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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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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谁让你来找我们麻烦的。”
陆羽蒙走到树旁,盯着头顶摇摇欲坠的人。
那人仍是装傻充愣,口中只哎唷地叫唤,不吐半个字。
陆羽蒙环顾周围,悠然地叹了口气:“不说是吧?这荒山野岭的没个人影,待会要是一不小心掉进河里,掉到山崖底下,也不会有谁知道,对不?”
那人眼睛闪动,有些慌乱,嘴硬道:“你可别唬我!怎么的,还敢光天化日杀人不成!”
陆羽蒙心中一沉。这世道就是如此不讲理,卑鄙小人反倒可以肆意妄为。
“唬你?你当我是闹着玩的。你要真骨头硬,那就别交代,我们立马就走,好好在这待着吧!”
他转过身,拽着韩烨上路。走出一段距离,浓荫遮住了那棵大树,韩烨低声问:“真不管了?”
陆羽蒙笑了笑:“你看着吧。”
果然,背后响起一阵鬼哭狼嚎:“我都招我都招,你快回来!我也是迫不得已帮人做事,要找找别人去,别拉上我呀!”
这地方偏僻荒凉,真要挂个几天几夜,定是没命了。他本来只是拿钱做事,犯不着搭上性命。
陆羽蒙瞧着他:“你说。”
才不过一会儿功夫,那人胳膊已经胀成了青紫色,面颊灰白。强忍着眩晕,悻悻地答了句:“小郎君还是先想想,可有得罪过什么人吧。”
韩烨不耐起来,呵斥道:“让你交代,你听不懂人话?”
那人惊得直缩脖子,哭哭啼啼道:“哎呀,我真不好说……小郎君想想,可是得罪过一家姓秦的?”
陆羽蒙与韩烨对看一眼,心照不宣。
韩烨读懂他的眼神,从怀中取出一柄飞刃,朝着树上悬吊的绳索扔去。扑通一声,那人跌到地上,沾了满身泥尘。
“滚。”他冷声低斥。
那人拍了拍屁股,灰溜溜地逃跑了。事情办砸,还把雇主的底交了,他是没胆子回去的,只好躲到天涯海角。
“那姓秦的乡绅不是搬走了吗?”
陆羽蒙摇摇头:“我猜,不是秦老爷,而是他那才回乡的大儿子。”
他把那天早晨遇见秦宪的事说了。韩烨轻蔑地哼了声:“我看,李家江山要完了。如此阴险鼠辈,也配坐上公堂?”
秦宪有权有势有钱,陆羽蒙只觉往后不可不防,连忙带着韩烨回食肆,把事情跟几个伙计说了,让他们平日注意点,别给人留下把柄。
听他说完秦宪所作所为,大家都很气愤。这人还当上了县令,简直是老天无眼!
吩咐好店里,陆羽蒙又上虞图家的铺子跟陆腾交代一番,恰巧碰上来送棉布的幸娘。
不久前托幸娘帮忙织布,还剩下些没织完。她隔三差五便上家里来一趟,把织好的棉布交到陆羽蒙手里。
只是今天奇怪,怎么大老远的上城里交到陆腾手里。
幸娘往常跟他熟络,今天却看见他便躲,眼神仓皇。陆羽蒙疑惑地喊了句:“幸姑娘,出什么事了?”
幸娘慢吞吞地站住,半晌才回过神,挤出个难堪的笑:“陆家哥哥,我刚才没看见你呢。别往心里去。”
说着,她眼睫上便挂着点水气,唇瓣嗫嚅了两下,头也不回地跑了。陆羽蒙百思不得其解,转头望向一脸窃笑的陆腾,心里不太高兴,板着脸道:“你笑什么,她躲躲藏藏的,肯定是出什么伤心事了。”
“阿兄你操什么心,万一是好事呢。”陆腾瘪了瘪嘴,满不在乎地播着算盘,“人家啊,是上城里会情郎的,这下你把事情搅和了,她当然跑了。”
陆羽蒙怔了怔,依稀记起幸娘说她有个喜欢的人,还是个胡人。赖公不乐意他们在一块。
“她这段时日常借着送棉布过来,你呀就别操心了。”陆腾把棉布全部搬出来,放在柜台上,“阿兄你点一点,看看数目对不对。”
陆羽蒙把棉布清点了一遍,剩下这些差不多还能做几身衣裳。
要想靠着棉花赚钱,光凭现在这点田地和人手是肯定不够的。
除了要种更多棉,还需要织机,以及织布的工匠。
他回到家里盘算一番,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这条路是能赚到钱的。为了往后把生意做大,是时候拿出一部分积蓄来购置些田产了。
陆羽蒙取出床头的木箱子,小心翼翼打开。韩烨在他身旁站着,看清里面装的物件,面上微微惊诧。
“这些都是你当初给我的。”陆羽蒙面颊有些烫,取出那只鼓鼓囊囊的钱袋。
韩烨绽开笑颜,玩味地打量他:“你要留着当嫁妆不成?”
