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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屋子里静了半晌,还是韦馥替他解了围,口渴倒茶喝去了。

      等人走远了,韩烨眸子里亮闪闪的,叹道:“那我要是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你心疼不心疼?”

      他似乎跟“心疼”二字杠上了,陆羽蒙不给个准信,就不善罢甘休。

      “心疼有什么用,”陆羽蒙垂着眼,“我跟你一块死。”

      韩烨脸色惊变:“这话可不能瞎说。”

      陆羽蒙没有瞎说,他自知根本不是韩烨的太子殿下,现在两人如胶似漆,可往后事情败露,能不能说得上话都成问题。

      多少眷侣渴望同穴共冢,他亦有七情六欲,想的是长长久久。

      日夜赶工,将近一个月,硕大的织机做好了。织机形状方正,下半部分像极了一张双人床,床上竖起高楼,是穿经纱的地方。

      照着书上的说明,陆羽蒙学会了织布的基本方法,能织没有花色的白布了。

      飞梭左右来去,一点点织就一卷棉布。他和家里女眷用棉布裁剪了几身衫子,几件外袍。

      棉布衫轻薄柔软,穿在身上半点不憋闷。这时节秋风萧瑟,穿着新裁的棉衣,更是不觉寒冷。

      他打算趁着过冬前的时日把剩下的棉花都织成布,再做几床棉被,这个冬天彻底不用发愁。

      没过了几日,有个身穿白袍袈裟的僧人来敲门。陆羽蒙一打开门,惊得说不出话。

      僧人礼貌地弯了弯腰,合手行礼:“檀越。”

      陆羽蒙虚扶了一把,把人请进门端茶倒水,疑惑道:“大师,怎么突然上我家里?”

      联想到重生以来遇见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陆羽蒙实在是有点怕了。

      骗子,神棍,还是化斋的?

      和尚抬起头,白面圆脸,慈眉善目,有股文人书卷气,身上袈裟亦是考究,应当不是来惹事的。

      仔细看了看,似乎还有点眼熟。僧人笑了笑,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道:“檀越已经不记得贫僧,贫僧却还认得你呀。”

      陆羽蒙点了点额头,想起来了。

      这是净境寺的典座传藏法师,当初他才来,到寺院里借钱卖宅子,还是经他的手。

      欠寺院的钱半年还一次,陆羽蒙就去了两回,对他的印象也极浅。

      他心里抽动了一下。记得六月份才还了一笔,现在账目还没到期吧?

      传藏法师呵呵一笑,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摆着手道:“非也,非也。贫僧这回前来,是有求于陆施主你。”

      他把来意细细说了。眼见着秋深,寒冬将至,寺院每年都会拨一笔钱给僧众们制冬衣,而这件事历年来都是传藏法师办的。

      传藏法师和村里的赖公有些交情,前些日子赖公到净境寺烧香,两人寒暄了几句,赖公就把他家种棉的事告诉了传藏法师。

      陆羽蒙深吸口气。寺院采购冬衣,这可不是小数目。

      传藏法师苦笑道:“今年西域战乱,商路不通,寺里原本找的铺子拿不出制衣的料子,还差个十来件。”

      十来件啊!陆羽蒙粗略算了算剩下的棉料,松了口气:“这倒是有!”

      传藏法师感激不尽,连说了三声好,道:“贫僧向来信得过赖公,自然也信得过陆施主你,施主雪中送炭,定当福泽绵延,家宅兴旺。”

      又说了一会儿客套话,陆羽蒙让他看了新做的棉衣。传藏法师眼中闪着光,白胖的脸上笑意更甚,很是满意。

      事情敲定,说好报酬和交货的时间,传藏法师千恩万谢地离去。

      陆羽蒙计算了剩下的时日,还有两个月,幸好先前织了好些布,够做几件衣服。

      近来就吃吃苦,把棉花全部织成布。家里只有一张织机,估摸着还是有点悬,兴许得上赖公家去请幸娘帮忙。

      接下来的两月里,家里人都帮着他做冬衣。日日夜夜守在织机前,总算在约定的时日把衣裳交给传藏法师。

      棉花稀有罕见,做成衣服洁白柔软,寺院出手阔绰,一件值整整二两,十五件就是三十两。

      陆羽蒙拿着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满心欢喜地回家去。

      这两个月虽然劳苦,但在得到回报的那一刻,他仿佛忘记了一切的辛苦,整个人都被喜悦填满。

      路过家中开的食肆,陆羽蒙照旧进去瞧了瞧。过了几个月,食肆里还是人流如织,说明他一开始定下的生意思路是对的。

      铺子在这条街上扎下根,以后银钱便如小溪里的活水,绵延而来。

      伙计们都喜欢见他,老远就探出头喊东家。康文善把他小侄子也带来了,才十三岁,却聪颖灵敏,陆羽蒙让他干账房的活,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他翻了翻近来的账目,发现粮食和柴薪都涨了几倍。

      康文善道:“东家别担心,过冬了嘛,人人都忙着屯过冬粮。”

      陆羽蒙却蹙起眉毛,摇摇头:“不太对劲。怎么涨得这么厉害。”

      想到传藏法师说今年打仗,他就坐立不安,亲自走到市集卖粮食的铺子里问。老板都说,近来运送到龟兹的粮食确实变少了,只说是商路难走。

      陆羽蒙学过兵法,深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今年已经收了官租,百姓剩下的粮食不会无端端变少。

