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人间雪》诸葛小猫

3、难中初见

　　“你……你……”

　　只见一个姑娘面色苍白，额发微湿，咬牙支撑在箱壁前，正用手里的金簪狠狠扎着自己的腿，血淌在指缝间，慢慢渗入红衣中。

　　看到这个和阳光一同冒进来的女孩，那双如水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诧，只一瞬，便恢复了往常的镇静。

　　这不是那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吗。

　　来不及多思考，云乔乔先把她的绳子解开，扶她出来。二人立马趁机逃跑，跑了很远很远才敢停脚，躲在一棵柏树下暂时缓口气。

　　“这位姑娘，你为何要刺伤自己啊？”云乔乔背靠树干气喘吁吁，十分不解的问着眼前人，而对方此刻亦对她有所怀疑，并无应答，云乔乔却毫无眼力，还以为对方是失血过多，虚弱的没法说话。

　　“姑娘，你的腿是不是疼的厉害啊，我先帮你包扎一下吧。”

　　未等对方点头，云乔乔便唰得一声，从自己的外衬上撕下一条布，接着掀起面前的赤色裙摆。

　　佳人玉腿纤纤，肤若凝脂，展露无遗，一滴血珠顺势流下，更添楚楚动人之姿，云乔乔指尖微颤，怎么都不敢触及，要命的是，不仅手不听使唤，面颊也泛上红晕，红晕漫到耳根，烫的像火球一样炙人。

　　“你怎么了？”

　　“啊……我没……没事。”

　　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云乔乔打起精神，拿出布条，小心包扎在伤口处，这是那日在玉茫山上偷偷跟师父学的，不过她这是第一次帮人包扎，生怕自己手笨弄疼了对方，才一会功夫，额上便沁出细密的汗珠。

　　看着面前的女孩这付谨小慎微的样子，佳人也慢慢卸下了心防，低沉道，“那帮人贩子给我们喝的是蒙汗药，而且药量极重。”

　　啊？原来是蒙汗药，怪不得这些姑娘怎么叫都叫不醒。

　　“所以……你用簪子刺伤自己，就是为了保持清醒，好寻找机会逃跑？”

　　“嗯。”……

　　佳人停顿片刻，反问道，“那你呢，你也喝下药了，为何安然无恙？”

　　“啊，我趁他们不注意，吐掉了。”

　　女孩回答的如此简单干脆，虽确是事实，倒真让人不敢置信她的胆量和运气，云乔乔此时却没心思关心这些，而是在焦急着另一件事，“如此说来，其他姑娘现在神志不清肯定很危险，我们赶紧去山下报官吧，救救她们。”

　　“报官？你可知道这些姑娘是什么人，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云乔乔一脸懵的摇摇头。

　　“这里的姑娘都是朝中重臣的女眷，在前日的庙会上被人贩子趁乱绑来的，我曾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们打算把我们……卖给蛮国人。”

　　蛮国人？

　　云乔乔大吃一惊，原来她们不是要被卖去妓院啊。

　　“蛮国这个边陲小国，仗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常对我边境百姓烧杀抢掠胡作非为，今年我们终于将蛮国一举歼灭，但仍有一些漏网逃窜的余孽，想必他们想以这些女眷为人质，要挟我暨朝。”

　　佳人神态凝重，冷静分析，把原本稀里糊涂的云乔乔听的一愣一愣的。

　　“报官已经来不及，不过这么些重臣女眷同时消失，朝中必能猜出蹊跷，此刻救兵应在路上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佳人眸里终于泛起波澜，她褪下身上的红衣，面露难色，“马车的目标这么大，人贩们必然不能走官道，若是想出城只能在水路和山路中二选其一，而今看来是选了山路，所以，我想把我这身显眼的红衣，系到山顶的树上传递消息，只是……我的腿……”

　　顺着目光指引，云乔乔低头看了看佳人的伤处，又放眼看向还有一段距离的山顶，“这个简单，我身上没有受伤，体力也不错，可以代替姑娘去山顶，你在这里等着我就好。”

　　“可是……”

　　“姑娘放心，我最擅长爬树了！”

　　云乔乔扯起红衣，跑起一阵风，动作好像比声音还快。

　　她打小就在山上生活，这自然是难不倒她，没过多久就跑上山顶，选了棵最高的树爬上去，在枝干上紧紧绑上红衣，满山的翠绿青苍中，这抹红在大风的舞动下格外显眼。

　　完成嘱托，她也如释重负的爬下树离开。夏日的雨总是突如其来，刚回走一会儿，头顶便乌云密布，狂风席卷，暴雨如泄。

　　她赶紧加快脚步跑下山腰，那位姑娘依然遵守着和自己的约定，静静等在柏树下，浑身已经被浇的湿透，云乔乔此刻心里酸酸的，什么都忌讳不得了，用力牵过她的手，两个姑娘就这样在雨间相互搀扶奔走，终于找到一处山洞落脚。

