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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2章 到底是谁,说清楚!(下) ...

  •   那个夜晚程惜当然不会忘记,当肃修言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后,她也有过猜测。

      不过她又觉得这有些太巧了,甚至还带着一些宿命的感觉。

      在她小学阶段,两个记忆最深刻,后来也可以说是给她的职业选择带来了影响的人,竟然都是肃修言。

      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在程惜看来,并不算复杂。

      “小哥哥”消失后的两年里,她逐渐适应了在新学校的生活,重新成为了老师眼中的优秀学生,和同学眼中值得依赖的同伴。

      她也曾试图在学校内找过“小哥哥”,但那时候她毕竟还是年纪小,也确实带着一些赌气的心理:是小哥哥先不要她的,那么就应该是他先来找她,而不是她这么单方面的贴上去。

      于是就在这种带着些矛盾又带着些隐约期待的心情中,她渐渐长大了。

      她没有料到的是,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外貌和身高发生比较大改变的时候,甚至在进入了变声期后,那个她自认为闭着眼睛也能听出来的“小哥哥”的声音,也会变得不再熟悉。

      在那年的夏令营中,她其实远远地见过肃修言,也听到了他和同伴以及老师的对话,但两个人就这么擦肩而过,他没有提起,她也就没有将他认出来。

      那个夏令营的各项活动,其实泛善可陈,无非就是组织孩子们进行一些野营训练,再进行一些简单的对抗游戏。

      营地坐落在森林公园中,孩子们住的也是力求贴近自然的帐篷,但周围却依然有存放器材和营地工作人员居住的各种小屋,当然医疗室也是必备的。

      也许在同班的其他孩子眼里,这种野营趣味十足,但程惜的父母,在未去世之前就曾带着她和哥哥露营过。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睡帐篷,再加上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父母,也就显得比其他孩子格外沉着冷静。

      再加上她替手指被木棍戳伤的同学处理伤口时的表现,驻营地的随队医生就看中了她,在问到她父母和哥哥都是医生后,让她时不时去医疗室帮忙。

      随队医生是个很温柔的大姐姐,程惜也乐于亲近她。

      程惜的体质比较招蚊子,于是在有些咬得睡不着的夜里,程惜就悄悄起来,跑去医疗室蹭床,清晨在同学们没发现的时候,再偷偷跑回去。

      老师和随队医生,也都默许了她这种行为。

      因为经常会转移地方睡觉,她原本就不会在熄灯后很快睡熟,所以那晚程惜才能警觉地听到不远处的帐篷里传出的异样响动。

      她直觉得听到了那种不是普通动静的声音,在轻声轻脚地钻出帐篷后,也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本来应该宁静祥和的营地里,有两个黑色的身影在穿梭,营地中央唯一亮着的一盏应急灯照不到他们的脸。

      但从那拉长的身影来看,他们的身高和体型绝对不是营地的学生。

      程惜应变很快,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连忙蹲在了帐篷后,接着帐篷间的缝隙继续观察。

      她看到那两个人还抬着一个人,那个人被套在了一个大袋子里,虽然还在微微地挣扎,但却好像被堵住了嘴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两个黑影就抬着这个人,正飞快向营地外移动。

      在程惜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移动到了营地外的树林旁,他们的速度又太快,程惜如果这时再跑去叫醒老师和保安,恐怕大家就很难再找到他们的去向。

      程惜这时也当机立断,先是大声惊叫了一声吵醒大家,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跟着那两个被惊动后,用更快的速度奔跑的黑影冲到了密林中。

      这时营地已经有人陆续被惊醒,热闹了起来,她才能借着这些动静的掩护,小心又快速地跟在那两个黑影身后。

      密林深处不远的地方,就放着一辆吉普车,那两个黑影打开车门飞快地将被罩着的那个人扔了进去,就发动汽车开始逃跑。

      原本哪怕程惜运动能力不错,也肯定是追不上汽车的速度的。

      但好在夏天植被茂密,他们为了隐蔽也没有将车停在路上,开车的速度并不快,开走后横冲直撞更是将周围的植物都碾出了痕迹,程惜这才能跑着一路追了上去。

      吉普车在密林中横冲直撞了大概一公里左右,才冲到了通往夏令营的土路上,这里距离营地入口已经转了几个弯,不会被那边看到。

      程惜气喘吁吁地跟上去,又赶快藏在旁边的灌木里隐藏身形。

      她只是凭着本能的正义感追了过来,这时才稍微缓了下,感觉到了一种后怕。紧闭着嘴不敢大声呼吸,寂静的夜里,她能听到自己胸膛传出的剧烈心跳声。

      她躲在树丛后,还能看到路上停着另一辆车,却不是吉普车,而是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旁站着一个正在抽烟,穿着一身西服的人,在看到吉普车后,随手扔掉了烟,颇有些不耐烦地说:“这点事情都干不好?怎么那边乱起来了?”