他从小生长在塞外,对中原心向往之,却不太懂中原王朝的风俗规矩,连聘礼和嫁妆都分不清楚。
韩烨环住陆羽蒙的背,贴在他后颈边上说话。
“存起来做什么,你放心,往后到了娶你那一天,我必定带着千军万马迎亲,贺礼从龟兹城排到天山脚下。”
呢喃细语,涓涓细流,渗进陆羽蒙心窝,从脊背到腰肢一片麻痒,不知不觉仿佛饮多了酒,四肢手脚都绵软起来,情不自禁靠在韩烨怀里。
分神的时刻,一双粗厚有力的手掌钻进衣衫下摆,滑过柔软细腻的肌肤,难耐地把玩。
手上的力道时轻时重,把他当做无上的珍宝轻抚,又像是克制着狠狠捏揉的念头。
陆羽蒙低声呜咽,鼻息火热,握着他的手腕求饶:“别,大白天的……”
韩烨在他耳后不舍地啄吻几下,到屋前关紧了房门,大步流星到陆羽蒙跟前,拦腰抱起。
天光挡在门外,室内昏暗迷蒙。陆羽蒙猝不及防,后背撞上床板,被摁在褥子里亲了个遍。
陆羽蒙用韩烨上回给的钱新买了二十亩地,请了几户佃农帮忙种地,来年准备种棉花。
这二十亩良田离伊暮村好几里远,田地附近本就有座庄子,偶尔过去歇歇脚,倒还算方便。
在新地方种棉花,照样要解决水的问题。好在田地就靠近西川下流河岸,只需要挖条渠把水引到田边。
寒冬腊月天,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陆羽蒙往城里跑了好几天,难请到干活的人手。
白日天还没亮,韩烨就拿着铁锹到河边开渠。陆羽蒙忙完食肆里的事,回到田边正好太阳高照,佃户们也扛着锄头、挑着担子来帮忙。
陆羽蒙把早食送到渠边,捏着巾帕给韩烨擦额头。韩烨把帕子在手头缠了几圈,往鼻子跟前扇了扇,便笑得不怀好意,到他肩旁咬耳朵。
“搽了什么香,特意给我闻的?”
陆羽蒙被他戳穿小心思,害臊地转开眼神。
韩烨老是亲个不停的,每回搅得他也是春心荡漾,只盼着能更招韩烨喜欢一点。
“今天去虞图家铺子走了一趟,本来想看看腾弟的。结果他家新来了些茉莉香……”
陆羽蒙脸上浮出点绯红的霞云,看向韩烨时满是春色,把右手袖子一抹,露出皓白的手腕。
“喜欢不?”他把手腕伸到韩烨跟前,声音有几分怯意。
韩烨握住便俯首一吻,眼眸立时变得深邃,牢牢黏在陆羽蒙身上。
“喜欢,是你的都喜欢。”
他垂下眼睛,只恨不能在白皙的手臂上咬一口。
要不是陆羽蒙表现得羞怯懵懂,他就真以为是故意勾他的。
水渠打好,离除夕只剩三四天。换上棉衣风帽,两人乘着快马往家里赶。
走到半路飘起了大雪,回乡时刚好放晴。寰娘老早就站在村口接他们,头衣肩膀上堆了一层雪絮。
陆羽蒙跳下白马,离了韩烨的怀抱,冷风侵骨,立刻打了个寒战。
“娘!”他蹙起如墨的眉头,嘴里吐出一股白烟,心疼地把寰娘双手捂住呵气,“你怎么连伞都不打!”
寰娘满脸笑意,抓紧了他的手:“先前出门的时候没下雪,怕错过了,就没回去。”
“你天天到这来等不成?”陆羽蒙惊愕不已。
“没事,反正娘在家也是闲着!”
她乐呵呵地盯着儿子头顶,踮脚为他抹去雪沫子。常年劳作,背已经显得佝偻,简单的一个动作竟有几分蹒跚之态。
韩烨牵着马过来。陆羽蒙好说歹说,才让她上马坐着,一行人迎着雪风回家。
大雪的日子,正是打鱼的好时机。往年他们都是到秦家的鱼池里捕鱼,还得交租子。
今年,陆羽蒙带着韩烨到西川河畔。河水已经冻成半根拇指厚的坚冰,用冰镩子凿开一个洞,放些饵料,再把网放下去,过半天就等着收网。
韩烨给白马套上索套,朝着冰面上拉网。渔网哗啦啦出水,在冰面上挪移,网中鱼儿闪着银光,在光溜的河冰上摇头摆尾,一腾几尺高。
“快来!”他高声唤。
“来了来了!”
陆羽蒙踩着绑了粗布的靴底,手里提着木桶,脸颊绯红,呼出一串串白烟,跟在渔网后捡拾蹦跳的大鱼,不一会儿便装了满满一桶。
冰天雪地里劳作完,浑身都冻僵了。陆羽蒙一下马直奔厨舍,灶里生起大火,煮一锅牛乳,醇厚的香气顺着寒风飘进院里。
过年家里早就煮好了醪糟。牛乳和醪糟一块煮,喷香四溢,酸甜诱人。煮开之后打几个鸡蛋,搅成蛋花,加果仁葡萄干。舀上一碗,大口下肚,暖气和甜味从腹中散到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