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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阳光穿林打叶,陆羽蒙鼻尖蒙着层细汗,好似白雪快被晒化了。

      韩烨登上一侧高峻山脊,伸手给他,陆羽蒙借力爬上土丘,累掉半条命,面对山谷站了会儿,凉风吹过,携带着丝缕水汽,总算舒服许多。

      山脊另一侧是汹涌的白浪,河流在日头下闪闪发光。

      从这儿引水?旋即他眺望山岚背后伊暮村的方向。村庄建在绿洲附近,远远望去好像散落成带的棋子,目测有十几里。

      韩烨道:“待会儿我就过来挖井。”

      他倒是一点不觉得开条水渠艰难,脑中想法和陆羽蒙不谋而合,已经开始盘算着从哪里打井穴,要绕过哪块地。

      陆羽蒙正想说话,韩烨看了看他,拿手肘一碰胳膊:“你回去,我再在附近瞧瞧。”

      陆羽蒙暗想也对,留在这帮不上什么忙,还要劳烦韩烨分心。既然已经决定挖井了,不如把攒的银子匀出来一部分请民夫。

      按照高昌胡商写给他的种棉步骤,每年四五月就可以播种。前期耗水少,等到吐蕾的时候需水骤增,约在六月,人手充足的话应当赶得上。

      他先去了龟兹城买食材,琢磨着回家煮个馄饨。扁食烹饪简单,吃起来味道也不错,恰能给他这厨艺上的青手充当门面。

      羊肉剁得细细的,粉白交织,加青翠的葱碎与芫荽,包进小麦面擀成的薄皮里。陆羽蒙自知斤两,只先包了两个,叠得不是很好,像两块板正的包袱,滚水一冲便散架了。

      接连试了几回,沾清水封紧面皮,指头在接口处摁一排印子。观瞻一番,模样比最初两个规整许多,像往年宫中逢年过节吃的,鲜洁鼓囊,有股清淡的麦香味。

      很快,一锅馄饨煮得大烟滚滚,陆羽蒙坐在炉灶前烧火,脸上一层红光跳动,晃花了眼。

      寰娘笑盈盈地跨进厨舍,见儿子正坐着,眉飞色舞:“羽儿,今儿个做的什么?”

      “馄饨,羊肉馅的。给娘先盛一碗?”

      “不用不用!”寰娘忙摁住他肩膀,神神秘秘,“娘有事跟你商量。”

      陆羽蒙看她神情不像遇到麻烦,往灶里添了把柴,道:“家里事娘做主就好。”

      “是家里的事,也是你的事。”寰娘清清嗓子,“你弟弟上都城去了,照窈娘的说法,腾儿那孩子从小读书就厉害,先生都夸他,怎么也得有个名次。她就请托为娘帮忙说门亲事,我想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如就一块。双喜临门呐。”

      陆羽蒙脑子懵了一瞬,脸颊被炉火照得晕红一片。寰娘以为他是害臊,低头偷偷抿嘴笑,接着絮叨:“正好咱村里好几个黄花大闺女,温良恭顺,你看了保证喜欢。”

      听了半车话,陆羽蒙没觉出喜欢不喜欢。常理来说,他这个年纪的青年生龙活虎,没道理对“黄花闺女”四个字心如止水。

      “娘,你给腾儿说去,我没心思,还早呢。”

      “你这孩子,想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那也不能强来,耽误了人家姑娘。”

      寰娘劝不动,唉声叹气地走了。灶里火光渐熄,馄饨也该出锅了,屋子里飘荡着鲜香的烟气。

      他用食盒盛了两碗,剩下的留给家里,踩着毒辣的太阳去田边,正撞上韩烨从山上回来,丹唇翘鼻,莫名就有股动人。

      比黄花闺女还让人心动的韩烨浑然不知,从怀里掏出摊黑不溜秋、毛茸茸的东西。陆羽蒙定睛一看,差点咬了舌头。

      “小熊崽,哪捡来的?”

      听见他的声音,昏昏欲睡的小兽立马瞪圆了眼睛,好奇张望,看一眼又赶忙闭上,俨然把韩烨手臂当成了摇篮。

      “不是熊,”韩烨举起小兽爪子给他看,四块卵圆的肉垫沾着土屑,“是只土狼,就是长了个熊样。”

      “哪来的狼?”

      “去林里看地,地上有人放捕兽夹。母狼死好几天了,这小东西就藏在附近。”

      陆羽蒙仔细打量。怪不得蔫头耷脑的,可怜巴巴。

      “等驯好了留着看家。”韩烨逗弄着小狼。

      “这也行?”头一回听说驯狼看家的。

      “行。这是孤狼,很听话。”

      两人在田间搭上一方凉棚,摆好桌凳吃饭。热风海潮似的周游激荡,四野静谧无人。

      韩烨满足地吃完馄饨,大口喝了汤,道:“怎么做的,这样好吃?”