      从吉普车上跳下来的人,说话里一点H市周边的方言口音:“也不知怎么被个鬼机灵的丫头片子看到了。”

      那个穿西服的人语气急促:“快点把人放到这辆车上,出了这段路,分开走。”

      趁着他们对话,程惜捂着嘴偷看那两辆车的牌照,希望能记下来好以后给警察追查。

      夜色很暗,他们又都没有开车灯,有些看不清楚,程惜正努力看得出神,就听到身前不远处,传来另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这丫头还真不怕死,追上来了……”

      程惜这才意识到刚才吉普车上的那两个人都已经下车,其中一个更是借着路边灌木的遮挡,走到了自己身前。

      她吓得手足并用,转身跑向身后的灌木中,却刚跑出去两步,就被一个巨大的力量压着按在了地上。

      那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声音,就仿佛在她耳旁响起:“既然这样,你就算是个添头了。”

      程惜拼命地挣扎,但成年人和儿童的体力差距,还是让她近乎毫无反抗之力,身体被狠狠压在泥土和草木之中。

      很快就有人靠近了过来,不怀好意地开口:“老板,这个小女娃还蛮水灵,就给我们兄弟好了,正好跟她耍一耍。”

      程惜头皮发麻,死命拿腿去踢她身后的这个人,听到那个“老板”冷冷地开口:“别给我惹事,你们又处理不干净。”

      他边说着边蹲了下来,程惜瞪大眼睛看到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四十岁左右,还能称得上斯文英俊的脸,他手里拿着一方雪白的手帕,盖在了她脸上。

      那手帕上一定满是麻醉剂,程惜想起父母教过自己的知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尽量少吸入气体。

      她合上眼睛放松身体,假装已经昏迷。不过她多少还是吸进了麻醉剂,渐渐地失去意识之前,听到有个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起扔到我车上。”

      程惜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哗哗的流水声,那声音很大,似乎河流就在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

      她想到之前听到的那句“处理干净”,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屋里依然很黑,但却不是被隔绝了光线的黑,头顶上小小的窗子里,依然有惨淡的月光渗透进来。

      程惜用眼睛搜索了一下,借着这些光亮看到了蜷缩在她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屋里实在太暗,她只能看出来那个人的轮廓是侧卧着的,身形消瘦修长,半长的头发落下来,遮住了眼睛。

      她想到那两个人猥琐又色眯眯的语气,一面恶心得打着寒颤,一面有些先入为主的认为躺在地上的这个,可能是个初中部的女生。

      好在也许是没想到她根本没吸入多少麻醉剂,会这么快清醒,也可能是没有预备好多余的绳子,程惜并没有被捆起来。

      她从地上爬过去,压低了声音推了推人家:“小姐姐,小姐姐你醒了没有?”

      那人低沉地呻吟了声,嗓子听起来有点哑,程惜就忙小声说:“小姐姐,我们被坏人绑架了,你现在能动不能?”

      那人沉默了一阵,哑着声音开口:“你叫谁小姐姐?”

      程惜这才听出来这人绝对不是个女生,连忙又打量了一下他,虽然消瘦,但胸部很平坦,窗外漏进来的光照着他的侧脸,能模糊得看到清秀的五官轮廓和尖尖的下颌。

      程惜忍不住心想果然不管女生还是男生,长得太漂亮就是会被坏人惦记,她就改了口:“那美人哥哥,我们得赶紧逃走,我听他们说话的意思,是要杀我们灭口的。”

      那人沉默了一阵,也不知道是在接受这个事实,还是在想别的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美人哥哥?”

      程惜也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急着说:“你还能走吗?我给你解开绳子,我们赶紧逃吧。”

      她说着就连忙去扯他身上的绳子,大人们力气大,当然绑的很紧。

      但好在程惜有露营经验,学会了各种死结的打发,也没有彻底慌乱,虽然她自己还有些手脚发软,也还是很快解开了那人手上的绳子。

      手获得自由后,那人就飞快地解开了自己脚上的死结。

      不过他比起来程惜吸入的麻醉剂更多,虽然手脚都放开了,也还是扶着身边的墙才能勉强站立起来。

      他们被关在一间很狭窄的小屋里,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空间,但是他们在这里摸索了这么久,那边也没传来什么动静,也许是没有人,也许是……那个人在猫耍耗子一般任凭他们挣扎,最后再出现将他们重新擒获,好好品尝一下他们的绝望。

      比起程惜在这里空想,那人的行动就果断多了,他沉声说:“我打开门,不管外面有没有人,你都要拼尽力气跑出去,不要停下,也不要回头。”

      这样程惜可不干:“我跑了,你怎么办?”

      那人冷笑了声:“要不是你傻傻跟过来,会至于我们两个都被抓了吗?”

      程惜听到这里也确定开始他还能轻微挣扎,恐怕是麻醉剂量不够,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恐怕是在见到那个西装男之后,他又被补了一遍麻醉剂。

      程惜如果能在当时认出来他就是“小哥哥”,大半也能听出来他虽然语气恶劣,却藏着对她的关心。

      但是那时候她接连遭受惊吓,并没有把他认出来,听他语气不好,自己也就有些生气:“好好好,都是你的道理,我就不该瞎管闲事。”

      那人又“呵”得笑了声:“倒是有脾气了。”

      程惜还没咂摸出来他这句话里的意味,他就又低沉地说:“我让你只管跑不是随便说说,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跑出去,都有机会带其他人来这里救人。”

      他说着又顿了顿:“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我,你体型小,身体也灵活,跑出去的机会比较大。”

      程惜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好吧,我尽力。”

      那人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向门边靠近,那人又沉住气,缓慢拉开了门。

      门外一片漆黑和寂静,并没有人,这个溪水边的木质屋子并不大,应该只是护林人的备用落脚点。

      他们轻手轻脚地绕过屋子里的家具,又将外面那间门打开,门外就是星光暗淡的夜空,树林间有微风穿过。

      那人飞快地找到小屋前那条不是十分明显的土路,简明扼要地说:“跑。”

