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塞薇拉（ABO）》橙六

8、股掌间的幼鼠

　　西奥多被骂的仿佛叫人扒光了衣裳，他从未如此下不来台，这远比在宴会上讨论瑟尔太人时更加难堪。

　　宴会那次基于他还没亲自领教过贝琳达的嘴，而这次则显得他尤其活该。

　　他知道的，他明明知道的，他们两个简直是水与火的关系，如果他不想口干舌燥的冒火，那么从一开始就该将交流视为禁忌，显然他付出了因轻视与草率的代价。

　　沉默放大了车轱辘压过石板的声响，颠簸在他的心上，西奥多将话题另起一行。

　　“你刚刚也说过了。”他抬起头，看向贝琳达。

　　“Alpha与omega有着生理上的不同，就算有一些omega或许能与Alpha身高、力气进行较量，但那只是少数，医学证明骨骼与生理构造，Alpha就是更强的。你所说的平等，如果我们共同维护治安，我能去和人搏斗，你又能做什么？”

　　西奥多此时此刻已经丧失他的‘斗志’，他真正平和的与贝琳达进行讨论，尽管他依旧在质疑，但贝琳达听得出，他端平了态度，这是他真正的疑惑。

　　贝琳达几乎没有思考，立刻给出了回答：“我们为什么要和Alpha进行比较？我们是omega。”

　　她说得理所当然，这绝对不是为了反驳西奥多所言。

　　“我们生来有着上天赐予…”她顿了一下，她并不信什么上帝却又说不出造物的本源，于是改口：“不管是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们人类的起源之初。”

　　“我们有着自己独有的构造与特点，我们不需要与Alpha进行比较，难道证明一个人能力就必须和Alpha在Alpha的领域里同台竞技吗？如果这样，那你们简直像强盗了。”

　　在别人制定的规则当中，无论看起来的输赢，本质都是输。

　　“事实上，我们omega有的，你们Alpha也没有，并不仅仅是Alpha有的我们没有。我是女性omega，我为自己的性别所骄傲，我爱全部的自己，我们根本不需要挤破头去对标Alpha，Alpha又凭什么就是唯一的标准？”

　　贝琳达承认生理差异，就更主张脱离别人的规则。一旦落入这种A权陷阱，就如同坠入蛛网，使错了力气，坏了方向，反倒陷入对自身性别的歧视。她绝不在别人的规则里浪费时间，要做就做制定规则的那个人。

　　于是从钱包里随便找出一枚硬币向西奥多展示。

　　“每个人都拥有正反两面，你占了爆发力，那么灵敏性就会更弱。如果我们两个打架，我会利用自己身材更小巧，更轻盈的优点，注重闪躲，还有实地环境，我可以轻易穿梭于一些狭窄的缝隙。你猛攻至上，我既然攻击弱，就不必与你硬碰硬，像遛狗一样让你一次次消耗掉力气，等你累成死狗一滩，事情就会容易起来。因为，西奥多，像你们Alpha这种大块头，骨头量沉，撤退和躲避的速度，就是比我们omega要慢啊…。”

　　轻飘飘上扬的尾音，唇角扬着近乎于挑衅的弧度，这绝对是西奥多这辈子听到的第一句歧视。

　　“那你拿什么攻击我？贝琳达，你如果背着剑靠‘遛狗’消耗我们的力气，只怕是自己先被累个半死，到时候能不能提起剑还另说，你凭什么确定，你力气的存蓄就一定高过Alpha？”

　　“我们为什么要使用你们的剑？”贝琳达立即反问。

　　她探过身，近的足以共享彼此呼吸的震动。

　　西奥多紧绷着自己，他微微垂下眼眸就能看到贝琳达不经意露出的长颈。omega的骨架生来确实要比Alpha纤细，但一掌就能掌控的羸弱下涌动的血液却如岩浆般滚烫灼手。

　　他大概是个冒险家，或者骨子里带点怪癖，那种被人打了巴掌扒光了羞辱的感觉他甚至还没忘，但现在他清晰听到属于自己的心跳。

　　而与之恰恰相反的是，在吵闹与辩论之前，尽管他手捧着朱丽叶玫瑰，对贝琳达也只不过是流于外表的欣赏，那无异于从园子里折下一朵开得还不错的花，并且他知道，这一朵之外还多的是开得还不错的花。

　　现在这一切变得不一样。

　　贝琳达在把玩他的剑，她低着头，指尖在上面敲了敲：“看到了吗？”

　　“你们用的剑，长、宽、周，重量，工匠们所做的本就是根据你们的骨骼大小最顺手的来的。”

