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周》眠山

16、一天

　　第二天起床，许之行果然没看到路与山。不过餐桌上却留了早餐，是拿保鲜盒装好的三明治，和已经放到的盒装椰汁。
　　上面还写了字条，只写了两个字，早餐。
　　路与山的字写的很好，折钩撇捺之间自有风骨在，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签字笔，也写的力透纸背，飘逸自在。
　　早餐被许之行吃完了，但是纸条却没丢，被他偷偷夹到了速写用的画本里。
　　家政阿姨周末要做大扫除，所以来的格外早。许之行请她先打扫过了书房，这才一头扎了进去。
　　不过不是为了复习，而是为了打草稿。
　　其实按照许之行原本的规划，复习在前天的时候就应该完成了。毕竟专业课的考试月初时就已经进行过了，是由他的老师亲自助命题选定时间的。
　　剩下的只是公共课的考试，由学校统一举行。这种科目的考试难度并不高，对许之行来说，只需要背两天书，刷几套题就可以了。
　　可他已经在书房里从早到晚地待了四天了。究其原因，大约有很多个。
　　其一是路与山留他的理由。
　　留他在这里，本就是为了他能够安心度过备考这段时间。而正常情况下，备考的时间当然是一直持续到到考试开始为止。
　　当着一个老师的面，那有只复习到考试前三天的道理。
　　其二，大约就是他自己的私心。
　　路与山白天几乎都待在书房里，或是处理一些文件，或是写一下东西。有一次甚至还戴着耳机参加了一个线上会议。
　　而复习就是同他一起待在书房的最佳理由。
　　其三，也算是打发时间。
　　自从搬来这里暂住以后，许之行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摸过画笔了。那些颜料、画笔与画架之类的，他原本也没拿过来。
　　这里没有画室，也没有专门腾出画画的地方。有些颜料味道大，还有些一旦污染又极其不易擦除。
　　所以这些天，白天他基本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这样时间就好打发多了。
　　其实公共课的考试难度是众所周知的低。许多像许之行这样已经过了专业课考试的，基本都已经是放飞自我了，毕竟到时候随便翻翻书就能过。
　　若是换一个人看到许之行为了公共课考试如此努力，夜以继日的，必然会觉得奇怪。
　　可在路与山看来，这才是正常考前备考应有的。他甚至还贴心地告诉许之行，背书可以背出声音来，不用怕打搅到他。
　　许之行……当然还是捡了一些略重要的部分，小声背了一段时间。不然在这种氛围之下，他总觉得自己像是个没认真复习的考试混子。
　　路与山自然也不是故意如此，这实在是学科差异的原因。水彩之类的艺术类专业，考试自然是以专业课为主，其余公共课程少有难度高的。
　　但医学类却不同。像这种年年期末胜高考的专业，医学生所有的考试课程都是背生背死，整个一本书哪里都是重点。每次老师不划重点的理由都是一个——反问你一句，哪个病人按重点生病？
　　路与山从本科一路读到博士，对考前背书这一项目，自然是深有体会。他就算知道，其他专业要比他们轻松一些，也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程度。
　　总之，在路与山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已经钓着许之行在书房待了四天了。
　　而今天，路与山去了他父母家里，预计一个白天都不会回来。许之行自然不会再去翻那些早已掌握的书。
　　况且昨晚他已同路与山说了，要画一幅画送给他。
　　那时许之行只是突然有了灵感，说是要送画，可画连个影子都还没有呢。
　　今天正好定下草稿来。
　　许之行画画时有个不大不小的习惯——喜欢放一些应景的音乐，尤其是思考该如何构图时。
　　所以他提前请阿姨打扫了书房，也是为此。
　　如溪水叮咚般的音乐声响起，许之行坐在书房落地窗前，放松的向后靠在沙发的靠背上，闭眼沉思。
　　直到音乐循环播放至第三遍，他才起身拿起了笔。
　　午饭时只有许之行一人，他也不想麻烦阿姨，于是便让阿姨随意下了碗汤面。
　　而此时此刻，不同于这边的冷清，路家却是难得的热闹。
　　“哥，我听姑姑说，你要回临大任教了？”何晚一脸恨铁不成钢，“怎么就刚好赶上我毕业呢！”
　　“我怎么就毕业了！就不能让我再上一年大学吗？！”
　　何悯清面不改色地一巴掌呼上女儿的后脑勺，何晚沮丧地揉了揉脑袋，不想说话。