      变故也就是在这时发生的,程惜跌跌撞撞地大步跑了出去,在绕过木屋后,就撞见了木屋一侧正在用手机低声打电话的男人。

      他手里夹着一根烟,香烟燃烧的尽头发出着在暗夜中十分明显的红光,他似乎在安慰着什么人:“别着急嫂子,我们再安排人找找……”

      程惜不知道自己拼命奔跑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中是多么明显,她只看到他瞬间就抬起头看向这边,手机屏幕的荧光照亮了他一瞬间扭曲的表情。

      而后他冷静而快速地摁掉了电话,抬腿向她的方向跑出了一步。

      但很快他就被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的少年吸引了,就像那人说的一样,这个人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他很快放弃了追赶程惜,转身向着那人的方向追去。

      程惜拼命咬着牙,在这一眼过后,她就像那人说的一样,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只是拼命地在路上奔跑着,跑得甚至比她追赶汽车时还要快上许多。

      很快地,密林中就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四周的树木茂密,狭窄的道路上,叶片时不时会割到她的脸颊和手臂,她也完全顾不上,只是用尽全部力气奔跑。

      在这样急剧的奔跑中,她还顾得上分辨自己的方向,她看过营地的周边地图,记得溪水是在湖泊的上游,所以她分辨着道路,向着溪水流向的方向奔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到后来心跳快的像要冲出胸膛,耳边都是嗡嗡作响的声音。

      当她终于找到亮光时,已经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

      她记得自己扑到了熟悉的老师的怀中,大口喘着气,过了很久才能断断续续地说出来:“有个哥哥……在溪水边的……护林人的小屋里……被抓了……”

      老师、警察和穿着急救服的医生都围了过来,周围都是警车和救护车,还有很多盏车灯将营地照得灯火通明。

      这个阵势看起来就很大,她被急救医生扶着坐到一边休息,过了好久才缓了过来。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跟那些人一起去救人,却被老师按了回去,她也听到警察在用通话器紧急调度着什么,旁边的老师告诉她,她说得已经够清楚了,现在可以休息一下了。

      那天晚上她终于还是在黎明到来前重新昏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已经是上午,她已经被送到了市里的医院,旁边坐着眼睛通红的哥哥。

      她开口想问哥哥,那个“美人哥哥”最后获救了没有,哥哥却先一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激动得红了眼眶:“小惜,你知道你跑了多远吗?足足二十公里!你吓死哥哥了!”

      对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孩子来说,哪怕体质再优秀,奔跑了二十公里也是近乎不可能的,只有强烈的恐惧和求生欲才会促成这些。

      程惜睡了一觉,还是没什么力气,只能舒了口气,任由哥哥又拉着她絮絮叨叨了很多。

      等哥哥唠叨够了,她也攒够了劲儿,才开口问哥哥那个人有没有获救。

      出乎她意料的,哥哥竟然沉默了,就当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时,哥哥才低声说了一句:“他脱离危险了。”

      很快哥哥就岔开了话题,又开始重复地说着诸如她一个女孩子,竟然那么冒险,哥哥就只剩下她了,她要是出了事,哥哥该怎么办之类的话。

      程惜不敢插嘴和反驳,也就此沉默了。

      她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有些脱力和脱水而已,两天后就被获准出院,剩下的整个暑假,都被哥哥强制留在家里,只能玩电脑和看电视度日。

      那个夏令营中的回忆,虽然很惊险,但程惜向来自我调节能力很强,再加上最后也可算是有惊无险,所以程惜就渐渐淡忘了。

      后来这件事对她的影响,也可能是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她就开始上各种格斗类的课,从空手道到跆拳道,再到散打,反正能沾上格斗术的边,她都去认真学习,并且认真考级。

      到了高中阶段,甚至连职业选手都会对她赞赏有加,并且问她愿不愿走职业路线。

      程惜当然都拒绝了,她学这些,只不过是为了防身,还是为了那个夏天里,在强壮男人的手掌下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

      程惜从那些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又猛然想起来那之后的一些细微末节,冷汗瞬间就从背上冒了出来,她猛然抬头看着病床上的肃修言:“难道你没有逃出来吗?那个人后来对你做了些什么?”

      肃修言看出了她脸上的惊慌,罕见地放柔了声音:“慌什么,那个人想要杀人灭口,我如果没有逃出来,你今天就看不到我了。”

      程惜顿时松了口气,又有疑惑:“可是我哥哥当时说你脱离危险了,我没有多想……”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另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修言被撞断了三根肋骨,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

      那个声音从门边传来,程惜忙回过头去,就看到了肃修言的哥哥,早就辞去神越集团总裁一职,现在是个专职作家的肃修然。

      肃修然在小说界的地位已经是国际级别的,程惜也是他的忠实读者,看到他连忙站了起来:“苏修老师!”