      唯一的可能,官府征粮。

      征粮的原因显而易见,要打仗了。

      他没告诉伙计们,只让他们趁着粮价还没涨到最高,每次采购多买些屯着。

      征粮是平头百姓控制不了的事,万一消息走漏出去闹得满城风雨,他就是惹火上身。

      家里今年收了两季,剩下的粮食应该是足够吃到来年播种的。

      他不太放心,这便准备回庄园粮仓看看。才走出门,便见个混混模样的人走进自家食肆,在大唐里走了一圈,不看菜也不落座,像是在找东西。

      陆羽蒙来得少,面生,不少人都把他当食客,方便了他站在原地观察。

      良久,那人招来伙计,点了碗羊肉汤。等上菜时不耐烦地歪坐着,五根粗短的指头搭在桌案上起落,敲得咚咚响。等上了菜,伙计忙别的去了,他却喝也不喝,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往地上一躺。

      陆羽蒙眼皮跳了跳,沉重的叹了口气。

      他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那人哎唷哎唷地叫唤,眨眼就从五大三粗的汉子变得柔弱不堪。

      “你们家这汤有问题啊,喝进肚子里怎么疼得厉害!”

      他闹得厉害,很快就吸引了旁人的注意。人们伸着脑袋观望,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咱们也点了一样的汤,该不会……”

      康文善没头没脑地过来收拾烂摊子,百口莫辩。

      “肯定不是我家的汤有问题!都是一锅煮的,别人从没说肚子疼!客官是来之前吃了别的什么吧?”

      那人哀嚎得更凄惨,愤愤地指着他:“我今天就只吃了你家的菜,你还想抵赖!”

      陆羽蒙几步上前,故作惊讶地摸着那人手腕,道:“真可怜,刚好呢,我是个游方的大夫,我给你瞅瞅。”

      “对对对,还是身子要紧,赶紧给他看看。也让我们瞧瞧这汤里加了什么!”

      那人脸色一变,想抽回手,被无数双眼睛瞅着,却是慌张心虚,没挣开。陆羽蒙在他脉搏上搭了一会儿,大呼不好:“你这脉相虚浮,是泻肚之症。莫不是吃了泻药?”

      此言一出,那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捂着小腹叫唤:“对啊对啊,肯定是加了泻药,不然怎会疼成这样。哎唷,你们这没人性的黑店,不怕吃死人啊?”

      一旁的康文善已然看傻眼了,张口结舌。怎么东家还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呢!这分明就是个讹诈的无赖嘛!

      “可是不对啊,”陆羽蒙端过桌案上的汤,看向惊疑不定的食客们,“若是加了泻药,汤里肯定是有怪味的,你没吃出来?还是这汤的味道太重,把药味掩盖住了?”

      那人忙顺着他的话说:“可不是嘛!这汤咸得很,哪里喝得出来!”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随即嘤嘤地哭起来,拉着陆羽蒙的手道:“大夫,我该怎么办啊?治腹痛得不少钱吧?”

      陆羽蒙冷笑,挥开他的手:“不费事。你这病只需一味‘狼心狗肺’便能治好。”

      他没想到陆羽蒙忽然变了脸,一时错愕,舌头在嘴里打架:“这,这这这,大夫,这怎么说?”

      “还大夫呢?”康文善讥笑道,“这位是我们东家!你这狗贼,早就露出马脚了!”

      看戏的食客们笑闹成一片,都明白他是来砸场子的。兴许是店家生意好,引得同行妒忌,使银子雇来泼脏水的呢?

      “我家开的是药膳,这方子我改良了无数次,早就跟寻常的羊肉汤滋味不一样,”陆羽蒙缓缓站起身,睥睨着他,“这碗汤不是咸的,而是甜汤。你从哪喝出的盐味?”

      眼看着露馅,那人却还是嘴硬,支起脖子道:“可我就是喝了你家的汤才……”

      “从你进门我就盯着了,”陆羽蒙皱眉打断,眉宇间盘旋着一股寒气,“你压根没喝,就是来栽赃陷害的。说,是谁让你来砸我们招牌的?你要不说,今天就别想走!”

      他挽起袖子挡在那人跟前,作势要拿住,气愤道:“大家都帮我把这个无赖抓起来,今日我请了!”

      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听说店家要白请,个个都上前堵人。那人见势不好,吓得满面菜色,拿出吃奶的力气逃窜。

      到底是收钱替幕后黑手泼脏水的,手脚麻利着,几十号人一块堵他,愣是让他瞅着空隙钻出去了,逃之夭夭。

      食客们都是瞧个热闹起哄,看人跑走了,也都没追。陆羽蒙拿着根烧火棍追了两条街,闹事的人越跑越远,拐进了幽静的山坳。

      山重水复,绿树如障。很快,他就瞧不见比兔子还快的人影。陆羽蒙撑在一棵柳树上喘气,暗暗可惜,没能让他交代是谁指使的,见不得他家生意好。

      曲折的山径深处,突然响起一声凄惨的哭叫,正是刚才那人!

      陆羽蒙顾不得喘气了,连忙追上去。心中不停地想,真是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保佑让他摔了,或是踩中野兽夹子了,注定要落在自己手里!

      转过几条弯,远远的,他望见那人被一根绳子绑住手腕,笔直地吊在树上荡秋千。树下站立着一个高大俊美的人影,不是韩烨是谁。

      韩烨像只蹲守的大猫,高贵、矜傲,抱着臂膀等待。一看见陆羽蒙便微微抬起下巴,邀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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