　　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山洞里阴冷潮湿，二人被冻的瑟瑟发抖，云乔乔脱下自己的外衣披给对方，又寻来一些树枝木棍，准备生火取暖，正忙活着，一旁忽然传来一声诧异。

　　“这块玉佩，是你的？”

　　不知何时，一直藏在口袋里的竖柱玉佩被佳人攥在了手上，云乔乔见她在认真打量，以为她知道玉佩的来历，激动的两眼放光:“是我的！姑娘，你认得这块玉佩吗？”

　　对方被她这突来的兴奋劲儿搞的一头雾水，“不认得，我只是刚刚在旁边拾到了，觉着是你不小心掉的。”

　　“啊？哦……”

　　也是，世间哪能有这么碰巧的事。哎，好不容易顺利来到京城，没想到人没找到，倒亲手把自己推进坏人的陷阱里。

　　云乔乔垂头丧气的接过玉佩，仔细吹掉灰尘揣回兜里，坐回火堆前添柴。

　　天色将晚，雨终于下小了，淅淅沥沥的，洞内的柴火也烧起来，总算暖和了些，火光摇摇晃晃，石壁上的两道身影并肩而坐。

　　“对了，相处这么久，我还未向姑娘介绍自己，在下是丞相府嫡女，名唤郑雪染。”佳人张口，柔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郑小姐，在下云乔乔，云朵的云，乔木的乔。”云乔乔抱拳道。

　　“云姑娘，恕我冒昧，看着装打扮，你并非京城人士？”

　　“对，我是来绥都寻人的，几日前才到京城。”

　　“寻人？寻谁，寻到了吗？”

　　“寻……”刚要张口，云乔乔突然想起那女子曾经叮嘱过，这件事情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寻……寻一个……一个朋友，不过他搬家了！所以……我暂时还没找到他。”

　　“原来如此，倘若有需要我帮衬的地方，云姑娘尽管开口。”

　　“好，好的……多谢郑小姐……”

　　于是她瞎诌个京城朋友，将实话憋了回去，不过她不大会撒谎，话里支支吾吾的，一听就是有难言之隐，还好对方也顺水推舟不再追问下去。

　　云乔乔赶紧转移话题，倒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郑小姐，那个书生花费心思去集市上绑架我，但我又不是哪位大臣的家人，就算把我抓来了又能威胁到谁呢？”

　　“他们应该是要你代替一个人。”

　　“代替谁？”

　　“礼部侍郎家的小女儿，那个姑娘本来身子就弱，去庙会就是求平安康健的，没想到半路遭遇绑架，被这么一折腾，前夜突然发病去了，想必他们没法和蛮国人交差，才物色来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女儿凑数吧。”

　　“什么，凑数的？”

　　这么多路人，偏偏自己被骗了去，真是蠢笨至极，云乔乔咬牙切齿道，“这个书生，表面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像个好人，没想到是个害死人家女儿，十恶不赦的人贩头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云姑娘，有时候越好看的面容下，就藏着越深的秘密和欺骗。”

　　发梢处的水珠顺着额头淌下，凝在佳人长长的睫毛上，火烧的焰光映在一双熏润的双眸中，时而闪烁，时而迷离，仿佛永远燃不尽尘世间的镜花水月。

　　云乔乔痴痴地看向这双眼，不自觉道，“郑小姐，你这么好看，你有欺骗我吗。”

　　闻言一怔，随后盈盈目光射来，朝着她嫣然笑道，“你觉得呢？”

　　酥酥的一声，难得的笑颜，猝不及防的挑逗着少女的心。

　　“郑小姐……郑小姐自然不会骗我。”

　　云乔乔漫不经心的偏过头，假装拾掇树枝，其实内心的小鹿早就扑腾了半天，一对小巧的招风耳红的仿佛快要烤熟。她暗忖，郑小姐明明同是女子，怎么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总是害羞慌张呢。

　　“快！给我分头找！”

　　洞外突然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糟糕，好像是那群人贩子追上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云乔乔立即扑灭柴火，扶起郑雪染躲到角落，此时雨已经停了，山洞里漆黑一片，云乔乔憋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踏步声走近又走远，渐渐没了动静。

　　又隔了好一会儿，她出来冒头探看，确认安全，“没事了郑小姐，他们离开了，我们再躲一会救兵应该就能到……”

　　“砰！”

　　后脖颈一记闷棍，洞内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云乔乔晃晃悠悠的回头，却看见郑雪染手持一根光秃的树棍，站在身后。

　　“郑小姐！是你！你……为何……”

　　她很想问问为什么，但嘴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佳人浮现出好几道幻影，天地景象渐渐陷入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