      肃修然对外用的笔名正是“苏修”,此刻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没顾得上寒暄就去看病床上的肃修言:“修言,你给我的留言我收到了,我不知道你这里的具体情况,来看看才放心。”

      肃修然和肃修言这对兄弟长得其实很像,一样立体俊秀的五官,一样高挑消瘦的身形。

      只不过肃修然这些年来专注文学,气质更出尘和温和一些,肃修言就依然保持着上位者的高傲和冷然。

      肃修言显然对肃修然说出了当时的情况有些抵触,带些埋怨地看着他:“哥哥。”

      程惜实在没想到肃修言还在叫肃修然“哥哥”,毕竟很多兄弟姐妹,比如她,青春期过后就直接叫“哥”了,不会再像小孩子一样叫“哥哥”。

      肃修然也没觉得肃修言对他的称呼有什么不对,反而带着温和的笑容坐在床边,还抬手轻抚了肃修言额上的碎发,轻声说:“修言,有什么事不要又是自己一个人扛着,不然我会担心。”

      肃修言脸颊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晕,却还是语气恶劣地冷笑了声:“说得就好像哥哥你不喜欢一个人扛着一样。”

      在一旁看到了全过程的程惜表示,她的狗眼都要被闪瞎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出去,给这对兄弟腾地方,免得碍事。

      但她还是有疑问,硬着头皮对肃修然说:“苏修老师,您刚才说收到了修言的留言?”

      肃修然听到她的声音,又转头对她微笑:“你就是程惜吧,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小时候我们就认识的,现在程昱还经常对我提起你。”

      程惜继续硬着头皮看着她,肃修然意识到不能将她忽悠过去,只能笑了笑说:“我的确是收到了修言传来的讯息,不过具体内容我却不知道他想不想告诉你。”

      床上的肃修言果然喊了声“哥哥”,语气有些急促,肃修然就对程惜抱歉地笑了笑。

      不得不说肃修然的情商和谈话技巧都十分高超,他这么一说,再加上肃修言的态度,就算他没有告诉留言的具体内容,程惜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毕竟能让肃修然特地从B市赶来才能放心的消息,想一想就知道不会普通。

      程惜想了一想,就把这个念头暂时压下去了,肃修然话外有话,她并不是听不懂。

      见她反倒没问那“断掉的三根肋骨”,肃修言本来紧张起来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下来。

      程惜却又冷不丁地开口:“美人哥哥,我是想起来我这边的部分了,但你那边的事,你自己讲给我?”

      肃修言被她搞了个突然袭击,脸色顿时就不好起来。

      肃修然却弯了弯唇角,温柔地说:“修言,我想你的目的,是找到那个真凶。那么程惜作为相关人之一,我想你还是最好对她开诚布公一些。”

      肃修言对肃修然的话还是很看重的,但却仍旧抿着唇沉默了一阵子,开口说:“我现在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等我想好了怎么说,会告诉她。”

      肃修然也没逼他,而是点了点头:“我刚才去医生那里问过了你的情况,好好休息,会没事的。”

      肃修然看了一眼程惜,程惜立刻就会意地说:“那我就先跟苏修老师出去了,修言你先睡一会儿。”

      肃修言倒没有反对,只不过也没有应声,只是看着她跟肃修然,神色有些复杂。

      程惜可不管他那弯弯绕绕的小心思,跟肃修然一起走了出去,还给他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到了病房套间外的会客室里,肃修然就弯了弯唇:“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程惜就喜欢他这样不兜圈子的性格,笑了笑说:“苏修老师果然是文化人,闻弦歌而知雅意。”

      肃修然又笑了:“没什么,只不过我身边有人也像你这样不刨根问底誓不罢休,我已经习惯了。”

      程惜知道他说的这个人,只怕是他的新婚妻子林眉,那个婚礼程昱就参加了,还拍了照片发在朋友圈里。

      这次林眉可能是有什么事,并没有和肃修然一起过来。

      他这么直接,程惜就笑了下干脆地问了:“当年修言被找到的时候,情况很不好吗?”

      出乎她的意料,肃修然先摇了摇头:“修言并不能算是被找到的,他自己走在路上,被开车经过的警车发现了。”

      程惜想起来她逃走时的状况,肃修言那时还没完全恢复力气,又跑向了并不容易加快速度的密林中。

      他被抓到的概率细想起来,其实很大,几乎没什么可能有机会悠哉地走在路上,这一定是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以后。

      更何况此时肃修然的神色,也让她有了些脊背发凉。

      肃修然勉强弯了弯唇角,神色间带了些淡淡的伤感:“被警车发现后,修言一直都没有说话,不管警官怎么问他,他都一言不发……直到他见到了我。”

      当年的那件事,当然不会有什么皆大欢喜的快乐结局,至少在肃修言这里是如此。

      他在来到夏令营时,就认出了那个小女孩……甚至如果不是在老师办公桌上的名单里,看到了她的名字,他都不会来参加这个无聊的夏令营。

      按照母亲的性格和作风,假期当然是要用来度假的,不管是北欧还是澳洲,在这个季节都足够凉爽,正适合带着他去换一换心情。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报了名,在母亲抱怨的声音里,来到了这里。

      两年过去,她果然已经就像摆脱了往日所有的孤独和消沉,变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不是依靠家世,而是因她自己本身,成为了光彩夺目的存在。

      不过也许她从未孤独消沉过,孤独消沉的人,只是他自己。

      并不是他陪伴了她,而是他依靠着她的力量,度过了那段有些难熬的时光。

      如果本应可怜悲惨的孤女,都能充实而阳光地度过每一天。

      那么他这样在旁人眼里值得羡慕的人,还有什么理由来颓废呢?岂不是显得可笑又不知足?

