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云碧影

38、第八章 幽冥

　　说时迟，那时快，“噗”的一道钝声，铁器入肉，船夫脚下一晃，直直跪下，不待他反手挥刀格挡，另外两枚铁蒺藜一枚打到握刀的手腕，一枚直射咽喉。堇年弹出铁蒺藜时用的手法独特，兵分三路，且力度不一，下路先至，牵制对方，中路制敌，上路取命。
　　眼看船夫直直倒下，堇年不敢轻忽大意，跃上桌子，用空出来的手扯着谢玉楼，推搡着，叮嘱：“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声。”
　　说着她手一推，示意谢玉楼躲好，收回的手被他拉住，谢玉楼盯着她眼睛一瞬不瞬，疑惑重重：“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之后再告诉你。”堇年不想在这关头他还有心思来关注自己的身份，没好气地挣脱开，转念记起自己的职责，迎着谢玉楼不信任的目光又道，“总之我会保护你，不让他们杀你就是了。”
　　说完，堇年不待谢玉楼回话，一脚用力把割破咽喉的船夫踹下画舫。半蹲着身子等待接下来的杀手。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月亮渐渐隐匿行踪，天色又暗了几分，出了偶尔的风声，周遭的气氛安静得令人窒息。
　　堇年握住簪子的手越捏越紧，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附近肯定还埋伏着敌人，杀手要求心思细腻，既然红姑会动用倒她来保护谢玉楼，除了说明谢玉楼的重要性外，还有一点便是事情棘手。每一条神经都绷紧到极致，她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兽，只等猎物出现便一扑而上。
　　“小堇，我看没人了，咱们回去吧。”谢玉楼忽然出声，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显示出他的惧怕。
　　“闭嘴。”堇年吼他，毫不客气，回头查看时，波光粼粼，反射的光映在谢玉楼脸上，青白青白的一张脸，眉头皱得紧紧地，眉眼间有着紧张和不自在。也难怪他这么个贵公子，平日里都被人保护得好端端地，哪里经历过这些。看着谢玉楼，堇年这么一想对于之前自己的不客气有了些许懊恼，放沉了声音，“不可能的，这里一定还有埋伏。”
　　“既然有埋伏，我们为何不离开？”谢玉楼理所当然地问。
　　堇年嗤笑，完全撕破了前几日的乖顺面孔：“请问谢公子会划船吗？”
　　谢玉楼一怔，摇头：“我不会。可是你……”
　　“我也不会。”堇年说完，咬住嘴唇。可恶！红姑让她学了制毒解毒，媚术，八卦一大堆的东西，唯一没有学过的就是划船。早知道就说什么都要学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清醒地知道这个时候来后悔计较无法改变现在的状况，只期待能平安熬过这一夜。

　　堇年还在想，就听到极细微的水声，像是叶子飘落到水里。寻常的声音在此时也变得极不寻常，堇年凝神定气，忽然四周“哗啦”作响，自从水中蹿出四个黑衣蒙面人，四面夹击，对准的目标无一例外是谢玉楼。堇年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仅仅凭借身姿灵巧，以一敌四，护住谢玉楼。
　　这四人也极为灵敏，一见船上还有人在，不做纠缠，退后散开，却仍是将堇年谢玉楼二人围住。
　　借着星光，堇年看到他们手上的刀都是黑的。黑色，夜幕赐予的保护色。
　　“兄弟要杀的这个小子，姑娘无事请避让。”方才甫一交手，这四人立即知道对方武功之高，不愿多惹是非。
　　“如果我说不呢？”堇年冷笑。
　　“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就休怪兄弟不客气了。”软的不行，对方开始威逼。
　　“这人我是护定了。倒要看看你们是如何不客气的。”
　　她轻慢的姿态彻底惹怒这群人，风声呼啸，四柄朴刀朝着她砍来，杀招凌厉。堇年在谢玉楼身前，腾挪躲闪间，将他护得滴水不漏，手上没有武器，她便以簪子为匕首，一挑一刺，锋利的尖端轻易划伤其中一人手臂。淡淡的铁锈味在空气里蔓延开，这样的气息越发促使这群人血气贲张，一招一式无不朝着命门要害。
　　“刺啦”，布料撕裂的声，堇年手里拽着一块黑不溜秋的布，对着其中一人冷笑：“原来这么没用。”