      两句话说得陆羽蒙不好意思,韩烨实在是太捧场了。

      吃饱喝足,陆羽蒙便与他商量请人打井开渠的事,韩烨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叫一队人过来就成。”

      “那不行,”陆羽蒙面露忧色,“你来这我已是不放心,要让人知道你们身份……”

      韩烨若有所悟。

      陆羽蒙到市上找干活的民夫,个个都要价不菲,以月计每人三百到五百的工钱,十个人就是差不多五两。时不我待,他一咬牙付了账,和工头商量好明日就开工。

      晚间回到屋边,月光朗照,韩烨坐在凉棚底下,用不知从哪鼓捣来的黑豆煎染头发。十指上下起落,纷纷好看,赤红发丝不一会便成了乌黑。

      染完头发,韩烨抬眼一瞥看呆的陆羽蒙,张扬地笑:“好看不?”

      “好看。”

      陆羽蒙吞了口唾沫,恍然间好似自家媳妇闺房对镜梳妆,末了问他一句:“郎君,妾身如何?”

      目光在韩烨周身游走,陆羽蒙暗暗地想:这体格也是他娶得了的?怕是抱都抱不拢。

      月上中天,改头换面的韩烨心情大好,拿着刀斧劈砍做床剩下的木料,将木屋周围的篱笆加固一遍。

      临到上床休憩了,他有点抱怨地说:“你一个人住这,也不怕野兽过来,趁着睡熟把你叼走了。”

      陆羽蒙铺上被褥,兴奋地躺上新床,上下动了动,结实宽阔,手艺实在不错。

      这下,就算他俩夜间在床上大展拳脚、比武论剑,也不会有人跌到床底下去。

      吹灭油灯,躺在一张枕上,屋外虫声切切,清亮月光从屋顶瓦缝照进,恰落在彼此的眼睛上。

      一瞬间沉默地对看,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陆羽蒙没话找话,轻轻咳嗽了声:“将军,这日子比在军中如何?”

      韩烨枕着臂膀,蓦然觉着他扑闪的眼睛泛着神异的光,挪不开双目。

      他们在军中也是要种田的,可哪有这般夜深人静悄语时的温柔。都是些爱犯浑的大老爷们,看了就心烦。

      “挺不错的。”韩烨望着他的眼睛,吐露肺腑之言。

      一想到他们要将这片荒芜的园地建成春风十里的模样,韩烨便摩拳擦掌。

      陆羽蒙却是自认委屈他堂堂将军了,弥补似的说:“明日想吃什么?”

      韩烨闭眼思索一瞬。想不出来,似乎只要是陆羽蒙做的,他都挺喜欢。

      他是个不麻烦的人,没那些矫情脾气。行军打仗什么没吃过,陆羽蒙请他吃草鞋都无所谓。

      第二天一早,陆羽蒙雇的民夫们大张旗鼓地进村,韩烨带着一帮人,肩挑手提,拿着家伙事浩浩荡荡往山里打井。

      陆羽蒙驾着驴车进城置办食材,十来号人,要买的东西不可小觑。

      路上有人拦下他满脸探究地问:“听说你家要打井了,干嘛花这冤枉钱?”

      陆羽蒙笑了笑,道:“我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家里多是女眷,花钱省事不累人,多好。”

      那人绷紧了嘴巴,良久才叹:“寰娘养了你这儿子,实在是享福。”

      这阵仗惊动了里正赖公,买完菜蔬回宅时,赖公拄着拐杖在道边等他,身旁跟着个梳堕髻的姑娘,埋头搀扶着老人胳膊。

      “陆家二郎,你要在田边修坎儿井?”

      陆羽蒙忙从驴车上下来,扶着他老人家另一边胳膊。姑娘的目光与他擦肩而过,又微微别过脸,耳廓红得像荷花的嫩尖。

      “是啊赖公,往后想种些棉花。”

      赖公拈了把胡须,叹了口气:“唉,记得十来年前刚到这来,老夫便同乡亲们说过兴修水渠的事。”

      村里修水渠走的是公家账,平摊到每户头上。修渠灌溉是好事,一开始大伙都挺乐意,后来便有不愿出钱的在中间挑唆算计,村民们因为每家应该摊多少账,谁多了谁少了吵得不可开交,最终作罢。

      赖公笑眯眯看着他:“你这小娃有远见,等你家里井打好了,让那些个倔得像头牛一样的人瞧瞧,到时候还得请你帮着老夫劝劝乡亲们。”

      老人家德高望重,曾为他家解过围,修渠又却是件惠及民生的大好事,陆羽蒙便点了点头。赖公欣慰地长叹一声,转头要走,陆羽蒙连忙道:“来都来了,赖公,到家里吃中饭再走吧。”

      赖公看着身边的闺女:“幸娘,你说阿翁去是不去?”

      幸娘飞快瞥了陆羽蒙一眼。往年她在闺中听过这名字,只以为是个无赖,阿翁说都是乡亲们误会他了,幸娘还有些不相信,如今一见,这样俊俏的人物,哪会是狼心狗肺之徒?

      她讷讷地应了声,显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别过眼去声如蚊蚋:“幸娘都听阿翁的。”

      回到宅里,寰娘听说赖公携着孙女到了,简直是蓬荜生辉,忙领着窈娘和芸娘来迎。寒暄一会儿,女人们都移步厨舍备菜烧饭,赖公便细细问起陆羽蒙:“孩儿,你觉得我家幸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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