      他远远地看到,她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被簇拥在一群人之中,没有试图上前和她相认。

      不再见面,本来就是他的选择,他这个人身上有着太多不好的东西,相处久了势必会影响到她。

      和他保持距离,本来就是更容易获得幸福的方式。

      但他也实在是没想到,最后他还是用那种方式,将她卷入了自己身处的漩涡之中。

      他单独睡在帐篷的边缘,被捂着嘴从帐篷里拖走的时候,同帐篷的人并没有发现。

      那两个人使用麻醉剂并不熟练,也过于慌乱,所以当他被套上袋子抬走时,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和行动能力。

      他听到外面有人尖叫,却不知道那是谁,也不知道那个大胆的丫头竟然就这么追了上来。

      他很快被补了麻醉剂,昏沉失去了意识,等到再次被她晃醒,他才知道原来她也被抓了进来。

      她依然还是没认出来他,先是叫他“小姐姐”,又喊他“美人哥哥”,他简直哭笑不得,不知道她这样喜欢叫哥哥姐姐的毛病,什么时候才会好。

      他对她说了让她先跑,不要停下,也不要回头,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跑不了多远……这也原本就应该是他的劫难,他怎么能再一次看着另一个人因他受苦。

      他果然没有跑出多远就手脚发软的跌倒在树丛中,身后压上来的那个人压低了声线,带着恶毒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我就喜欢你这种野一点的,比你那个四平八稳的哥哥带劲儿多了。”

      那双手不怀好意地在他身上逡巡,掌心的热度像是烙铁,他恶心得想吐,也还是咬着牙反抗,努力面向他,试图看清他的脸。

      可惜密林中的光线实在太暗,他只能看清暗夜中那双炽热又充满欲望的眼睛,和他裂开嘴露出的森白牙齿。

      他将嘴唇咬出了血,忍着恶心和眩晕,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傲气支撑着自己,只知道他不畏惧死亡,但却绝对不要如此难堪地死去。

      他装作无力反抗,微微侧身曲腿,在他趴上来抓住自己的另一条腿时,抬腿狠狠地朝他胯间踢去。

      他听到了对方嘶哑的痛呼,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那种剧痛有多强烈,趁机又对准他的肚子补上几脚。

      趁对方暂时无力作恶,他手足并用地爬起来,弹开身体站起来,对着地上蜷缩成虾米状的躯体狠狠啐出一口吐沫:“想动你爷爷,做梦!”

      那人揪住旁边的树枝挣扎着想站起来,他抬脚就踹,一脚踢中那人的头,将他踢得重新倒了下去。

      他胸中的戾气已经彻底被激起,若是没有人拦着,他毫不意外他会就这样一脚脚把这人踢死。

      那人趴在地上呼吸急促,抽着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放跑的小丫头……你以为她能走?”

      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那人扭曲地“哈哈”大笑起来:“老三和扎啤还在路口,你以为他们会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

      他握紧了拳头,他当然可以留在这里将这个胆敢猥亵自己的人渣殴打致死,但若是她真的落到那两个人渣手里,他该怎么办?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在对准那人的脑袋再次狠狠踢上一脚后,飞快地转身跑向她消失的方向。

      他跑得不算慢,但已经晚了几分钟,直到跑到路口,他还是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但同时,他也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和车。

      身后突兀地传来汽车马达的轰鸣声,车灯将他的身影拉长,他的心彻底沉了:那个什么老三和扎啤根本就不在这里,那人是想骗走他,再开车过来报仇。

      他回过头看到了黑色轿车刺目的车灯,侧身闪避,却还是被横冲直撞的车头撞得天旋地转,下一刻就跌倒在了路边的灌木丛中。

      口腔中弥漫上血腥的气味,他无力挪动身体,看到那个人步伐不稳地打开车门下来,向他走近。

      远处传来车笛声和警笛的呼啸,那人恨恨地骂了一句,转身上车,飞速地调转车头,开向了另一条岔路。

      肃修然看着面前的程惜,用非常温柔而悲哀的声音说:“修言在警车上听到有一个女孩被□□了,他可能以为那是你……他见到我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哥哥,我还是害了她。’”

      看到程惜惊讶的目光,肃修然又轻声说:“那晚除了你们,还有个女孩遭到了□□。”

      他说着目光重新又悲哀起来:“不过那晚有生命危险的人只有修言,他受伤很重,在对我说完那句话后就倒了下去。他肋骨骨折,内脏也受到了损伤,内出血的情况很严重。

      “我的弟弟,是被我抱上了救护车,又亲手抱到医院的。他在中途昏迷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他把手按在我的胸前,说如果他的心脏还能用,不知道可不可以还给我。”

      这寥寥几句话中的意味实在太过惊心动魄,程惜瞬间就苍白了脸色。

      肃修然却犹嫌不够一样,又轻声说:“到医院抢救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两年前还曾有过心肌炎的病史。那时他遇到的医生在医院的档案里做了记录,否则我们根本不知道。”

      程惜额头有些冒汗,她突然开始责怪当年的自己,程昱说的那句“他脱离危险了”,应该是指他被送入医院抢救后脱离了危险期,而不仅仅是脱险那么简单。

      程惜知道程昱一直并不喜欢肃修言,他经常提起并大加赞扬的人是肃修然,对于肃修言,他则最多语气不耐烦地说一句:“那个肃家的老二。”

      他甚至刻意对程惜隐瞒了肃修言的情况,不希望妹妹跟肃修言有过多交集。

      若说他对肃修言带着偏见的目光,也没什么不对,但程惜自己呢?

