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云碧影

33、第三章 试探

　　从红姑的香颐园出来，堇年一路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纷纷扰扰汹涌而来，彻底把她的生活规律给打乱了。
　　先是李瑜的出现，接着是山寨里不寻常的埋伏，显然是冲着他们去的，当杀手这么多年，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埋伏。但很显然这个幕后主使者并不简单，手段老辣，布局严谨，滴水不漏，俨然就是个中好手。只是，谁会这样做呢？天荒成立上百年，从未有人胆敢招惹，更不用说如此公然挑衅。
　　越想越是觉得其中古怪异常，冷不防听到有人呼唤——“堇年。”

　　一早得人传信，说红姑找他有事相商，李瑜匆匆赶来，不想迎面看到堇年。
　　晨曦的阳光大片大片洒下，映照得湖面波光粼粼，仿若繁星坠落。碧湖之上，游廊皆是汉白玉雕刻筑造，碧水白廊，堇年一袭玄色衣裙款款走来，衬着身后无边美景，一时间晃了他的眼。
　　堇年闻声抬首，这才发现自己和李瑜近在咫尺之间。昨夜的事情她尚记挂心上，看到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刚想给个微笑，便被李瑜伸手抓住胳膊。
　　“堇年，对不起。昨天，我……”
　　“不用说对不起。”错开目光，她轻声道，“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的便是这‘对不起’三字。”
　　“那堇年……”面对堇年不咸不淡地态度，李瑜失了平素的风流不羁，拉着她的手，急切道，“堇年，是我错了，不该胡乱揣测惹你生气的。不要恼我好不？我确是没有看清楚这些，以后我也不会再……”
　　“好啦。”堇年点头应着，将他稍微推开些，若有似无隔出一段距离来，忽地一笑，彷如冰雪消融，“你是要找红姑吧，快去吧，不要让红姑久等。”
　　经她提醒，李瑜这才记起自己的目的，连连点头：“我去去就回，你等着我好不？”
　　“嗯。”
　　“那我去了。你在流弦楼等我。”李瑜再三叮嘱，忽然觉得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堇年受伤之时，他们居住在王婶家，每日早上，王婶的男人出去找活，就是这么跟王婶子说的。这么一想，他笑了。
　　堇年蹙眉，不解，却也不问，只催促说：“快去吧。”
　　“你先答应我啊。”李瑜腆着脸笑起来，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
　　堇年被他这么一闹，气也散了大半，最后不耐烦地并指往他手腕上敲。李瑜小题大做地叫嚷，堇年佯装生气板着个脸：“都多大的人了，还嘻嘻哈哈跟小孩子一样。”说到后面还是笑了出来。
　　看她如此，李瑜总算是放心了，也不再嬉闹：“我走了，等我。”
　　说完他脚下乘风快步往香颐园去。没有看到身后的堇年收敛了笑，沉默着垂下头去，失了笑容的脸，同时也失了生气，眉梢眼角集聚着淡淡忧愁。

　　“红姑。”
　　站在房门口，李瑜示意地唤了声。片刻后从里面传出红姑娇媚的声线：“进来吧。”
　　推开门，李瑜在梳妆台前看到红姑的身影，穿着一色水红，正倚在铜镜前描眉，手执螺子黛，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红姑武功如何，没有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女人练就一声媚术，更是驻颜有术。明明是十七八岁姑娘才穿的艳丽颜色，放到她身上来亦不会显得俗气，不说年龄，绝对没有人会猜想她已年逾四十。
　　老妖婆。在心底暗暗评价着。
　　余光瞅见李瑜，红姑转头道：“瞧瞧画得如何？”
　　“甚好。”李瑜无心应酬。
　　红姑怎会听不出他的敷衍，嗤笑一声，继续忙碌，口里道：“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没？”
　　“我之前就说过，不过是为了求得堇年原谅罢了。”不想红姑大清早把他找来居然问的就是这个，李瑜蹙眉，转念想到什么，接着道，“红姑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
　　“真是的，这就是对长辈的态度吗？”红姑斜睨他一眼，语气稀松平常，也听不出恼怒，“到底是老头子带出来的人，性格跟他倒是一模一样。”