　　她嘴唇开合，吐出的话语冷冰讥诮。夜色迷蒙，看不清对方神色变化，但是他呼吸急促，衣襟下摆给堇年撕去好大一块，怒不可遏：“一个姑娘家下手倒是卑鄙。”
　　堇年冷笑：“做这行的还有什么卑鄙的手段用不出。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看招。”话音未落，纤手一扬，抓在手里的布料带着内力往对面那人飞去，屈身一滚躲过两侧夹击，手里发簪蛇一样逼近那人。兔起鹘落，不过瞬息，她便成功杀死一人。眼见同伴死在自己面前，另外三人眼睛都红了，轮番对着堇年进行攻击。
　　三对一，堇年应对自如，而她越斗，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一个翻身，觑着他们发红的眼眶，堇年了悟到什么，张口：“你们来之前都吃了药？”
　　没人答她的话，三个人狠命出招，偏偏堇年轻功高绝，游走自如，腾挪之间更是刻意扰乱他们的默契。远远看去，犹如三只被戏耍的宠物。
　　忽然一阵幽咽的笛音传来，在这夜色昏沉中令人不寒而栗，如泣如诉，凄凄惨惨，幽魂般迅速自四面八方围绕过来。
　　笛音一响，堇年心头大惊，剩下的三名杀手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木偶一样呆滞，双目无神。
　　“幽冥咒。”堇年默念出声，趁着三名杀手停顿之际，痛下杀手，簪子直接划过一人脖颈，割开咽喉。堇年睁大眼睛，眼睛里头一次闪出惊恐，没有预计中的鲜血喷薄，那些血像是被凝固住了，而人一动不动，脸上甚至都没有闪过任何一丝痛苦之色。
　　这不可能，这注定致命的一击，没有人能活生生抵抗住不吭声，除非……这个人已经死了。

　　脑海里闪过那时候翻开典籍时对于幽冥咒的描述，堇年不自觉吞咽口水，簪子在手里紧紧攥住，手心出了汗，有些滑腻，可她混不在意，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三人。
　　幽冥咒是明辉圣宫用来训练死士的妖术，说是妖术其实更正确的说法是巫蛊之术，利用药物来摧垮对方意识，然后施术者吹奏特定曲子达到控制操纵的目的。凡是被施加幽冥咒的人全部都如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后来由于幽冥咒太过残忍疯狂，明辉圣宫被正道人士合力围攻，这一站听说极其惨烈，血水把雪山都染红了大半。最终双方达成协议，明辉圣宫废除幽冥咒，其余人士退出雪山范围，终生不得再犯。至此，幽冥咒成了禁咒，后来明辉圣宫几经波折，幽冥咒下落不明，再无人提起 .可是今天是谁，又将这个几近失传的重新挖掘出来？
　　堇年心头激愤，面上却愈发冷静，曲子吹了这么久那三个人都没有任何动静，难道是虚张声势？故布疑阵？目光扫过被她划开咽喉的人，堇年目光一紧，心里说着不可能，这般诡异的事情除了幽冥咒外再无其他合理解释。
　　倏忽间笛音拔高，尖锐刺耳，三个人偶也同时动作，随着笛音变化朝着堇年出招。

　　几招过后，堇年看出门道，吹笛操控的人明显是在引导他们按照某个阵势行动。这个阵好巧不巧堇年刚刚知道，因为是四个人的阵，如今缺少一人，威力明显不足。但是这些服了药的人偶被药物催发出来的潜能足够在力气上弥补所有的缺憾。
　　堇年左支右拙，就地一滚，捂着手臂站起，想她出生入死多年，居然在幽冥咒下吃了记暗亏。眼底影影绰绰的光影闪动，清澈的目光变得犹如一池古井，深邃幽暗。三个人偶循着笛音再次攻击，堇年有目的地还击退避，脚下被什么绊到，嘴角泛着森冷笑意，脚一踢，一柄大刀飞入手中。“呀！”呐喊着，她出手如电，银光一划，犹如撕破暗夜的尖锐。明晃晃的刀身沾满黑红的血液，漫天飞血，如同三月桃花纷飞。妖娆到诡异。
　　“扑通”两声是人头落入水中的声音，不等她再度挥刀，最后一名人偶忽然爆炸，笛音嘎然而止，余音缭绕，似乎连吹笛人都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喟叹出声。“不好玩，下次再会。”清脆脆的女童的声音乍响，未等堇年去追，就风一样的消失了。

　　危机散去，一切恢复静谧，堇年低头看着自己，虽避让及时，但一身月白的衣衫无可避免地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污痕。一甩袖子，她懒得理会，脑子里面想到的是那个吹笛人，脆生生的童音，还有几分奶声奶气，明辉圣宫最喜豢养女童，难道她是明辉圣宫派来的？
　　脑子急转，事情大大出乎她的预料，若是沉寂多年的明辉圣宫都来插手，那么事情就变得越发扑朔迷离了，谢玉楼不过一介商人，值得他们这么兴师动众吗？想起谢玉楼，堇年蓦地回头快步走到谢玉楼藏身的角落。
　　黑夜里这位大少爷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面对种种血腥，居然没有惊叫出声，也没有被吓得昏过去，而是死死咬紧牙关。“别咬了。”

作者有话说

　　瓦很乖，表BW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