      在她还不知道“小哥哥”就是肃修言的时候,哪怕没有哥哥态度影响,她也像很多人一样,认为肃家的两个少爷,大少爷肃修然成绩优异,功课完美,是个人人向往的天之骄子。

      二少爷肃修言的成绩虽然算不上稀烂,但却十分平庸,还据说脾气恶劣,反复无常,几乎没有人愿意靠近。

      所有人也都从他们父亲的态度里,感觉到以后继承神越集团的会是肃修然,肃修言大半就是个不成器的二世祖了,在父亲和哥哥的照顾下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

      肃修言像今天这样掌管神越集团,不仅保持住了父辈的地位,甚至还在发展的浪潮中扩大规模更进一步,是当初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所没有预料的。

      事实上当肃道林去世后,肃修然真正担任神越总裁的时间不过半年多,剩余的时候都是肃修言在管理。

      如果说当肃道林的时代结束后,现在的神越就是肃修言的时代,也丝毫不算抬高。

      人类其实是一种很残忍的动物,只会注视光环下的强者,而对光环外的“失败者”不屑一顾。

      当年的肃修言,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偏见和轻视中度过的。

      但一个人真正的样子,是怎么界定的呢?是舆论中勾勒出的模糊影像?还是众人口中的积毁销骨?

      就连程惜自己,在和肃修言的最初重逢后,不也贴了几个“霸道总裁”“蛮横不讲道理”“说假话不眨眼的资本家”……诸如此类的标签在他身上?

      倘若不是后来发生的事太出乎她的意料,而她又有足够的好奇心,只怕肃修言这个人在她心目中,也还是那么个平面化的样子。

      她想着就拿手遮住眼睛,轻叹了口气。

      也许是看出了她神色间的深思和动摇,肃修然又微笑了笑,说:“你也想起那些年人们对修言的成见了吧?”

      他顿了顿,才又也叹了口气:“当年的修言,其实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他所有的测试和试卷,只写三分之二。”

      三分之二就是不到70%,在只写三分之二的情况下还能有个不上不下的成绩,他写过的题目,准确率只怕有百分之百了吧?

      程惜想着就倒抽了口冷气,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拿着自己的天赋开玩笑的疯子。

      在她这样无依无靠,只能凭借自己的天分和努力,来获得更好人生的人眼里,肃修言简直是个随手挥霍金山银山的奢侈分子。

      肃修然像会读心一样,又看穿了她的想法,笑了笑说:“你是不是以为,修言自恃家世优渥,厌恶学习?可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么会保持那种百分之百的准确率的呢?”

      他边说,边又轻叹了口气,唇边的笑容更加哀凉了些:“修言这么做,只是不想同我争什么。他比谁都希望父亲和母亲能够不要再怨恨彼此,不要再用我们两个来作为互相竞争的工具。我们一家人,能够真正和美地在一起生活。”

      程惜听到这里,是真正有了些意外,她在一个和满的家庭里长大,哪怕父母去世后,哥哥和她也是相依为命,互相扶持。

      她原来也实在没有深想过肃修然和肃修言,是在一种什么家庭环境下长大的。

      从现在肃修然的话里可以猜出,他们的父母应该是貌合神离,连带兄弟两个,也被撕裂成了隐约的对立面。

      肃修然在最后,微笑着给出了会心一击:“修言是个实际上,远比看起来要温柔得多的人,我想你也有所体会。”

      肃修然在说完之后,没有等待程惜的回应,而是对她微微笑了笑,就转身回了病房。

      留下程惜在原地低下头认真思考,她想了一阵子,才得出结论:肃修然果然不愧是大神级别的作家,不仅句句信息量庞大耐人寻味,甚至还是个心术大师。

      她还是第一次在谈话中完全失去主动权,被对方吊着情绪走。

      肃修然回到病房后,没有打扰肃修言,就在病床边的沙发上无声地坐下了,开始闭目养神。

      肃修言休息了两个小时醒过来,他也从浅眠中醒来,对肃修言温和地笑了笑:“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需要叫医生吗?”

      肃修言有些口渴,不过还是抿着唇摇了摇头:“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自己身体那么烂,赶快回家休息。”

      肃修然却还是看出了他的需求,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你这次还是内脏损伤,让我想起了十三年前那次,实在放心不下。”

      听他提起旧事,肃修言脸上顿时有了些不自在:“这次没那么严重,不会那么半死不活。”

      肃修然又笑了笑说:“可是弟弟就在我的怀里气息微弱、命悬一线的样子,我实在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肃修言正在喝水润喉,听到他这种形容词差点呛到:“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肃修然看着他弯了唇:“当年你昏迷后就不知道了,抢救的时候,医院下了两次病危通知。”

      肃修言脸上的神色更不自在了些,憋了一阵才憋出一句话:“这些不用告诉程惜,她没必要知道。”

      肃修然还是弯着唇温和微笑:“可是我已经都告诉她了,并且还跟她谈了一些其他关于你的事情。”

      肃修言顿时涨红了脸:“哥哥!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肃修然还是笑得很温柔:“修言,程惜就是你一直惦记着的小姑娘吧?你藏得这么深,我竟然到今天才猜出来。”

      肃修言又绷紧了下颌默不作声了,他和程惜之间,除了横亘着的黑暗往事,还有更多的阴差阳错。

      如果不是他在最后关头弄明白了一些事情,他不知道他们还将错过多久,也许就是永远错过了。

      肃修然不再微笑了,却还是轻声地对他说:“修言,如果你很重视什么人,那么一定不要对她隐瞒太多的事情。这是我在这么多年的生死里,得出的结论。”

      肃修言还是微垂着头没有看他,他又轻叹了声:“修言,你也是我不想再对你隐瞒的人。”

      肃修言低着头又过了一阵,才冷不丁说了句:“哥哥,程惜不在,你不用演兄弟情深给她看了。”

      肃修然这才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是出自真心,全无矫饰。”

      肃修言抬头满眼笑意地看了他一眼:“好了,我知道了,哥哥很担心我。我没事,会很快好起来的。”

      肃修然揽住他的肩膀轻拍了拍,眼中也满是笑意:“对于程惜那个小姑娘,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程惜没有无休止地思索下去,她调节能力很强,肃修然进去后,她也就在外面的沙发上躺下小睡了一会儿恢复精力。

      毕竟现在还不知道追杀结束了没有,也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难缠的人物。

      她睡得不深,肃修然开门出来时她就醒了,翻身坐起来揉着脖子:“苏修老师,修言怎么样了?”

