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人间雪》诸葛小猫

6、签订仆契

　　“谁说府里种的枣子就吃不得了，农家不都是朝耕夕餐，引壶自酌吗？食下自己庭前的蔬果，定也别有一番滋味。”

　　在场人大吃一惊，这声音的主人却像是起了兴致，接着吩咐道，“吴管家，待会儿让人把院里的枣子都择下来，涮洗干净，给大伙分了吃罢。”

　　“小姐，这树上的果子不干净，真是吃不得啊……”

　　吴婆哈下腰来，千不能万不可的劝阻着，没发现郑雪染早已走到树前，拾起一颗地上掉落的果子。

　　“咔！”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灰，随后竟直接咬上一口，这不合体的行为让下人们彻底惊惶，包括吴婆和一旁没反应过来的云乔乔。

　　“果然很甜，吴管家也想尝一口吗？”

　　郑雪染不由分说的掰开吴婆的手指，将自己刚咬了一口的果子放在掌心。

　　“吃吧，快吃。”

　　在小姐半逼迫的目光中，吴婆极不情愿的收下，啃完了整个果子，“多谢……多谢小姐赏赐。”

　　“好吃吗？”

　　“好吃……”

　　“其实果子掉在地上才证明熟透了，营养也最盛，吴管家，既然您喜欢，这棵树下的果子便都赏给您，其余的再分给大家。”

　　“啊？啊……是，小姐。”

　　明里是赏，暗里是罚，吴管家知道却不敢违抗，只能忍气吞声的领命。

　　这时连云乔乔都看出来，这是郑雪染在替自己解围，旁的下人也都领会到小姐的意图，不敢再笑话，纷纷谢恩退下。

　　人群散后，郑雪染迎着感激的目光上前，女孩灰头土脸的模样倒让人心疼起来。

　　“抱歉，云姑娘，前些天家父外出，今日才终于得空来看你，云姑娘的伤情如何了，在府里吃的住的可还习惯？”

　　“谢谢郑小姐挂念，一切都好。”

　　“那便好，云姑娘若是还有什么需要，便遣人来知会我一声。”

　　“真的吗，那我现在能出去一趟吗？”

　　女孩的眼里瞬间燃起光芒，方才的狼狈与难堪也随之烟消云散，迫不及待的等着对方的答案。

　　吴管家倒是被她吓了一跳，这显然是主人的客套话，她是真看不出假看不出啊，真是从未见过如此不识抬举之人，更没想到小姐居然对她的无礼之举毫不在意。

　　“当然可以，在府里待这么久闷坏了吧，我叫丫鬟与你同去，再去街市上挑一些喜爱的坊间小吃。”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不过，小姐得和府卫说一下，要不然他们打死都不让我出门的。”云乔乔知道有人撑腰，噘起小嘴，吐槽起那些群死板冷眼的府卫。

　　郑雪染宠溺的笑了笑，随后低咳一声，示意下人拿出一块腰牌。“揣好它，今后无人敢拦你。”

　　“谢谢小姐！”

　　总算能出门办正事了，云乔乔如获至宝，拿起腰牌就撩。

　　“云姑娘，要不要梳洗一下再出门。”

　　“回来再洗！”

　　“云姑娘，当心……些。”

　　每次都跑的这样快，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郑雪染无奈的摇摇头，凝视这欢脱的背影远去。

　　……

　　出了郑府，云乔乔便直奔西街菜市场，但仍然不见黄二的踪影，不过她还是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那个认得黄二的贩夫。

　　“呦，姑娘想拣点什么？小人的菜都是今早刚从园子里摘的，新鲜可口，包您划算！”

　　云乔乔刚想推辞，忽而转念，师父常说吃一堑长一智，上回被那书生坑的那么惨，这次应得谨慎一些才行，于是她随意挑了两个萝卜土豆，佯作不经意的跟他打听，“我还想买些鱼肉，但菜市里的都不大合我胃口，记得以前吃过黄二家的草鱼，味道甚是鲜嫩，今日怎么没出摊呢。”

　　小贩吆着秤，趁空瞟向一旁空空如也的摊位，“是啊，我也纳闷，黄二那小子有一个多月没来摆摊了，不知道上哪个赌场快活去了。”

　　“赌场？”一个在菜市场里卖鱼的小贩，怎会有时间和闲钱去赌场？

　　“哼，他可是走了狗屎运，有个富商喜欢吃他的鱼，总是让他送，给他赚了不少钱去赌呢。”

　　“富商，哪户富商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每次送鱼的时候都神神秘秘的，生怕别人抢了他的生意，哼，像谁稀罕似的。”

　　见这小贩也是一知半解，云乔乔有些沮丧，失落中又想起了什么，忙问道，“那你知道……他可有妻室？”

　　她想到的是那个埋在玉茫山上的女子，死前还在念着她的心上人。

　　“他？哈哈，他就是个居无定所的孤儿，勉勉强强卖鱼为生，而且性子孤僻，长的也磕碜，别说讨不到媳妇了，就连个相好的都没有哪。”

　　嗯？这就奇怪了，那女子明明说玉佩的主人是她的爱慕之人，难道……这个黄二不是她的情郎？

　　不过，无论真相如何，自己得按照约定把玉佩亲手交到黄二手中，就算不知他现今在何处，但赌钱肯定需要大把的银子，给富商送鱼的肥差应该不会耽搁，若是能找到那户富商，便能顺藤摸瓜找到黄二了。