　　其实刚毕业那两天，她还挺开心的。毕竟所有的毕业程序都走完了，她又不需要像其他同学一样出去找工作。
　　于是便一溜烟跑去欧洲疯了半个月，把想逛的展一气儿看了一遍。中途还遇到了自己的几个师兄师姐，顺便联络了一下感情。
　　几天前回到家之后，何晚整个人就跟耗尽了精气神儿一样，每天都瘫在自己的屋子里睡个没完。醒了就大喊着，我还想上大学，不想工作。
　　何悯清实在是看不下去，训了两顿没结果之后，只得联系了自家妹妹何如清。本来昨天就要过来的，结果正好听到外甥今天要回家里吃饭，索性就凑到了一起。
　　反正他这个外甥一向是有主意的，晚晚也一向对这个哥哥亲近。而比起她从小亲到大的姑姑，对于路与山，她还多了几分又敬又怕的感觉。
　　要何悯清来说，这就是血脉压制。他们家同龄的孩子里，就没有几个见了路与山不怵的。他们这一辈调皮出格的大有人在，总得有个人能压住这些皮猴子。
　　看着蔫了吧唧的还小声嘟囔着想再上一年学的女儿，何悯清嘴角抽了抽，赶紧对路与山使了个眼色。
　　路与山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你准备读谁的博士？人家还收不收学生？这事儿跟你硕导谈过了吗？申请材料准备了没有？”
　　何晚懵懵懂懂地抬头看了她哥一眼，顿时觉得她这两年真是距离产生美猪油蒙了心，她怎么就会盼着他回国呢？这不是吊死鬼盼活阎王吗？！
　　太狠了！
　　何晚顿时打住了话头，再也不提还想上学的事。她就是还想多混两年，不想在她爸手底下讨生活而已。开什么玩笑，还上博士呢，一个硕士都把她整得水深火热，毕业毕的想死。上博士那不是要她的命嘛！
　　她才不是路与山这种变态呢！
　　一顿饭下来，何晚端的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与之前的颓废哀嚎对比鲜明。于是她爸爸放心的把女儿留给路与山看管，自己跑去和妹妹妹夫谈艺术品与生意经去了。
　　何晚干笑两声，“哈哈，哥，你对我前些天看的那些展有兴趣吗？我给你讲讲呗。”
　　她这纯粹属于没话找话了，家里谁不知道，她哥生下来就没带这根弦，从小熏陶到现在也最多只会画个入门的素描。
　　糟糕。
　　何晚想，话题点歪了。
　　“好啊，”路与山一口答应下来，“听说你这些了逛了不少地方，你仔细给我讲讲，有照片没？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纪念品什么的带了吗？”
　　何晚:？这哥假的吧！
　　一定是假的。
　　***
　　今天的时间过的比许之行想的还要快。
　　刚吃完午饭没多久，他就接到了老师的电话，说是枕石有一位客人，想委托他定制一幅画。于是接完电话没多久，他就想办法赶到了画廊。
　　在和画廊经理聊过之后，许之行才知道，对方曾经拍下过他的三幅作品，也算是他的老主顾了。
　　此次委托，说来也简单。对方前段时间去了西藏旅游，抓拍了不少风景照。他自认摄影技术一般，照片不堪挂出来任人评看，可美景又实在难以辜负。
　　所以才来委托许之行，将照片上美景画成水彩画，并在写实的程度上加以美化修改。
　　两人见面后，许之行把洗出来的几十张照片一一看过，并与对方一起讨论筛选，最后定下了九张照片，并且在画的时候还要进行集合整理，最后归拢成一个系列四幅画。
　　这是个考验耐心的活，再加上客人取舍不易，两人谈了一个下午，才将将选完。
　　而后画廊经理出面，请人吃了顿合心意的晚饭，在饭桌上帮许之行敲定了时间和价格。客人顺了心意，时间上放的也宽裕，至于价格，是个双方都满意的。于是一顿饭下来宾客尽欢，好不自在。
　　路与山下午就知道了，许之行因画廊那边有事出门了。待那边定下了方案，许之行也及时告诉了他，言语间透露着兴奋。
　　路与山自然也为他高兴。这样的年纪就能够有客人上门进行委托，已是极为难得了。只是他今天要留在父母家里，没办法回去为他庆祝了。
　　“之行，恭喜你。”隔着电话，熟悉的声音也显得有几分失真，可内里蕴含的温柔却仍叫许之行乱了心跳。
　　路与山的家里很大，若拿许之行租住的两室一厅的那个房子来比，四五个的面积加起来才堪堪抵得上。因为设计的话，装修也适宜，即使是这样的面积下，客厅与餐厅几乎没什么隔断，也并不显得空荡。
　　可许之行进门之后，环顾着灯光之下无人的客厅，却只觉得这里空荡的过分。

作者有话说

　　平常的一天～
*路与山不在家*
许之行:*晚上回来*房子也太大了～看起来好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