      肃修然点头示意她可以进去,然后笑了笑说:“我的身体状态一直欠佳,修言一定要我回家休息,这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程惜连连点头答应:“苏修老师,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修言的。”

      肃修然微笑了下:“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了,叫我大哥就可以。”

      他说完就带着那种非常优雅温和的笑容飘然离去,带走了在门口守着的四个保镖里的两个,不用说还是肃修言安排的。

      程惜托着下巴又站着思考了片刻:苏修老师难道一直是在打助攻?那这个助攻打得实在是比刘嘉高太多了。

      她带着这种深思回到病房的时候,就看到肃修言侧过脸去,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神色:“老大跟你说了些什么?他春秋笔法的,不要信。”

      程惜现在已经知道他这样子,多半是又傲娇了,笑了笑坐在他身侧,又抬手很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小哥哥,我是不是已经错过你太多次了?”

      肃修言的耳朵又有泛红的趋势,隔了片刻才带着些咬牙地说:“你是不是不打算放弃这个称呼了!”

      程惜侧头笑看着他:“为什么要放弃,你就是我的小哥哥呀。”

      肃修言沉默了片刻,抿着唇说:“被别人听到了不好。”

      程惜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好,好,我的小哥哥爱面子,人多的时候我就叫你‘修言’好了啦。”

      肃修言转过脸无奈地看着她:“我发现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把我当孩子哄?”

      程惜却突然靠上去,抱住他的肩膀,然后在他仍显苍白的薄唇上吻了一下,看着他说:“修言,这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不希望再像以前那样留下遗憾,所以你需要我怎样努力,一定要告诉我。”

      肃修言看着她,眸色有些加深:“你不是说了一定要离婚的吗?”

      对此程惜十分成竹在胸:“恋爱归恋爱,结婚归结婚,试过不合适,还是要离的。”

      肃修言顿时又要被气笑了:“你倒是挺有谱的。”

      程惜也笑了,凑近到他的耳朵,轻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小时候就喜欢小哥哥哦,我发过誓,有一天要是再让我抓到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肃修言的身体又像被什么电了般轻轻震动了一下,但这次他很快微眯上眼,淡声说:“我是不是让你觉得,我很好调戏?”

      程惜还是把双臂撑在病床上,圈着他的身体,笑眯眯地:“此话怎讲?”

      肃修言冷笑了声:“你那时候才几岁,就说喜欢我。”

      程惜说:“哎哟,原来是不信啊,女孩子比较早熟听说过吗?再说我小哥哥多好看,成为我的目标对象有什么不对。”

      肃修言也不知道是该咬牙还是该害羞,气得“呵呵”笑了:“我对那么小的女孩子没那种心思,要不然岂不是也是禽兽……”

      程惜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看着他说:“修言,当年的事我回忆了下,我应该是看到那个人的脸了,所以我才会被追杀对不对?”

      肃修言沉默了下,用目光示意程惜,等程惜的手从他嘴上移开,他才说:“是我最近把他逼得太急了,他才对你动了心思。”

      程惜挑了下眉,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这个人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对她动手,最近却突然又动了杀心,那么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的决定发生了改变。

      她抓住了肃修言话中的意思,问:“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肃修言点了点头:“去年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决定继续追查当年的真相,我委托了私人侦探,大概在三个月前,私人侦探得出了结果。

      “在拿到结果后,我哥哥替我联络了警方,现在已经立案了。”

      这个程惜多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按照你的性格,你会选择自己动手。”

      肃修言的神色看起来多少有些无奈:“我确实想要亲自动手了解……但我哥哥这些年一直在帮助谨防侦破案件,他又察觉到我在做的事,就半强制性的让我报警处理。”

      不管肃修言看起来再傲娇,他对肃修然的确实也称得上言听计从了。

      程惜不由感慨:“苏修老师果然是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啊,佩服。”

      肃修言更加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按照我的方式进行,我早就让这个人永世不能翻身了,怎么还轮得到他上蹿下跳去威胁你的安全?”

      程惜挑了下眉:“对啊,按照你的方式,你现在也已经触犯法律了对吧?”

      肃修言轻蹙了眉,显然有些不以为意,不过程惜觉得现在不是教育他的时候,而是问出了最直接的问题:“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你能跟我分享信息吗?”