　　“这不是我们omega的弱点，是缺失。”

　　西奥多的眼睛眨了一下，就这样跌入一片蓝色的海域，居高临下，带着蔑视与故作恶劣的挑逗，如戏弄一只幼鼠，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必拥有一把属于我的剑，你又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杀不了你？”

　　贝琳达的声音与马蹄同时结束，车停了下来，却引发一场哗然。他目光紧盯着贝琳达，各种情绪一并填塞满了他的胸膛，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一无所知，又或者是不以为意。

　　不，她不会不以为意的，贝琳达享受这种滋味，如果她知道，她会得意的笑起来，从此他就别想在她面前抬起头，等着一辈子当狗去吧！

　　贝琳达翻找出格温给她的颈锁。

　　西奥多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略过当狗的话题，他假装刚刚的对话不存在，问：“你这不是带着颈锁呢，为什么不戴？”

　　“我不想戴所以不戴。”贝琳达仿佛看傻子一样瞥过去。

　　“我…”西奥多烦躁地挠了挠头。

　　不想再听他讲废话，贝琳达解释：“这是格温给我的，噢，你知道，格温只是听命于我爸妈的一个女仆，我没必要让她那么难做，如果只是在父母面前装个样子，这何乐而不为呢？”

　　“不要以为我就认可了它，我永远不会认可你们Alpha的那套鬼把戏。一会儿见了我爸妈你也最好装聋作哑乖乖闭嘴，如果你敢提这件事，那么格温一家上下就靠你来养活了，明白吗？”

　　她毫不客气又自然而然地威胁着西奥多，直到隐隐约约传来父母焦急的声音以及格温的哀求混杂在一起。

　　“嘿，这是怎么了？”贝琳达急匆匆下车。

　　这原本应该由车夫或者西奥多先去给她搬个脚凳，贵族的礼仪如此，但西奥多人才刚刚站起来，就被贝琳达挤坐回去。

　　于是等他下车的时候贝琳达已经在和父母吵架。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是颈锁我不是已经在戴着了吗？我几点回家根本不是格温能知晓控制的，妈妈，好了，停，您太激动了！”

　　格温的东西全被从下人房里丢出来，尽管她已经为这个家工作了十多年，但当主人家的愤怒降做无妄之灾到她脑袋上时，她的私隐就被毫无顾忌的扯开摊在地上。

　　可她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哭泣和尽可能低下头去隐藏住自己的怨愤，她根本没有资格，如果她在这里大谈尊严与人权，那么主家就会让她知道知道平民和畜生本无区别。

　　“贝琳达！”母亲歇斯底里的完全失去平日里所表现出的贵妇人的端庄，而上一次这样还是十三岁，看来这件事和她‘万一是个同性恋’一样严重。

　　“你知不道我多么担心，多么害怕，你如果懂事一点，都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这么晚回来，你是一个omega，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在治安大乱难民不断涌进来的加成下，一个omega天黑透了都还没有回到家中，不会有人往好处想的。

　　“我们平时确实太疏于对你的管教，贝琳达，向你母亲认错。”父亲同样沉着脸，但他显然更加冷静，皮靴子在地面传出两声闷响，示意格温：“收拾下东西去休息吧，这儿没你什么事了，如果东西有损坏，就报上账目，我们会处理。”

　　自家omega女儿迟迟不归闹得天下皆知，碰上些添油加醋那全家就都要跟着丢人了。

　　格温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胡乱敛成一团抱着：“是。”

　　贝琳达这边也选择了先认错：“我承认，对不起，妈妈。”

　　她的低头换来母亲情绪的疏解，终于从担忧与愤怒到掩面啜泣。

　　“噢！我的女儿…”她紧紧将贝琳达抱在怀中。

　　“你得懂事一点了，妈妈不想你一时任性，小孩子脾气，就把自己一辈子都毁了！”

　　“妈妈。”贝琳达张了张口。

　　在西奥多身上找到的得意与喜悦已经荡然无存，那种孤独感再一次淹没上来，就要没过她的鼻尖。

　　“您试着相信我好吗？不要总把我当个孩子，我说的不是孩子话。”

　　“你在妈妈这儿永远都是孩子，无论你多大，贝琳达，你的主见成长的太快了，可是你不明白一个母亲的心。”

　　“…”贝琳达不再说话。

　　西奥多进退两难，事实上，他已经在外面听了太多，他试图进去为贝琳达解释两句，但如此难堪的场面，贝琳达一家不会愿意对外展现。

　　直到里面声音渐渐小了，小到听不见，红色的身影也就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