　　云乔乔匆匆结账，又多给了小贩一些碎银子，叫他如果有黄二的消息及时联络自己，随后离开菜市场，跑了京城好几户富商府上询问，无一所获，眼看日薄西山，只好先打道回府。

　　“云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丫鬟荷香焦急的在门口张望，看到云乔乔回来赶紧跑上前，压低声音道，“吴管家来了，在房里等你大半天了，你快去见见吧。”

　　吴管家？她来做什么，难道今天被砸倒的怒火还没灭，此刻又来讨说法了？

　　云乔乔忐忑不安的走进屋里，没有想象中的斥责和质问，那吴婆反而满脸堆笑的接过她手里的萝卜土豆，十分热情，“云姑娘拎这些东西做什么，厨房里都有的，怎么没买点女孩子家的口脂妆粉呢？”

　　“啊……我……我还没来得及逛。”

　　“没事，绥都的街市大的很，商货又多，半天逛不完正常，改日我偷个闲亲自带你逛。”

　　嗯？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吴婆吗，难道她原谅了自己，主动来示好？云乔乔连忙开心回应，“好啊！多谢吴管家。”

　　“叫什么管家，多见外啊，跟小姐一样叫我吴婆就成。”

　　“谢谢吴婆！”

　　“不用客气……对了云姑娘，你到府上也有些时日了，身子恢复的可好？”

　　“嗯，我好多了。”

　　“好多了就是没全好，怎么能让你干重活呢。”

　　说着，吴婆从桌上拿起一张暗黄色写满字迹的纸，递到云乔乔跟前，“所以啊，我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给云姑娘签这份契约，让你做些轻快的家务活就好，万万不能劳累着姑娘。”

　　什么契约，什么家务活？云乔乔被她这一套突然的说辞搞得晕头转向。

　　“云姑娘曾和小姐说要在府里找差事做，按丞相府的规矩是要先签一个工契，所以我今个把契约给你拿来了……”

　　她这下才明白，吴管家是想让她留在府中做差。

　　“姑娘是……忘记了吗？”见云乔乔还没答话，吴婆顿了顿，眼珠子滴溜一转，马上打脸自责状，“哎呦，你瞧我这个老婆子，云姑娘都还没吱声呢，我在这儿瞎鼓捣个什么劲儿啊，怪我怪我，姑娘你继续歇着吧，我就先走了……”

　　“吴婆！”云乔乔拉住她，“我和你签。”

　　那黄二了无音讯，恐怕自己得在京城多待些时日，是得赶紧干上活，总不能一直白赖在郑府。

　　“那好吧，既然姑娘执意如此，我也拦不住了，就麻烦姑娘在这儿按个手印……”

　　“卖，身，契。”

　　云乔乔拿起纸，将名头大声念了出来，给正窃喜计划成功的吴婆吓了一跳，这乡下来的小丫头居然识字。

　　随后云乔乔又将契约的内容仔细读了一遍，条款还可以接受，不过这最后一条——“契约签定，终生为奴。”感觉有些不妥。

　　自己还得回玉茫山呢，在这儿是待不了多久的，于是她执笔涂去“终生”二字，过一会儿，她又觉得这“奴”字不雅，最后换成了“契约签定，一年为期。”

　　“行吗，吴婆？”

　　云乔乔将改好的契约递过去，吴婆却在心底咬牙愤恨，到底没完全骗过这个丫头，不过在自己手底下做一年的丫鬟，也有的她受。

　　“行吧，快按手印吧。”

　　“好。”

　　此时，窗外的丫鬟荷香目睹了这一切，赶紧伸手比划阻止，云乔乔看到荷香，还以为她是高兴自己能留在府里做差，开心的咧嘴一笑回应。

　　“好了，明日你就开始干活吧。”

　　手印刚按好，吴婆却像变了个人似的，立刻冷起堆满脸的笑褶子，得意的收好契纸，丢下这句话就走了，留下愣在原地的云乔乔。

　　“云乔乔，你怎么如此憨傻啊！”吴婆走远，荷香跑进屋不争气道，“她哄你签了卖身契，让你做了府里丫鬟，以后指定会找你麻烦！”

　　“她找我麻烦？可是，我与她也没有多大仇怨啊。”

　　“你不知道，吴管家最是小肚鸡肠了，而且她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是府里的老人，平常连小姐都顾她三分呢，你今日不光是把她砸倒，最重要的是小姐也向着你，她可算在众人面前糗大发了。”

　　听完这迟来的解释，云乔乔又惊又恼，所以吴婆方才的和善都是装出来的？

　　“不过你算机灵，还改了契约内容，能少受点罪。”荷香边数落边担心，让身侧那颗凉哇哇的心烘起了暖意。

　　“你放心，我干活利索着呢，一定让她挑不到错处！来来来，吃点枣子消消气~”

　　哎？枣子？

　　云乔乔这才注意到床边多出的一碗脆枣，郑雪染她……真的让人摘了枣子，分给大家吃？

　　定睛看，这个白底瓷碗很是别致，上面印着几团勾了蓝边的云朵，云，云乔乔……

　　那对小巧的招风耳又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