      看到肃修言看向自己,她还又补了一句:“当然我离开时候发生的事情,我也希望你能告诉我,里面或许有我不知道的信息,我们两个可以相互补充一下。”

      肃修言沉默了片刻,就开口简短地总结:“在你走后,那个人就抓到了我,他试图……我,然后我反抗打倒了他。被我揍得不能反抗时,他骗我说你会遇到那两个抓我们过来的人,我就丢下他去追你,结果被他开车撞到了树丛里。这时有警车经过,他匆忙逃走了。”

      他说完又补充了两句:“那时太暗,我没有看清楚他的脸,被撞时视线模糊,也没能看清车牌。”

      他说到自己被抓到又被车撞时,程惜就去摸他的脸颊,等他说完了,程惜更是轻声感慨:“小哥哥,你还是这么耿直得让人心疼。”

      肃修言显然还是有点不习惯她这种关爱,身体有些僵硬了一瞬,而后问:“你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

      程惜看着他:“因为你被抓走又被……男性说出来这种遭遇的困难更大一些吧,而且你完全也可以对我隐瞒的,也并不影响以后的推论,但你却没有说谎。”

      肃修言蹙着眉说:“他又没占到我什么便宜,还被我揍了一顿,有什么好忌讳的。”

      程惜不由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唇边吻了一下:“对,我的小哥哥不但漂亮,还最能打了。”

      肃修言的脸色有些铁青:“被你这样夸,我并不开心。”

      程惜忍着笑不再逗他:“那么这个人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肃修言看了她一眼,终于沉声说出了那个名字:“是神越的董事,周邢。”

      这个名字程惜并不熟悉,但他的身份却不出意外,现在回忆往事,她就能断定这个人一定就在肃家周围。

      再结合他有能量查到自己的踪迹,还有掌握肃修言的行踪,并且能雇佣杀手行凶,都能证明此人还是有一定的权势和地位的。

      程惜沉吟了片刻,也很快说出了自己这边的信息:“我逃出来时他在打电话,他叫电话那边的人‘嫂子’,还安慰对方说再找找,所以我觉得他那通电话,通话的对象应该就是你的母亲。”

      肃修言抿了下唇:“我只大概听到了他是在打电话,私人侦探也是从那晚我父亲和母亲的通话中开始排查的。”

      程惜看着他说:“在我这边最关键的信息,应该是他接电话时有屏幕荧光,我大致看清楚了他的五官。”

      肃修言听着就冷笑了声:“果然。”

      他又顿了顿才接着解释:“警方在调查周邢的时候,查到他在四年前也雇佣过私家侦探,那次调查的对象,是你……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在陆续关注着你的动态。”

      程惜能想象到自己早就在对方的注意之中,却没有想到对方早就在四年前就请私人侦探了,顿时有些寒毛直竖:“这人也太变态了点吧?”

      肃修言看向她的目光里带了点不明显的安慰,语气也放柔了一些:“没事的,你这么多年来一直从未对人提起过那年夏令营的事,他认为你不记得多少。

      “他也谨慎得很,不是被逼急了,也轻易不会对你下手,你毕竟是程昱的妹妹,你如果突然遇害了,反倒会引起肃家的警觉。”

      他说着又抿了唇,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也是这三个月来,我在董事会削他权力,暗中打击他其他的产业,又用其他人的名义收购他的股份……让他意识到我发现了他做下的好事,要清算他,才会狗急跳墙。”

      程惜挑了挑眉看他:“只是被赶出神越的话,显然还是太便宜他了,他是意识到我可能是那晚唯一的目击证人,除掉我,就能免掉牢狱之灾?”

      肃修言紧绷着下颌,隔了一阵才沉声说:“对不起,程惜,如果不是我将他逼得太紧,他也不会想到要对你下手,幸好我赶去时你还没有遭到毒手……”

      他的话被程惜打断了,她摸着他的脸颊,脸上带着微笑:“你还是这么喜欢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边说,边看到肃修言沉黑的眼睛,分明就还是过于肃穆,就轻叹了声:“修言,你要记住,被绑架伤害的人是你,绑架并伤害了你的人是他,出于寻求公证的原因,追查当年的事,是任何一个人的正当诉求。

      “在确认对方身份后,做出一定的自卫措施,并寻求警方帮助,获得程序上的正义,也是完全正当的行为。

      “你并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如果有人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了伤害,那也不是你的罪孽,而是他的。”

      肃修言沉静地看着她,等她都说完了,才开口说:“你是在安慰我?”

      程惜挑了挑眉:“对啊,我要阻止你进行这种没有意义的自责。”

      肃修言勾唇笑了一笑:“那我想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对你道歉,并不是因为我在为了那个人渣造成的连带伤害自责。

      “我只后悔听了哥哥的话,没有在确认他身份之后,立刻把他绑起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不就干脆利索了?还要等警方走什么逮捕定罪程序,简直啰嗦。”

      程惜不由自主地“呃”了声,她突然觉得自己也犯了肃修言犯过的错误,那就是用童年的既定目光去看待现在的对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程惜学会了抽烟和对着脱衣舞男吹口哨,肃修言不但学会了管理公司,也学会了杀伐决断和……用暴力蛮干。

      她想着就忍不住笑了出来,用手遮住眼睛靠在对方的肩上。

      肃修言这次没有不自在,反而很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程惜还没抬头,就听到他用自己那低沉悦耳的声音说:“你放心,有我在,这次他动不到你一分一毫。”

      程惜笑着正想抬头,就感觉到他的手掌压得更用力了些,阻止她起身,而后他的声音再次低沉响起,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更多的却是游刃有余的玩味:“我看我这两天还是太纵容你了,你下次再对我说那些……小心我真对你做点什么。”

      程惜趴在他肩窝里,吻着他身上好闻的须后水味道,笑着拿舌尖去舔他的耳垂:“我又没说过我玩不起。”

      于是肃修言的身体,就再一次地,微微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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