位高人生前所炼，天下仅此一盏，有驱邪避害，镇宅防贼之效，起价五千两！”
　　“五…五千两啊？”
　　“这五千两可不是随便定的，谁要是能买下这最贵的一盏灯，不仅灯是自己的，就连台上那位俏人儿，也是自己的，嘻嘻嘻。”
　　“呦呵，你想要别光说啊，买了呗。”
　　江怀瑜听到了旁边嘀嘀咕咕的谈话声，半信半疑的看向高台的异域女子，她的目光正吸在尹骁身上，无比炽热，赶紧扭头，发觉尹骁在看着说话的人，显然也听到了谈话。
　　噎在喉咙的话好容易哽出来：“那个…我们还买吗？”
　　倒不是因为钱的问题，江怀瑜早想好了要向谁借，只是买灯送老婆这等好事，虽未曾预料，但对于前来的几人而言，根本不需要这种好事发生，而且从女子的炽热深邃的眼里，江怀瑜的直觉告诉自己，她希望尹骁买下这盏灯。
　　“五千两百两！”黯淡光线下有只手隐约举起来了。
　　此话一喊，意味不明的嗤笑声迅速传开，场内气氛暧昧上升。
　　“五千三百两！”
　　一片嘘声。
　　江怀瑜静观不了这场雄竞：“尹骁，这要怎么弄？喊不喊，可那姑娘……”飞快往台上一扫，明明就快有人竞价成功，女子却露出难得的冷漠，任底下如狼似虎的目光投来。
　　尹骁没有回话，他当然不需要这等好事。
　　“五千三百五十两！”
　　“五千四百两！”
　　江怀瑜听着报数越来越高，不由加快思索，总不能干等着啊。
　　“五千七百两一次…五千七百两二次…五……”
　　“一万两！”
　　清清脆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短短三字要震得人心发颤，万两黄金！只求一灯？待灯火重燃，视野恢复，铺天盖地砸去的目光，由惊叹变为了惊愕。
　　这是哪家小公子！来借钱消愁的？
　　立在门口的顾谨被突如其来的洗礼弄得整个人都手足无措，江怀瑜也是惊愕，不过他惊愕的不是这一万两，而是他想找来借钱的人居然真的来了，可见顾谨这副反应，肯定跟刚来的自己一样，以为只是买下就好了，不曾想……还…送老婆。
　　碍于身份，顾谨更消不起这等好事。
　　顾谨极不自在的走进来，一脸莫名其妙的穿过一颗颗探过来的头，一双双要把他看穿的眼，一张张不断揣测的嘴。
　　一直走到高台下，仰头对女子道：“我出一万，我现在就要拿走这盏灯。”
　　女子收了烟斗，两手靠背，身子探出阑干，眼神似火般炽热，“当真？”
　　“当真！”
　　“绝无反悔？”
　　“无悔！”
　　又是一片嘘声。
　　一个问的是风月，一个回的是金钱，江怀瑜哭笑不得，恨不得立刻把顾谨拉回来，瞧这姑娘要烧死人的目光，只能解释为顾谨比尹骁更合她胃口，而顾谨根本不明所以，对四面八方涌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声无动于衷。
　　接着，女子亲手捧灯，款款下台，捧到顾谨面前，眼睛钩在人身上，几乎与人鼻息相闻：“公子，我们走吧。”
　　顾谨一脸茫然：“什么叫我们？我买的是灯，又不是你。”
　　女子闻言捂嘴嗤笑，娇媚无比，以为顾谨在带走她之前还来个适度调情，正要做出一副不经人事的羞涩模样，没想到，顾谨直接夺过了手里的托盘，头也不回的匆匆往外走。
　　“唉！喂！我还在这呢！”柔媚的声音一下子拔尖。
　　就快走出门的顾谨被聒噪声扭过头，见一女子也脚步匆匆的朝他赶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这下顾谨直接换跑了，一擦出门就不见人影了。
　　江怀瑜和尹骁也紧随其后，追到人流不息的街道，女子的尖嗓声也追出来了，“你人呢！带了灯就想跑！出来啊！我也是你的！你的！”
　　异域风情的女子扯着尖嗓在街道上来回拖，惹得路人频频回头，就在女子往江怀瑜和尹骁的反方向拖去时，两人同时听到，在嘈杂人声里夹杂了与众不同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挤出来的。
　　“江哥哥…江哥哥！我，是我！”
　　顾谨整个人贴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露出半个满是惊恐的脸，对江怀瑜和尹骁望眼欲穿。
　　江怀瑜看到了他，连忙上前，又向后观察，确定那女子没有找来，才拍拍他的肩：“好了，没事啦。”
　　顾谨直点头，又悄悄瞅了一眼尹骁，而尹骁并没有看他，好容易惊魂甫定：“好…好的，她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见他懵懵懂懂的样子，江怀瑜绘声绘色的给他说个清楚，甚至添枝加叶，听的顾谨打一个哆嗦，表情变幻莫测。
　　说完还偷偷的看向尹骁，全然一副小孩子得逞后的得意模样。
　　玩闹归玩闹，江怀瑜还是正色问道：“殿下怎么还没有回去？”
　　闻言，顾谨也不哆嗦了，又低下了头：“我，不想回去，那里不好……”
　　“嗯？”江怀瑜没听见他后面的话。
　　“没有，我就要回去了，这个给你们。”顾谨将手里抱着的鼓囊囊的红布包塞到江怀瑜手里。
　　江怀瑜这才发现顾谨手里抱着东西，本就是寻这个来的，心一放松就不想回到正经事儿上。
　　灯自是不重的，可江怀瑜一想到顾谨一掷万金只求一灯，手里不自觉的沉甸甸起来，“殿下，你这……”
　　顾谨知道他疑惑什么：“我知道你们去那里是想买灯，跟你们一起的一个妖怪哥哥告诉我了。”
　　江怀瑜根本不用猜这位“妖怪哥哥”是谁了，他就说怎么都看不到寒商和暄风的影子，未曾想是去搬“救兵”了，然而他们也不知道这最后一场竞价有多“实惠”。
　　可就算顾谨是好心，可毕竟是万两黄金，实在折煞不起，江怀瑜艰难道：“殿下啊，我，我会尽力还的，只是可能要…很久了。”就快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就是把十几个自己卖了也还不起。
　　顾谨直摆手，无意间瞥到尹骁也在盯着红布包看，眼睛都亮了：“不用还的，绝对不用你们还，如果能帮到你们，就是十万两我都会买的。”
　　江怀瑜明白，顾谨其实最想帮的，是尹骁，为自己的哥哥怒砸黄金万两，虽阔绰有点过了，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这样想着也生出些心安理得来。
　　“谢谢。”尹骁淡淡道，脸上没什么表情，确足以让顾谨要忍住欢心雀跃，努力展现出大人般的不在意：“我已经和流照君打好招呼了，如果你们还需要我帮忙，就和流照君说，毕竟他长期待在人间，特别是需要钱的时候，可以尽管找我要的。”
　　看得出来，顾谨因为帮了尹骁一个忙而特别高兴，说话都不磕巴了，尽管尹骁的反应依旧不大。
　　江怀瑜压低声音，仍是微笑：“好！记住了，不过殿下还是早些回去罢，不要让上面的人起疑心了。”
　　“嗯，好。”顾谨回着，再一次悄悄看一眼没有对过目光的尹骁，正要走，江怀瑜突然拉住了他。
　　顾谨顿步。
　　江怀瑜这下没有压低声音，甚至拔高了，认真的看着顾谨的眼睛：“下次不管跟谁说话，说什么话，都永远抬起头来，好不好？”
　　顾谨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