　　李瑜耳朵不聋，自然听得出红姑刻意把“老头子”三个字读音咬重，老头子指的就是已过世的赵玉龙赵总管。
　　当初他和堇年自最后一试胜出，堇年归红姑管制训练，而他则跟着赵总管，虽然赵总管不苟言笑，但待他一直不错，甚至提前让他接受任务，积累下来的情意非一般可比。此时好端端地将赵总管提出来，李瑜不知红姑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也知道必定不是好事。
　　赵总管尚在之时，两人就面和心不合，明争暗斗，手段层出不穷，李瑜离开后不久赵总管便阖然辞世，其中原委相信与红姑是分不开的。
　　心下了然，李瑜不由带出警惕，面上依旧笑容四溢：“敢问红姑这话是褒是贬呢？”

　　“褒又如何，贬又如何？”红姑笑着转头，螺子黛夹在手指间不住旋转把玩。
　　“不过就是想要知道罢了。”李瑜笑着，余光自螺子黛上飞快掠过。
　　“你这孩子，倒是跟以前比起来变了不少。”红姑开口，转了话题，飞快转动的螺子黛蓦地停下，辨不出情绪的声音道，“昨儿个我想了一夜，天荒事务太多，我一个人管不过来。既然你回来了，就给红姑帮一把，罗浮苑我就交给你来打理，怎么样？”
　　红姑话音方落，李瑜警醒地挑眉。天荒可谓三分天下，众人唯天荒少主马首是瞻；赵总管主理内事，庄园上下无一不受他管束；红姑则负责对外交接与情报整理分析。但少主常年不见外人，独居白楼之内，就连自己也只远远看过一眼，还隔着纱帩，不甚清晰；赵总管过世后，手中权力逐渐被红姑掌握。一个不管事，一个管不了事，剩下的一个俨然已经成为天荒主人。而在这个时候，红姑提出让他来打理罗浮苑，不得不让人心生疑窦。

　　瞧着李瑜沉默不语，红姑放下螺子黛，提裙款款走来：“怎么？不愿意？”
　　“李瑜自问能力不足，恐难当大任。”脑中一番分析，李瑜尽力婉言推却。
　　红姑停在离他稍近的地方，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子，仪表堂堂，玉树临风，放逐于外，倒也赏心悦目。心思几转，红姑忽地笑道：“原来是能力不足，我还当你是胸有成竹了呢！”
　　红姑的话，听的李瑜有几分迷糊，细下一想，他忽然明了了，拱手抱拳道：“红姑多虑了，李瑜并无大志，只想归隐山林，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
　　“嗯。”红姑应声，美目流转，只盯着他瞧，并不说话。
　　纵使脸皮再厚，面对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是能够轻易操控生死的女人，想必也不会好受。李瑜微微侧身，避开红姑的视线。
　　“行了，我也不逗你了。刚刚来的路上看到堇年了吧？”红姑一翻衣袖，回身坐下。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李瑜有些诧异，不明白红姑这回又玩的是什么。
　　“我也不跟废话了，让你打理的罗浮苑的事不是开玩笑，堇年她这次任务时间长短不定，罗浮苑之前交给她负责，我也不想再管，索性就交给你管好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了。”红姑正色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瑜也不好再推脱，只得答应：“是，李瑜自当全力以赴。”
　　“嗯。”红姑点点头，似是满意，“好了，你下去吧，好好跟堇年话别话别。”
　　“是……话别？”倏然回神，他抬头迎上红姑颇带玩味的眼神，心头生出一丝惶恐。
　　“堇年她还没跟你说吗？”欣赏着李瑜的表情变化，红姑自顾自一个劲埋怨，“我还以为她看到你都说了呢，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李瑜听着她的话，心下愈发着急，不得已只能打断红姑：“红姑，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整以暇摆弄衣襟，红姑漫不经心地道出他急欲知晓的答案：“还不是堇年那孩子，一大早来找我说要提前启程，真实的，我还说给你们三天时间好好聚聚，以免今后弄得跟……”不待红姑把话说完，李瑜面色一变，风一般冲了出去。
　　红姑拂着衣裙，脸上的笑容透着十二分的得意。

　　匆匆赶至流弦楼，耳边还记着自己对她说的话，“在流弦楼等我”。她素来守信重诺，不可能会离去的。
　　怀揣着红姑戏弄他的念头，李瑜步入流弦楼，看到的却是紧闭的大门。
　　心跳慢了那么一下，再抬头看到一名侍女端着盆要浆洗的物什出来，李瑜快步赶上去，拉住她就问：“堇年呢？”
　　“瑜公子……”慌忙中认出拉住自己凶神恶煞的就是李瑜，侍女顾不得惊讶，忙回答，“堇姑娘，先前收拾了东西就走了。”
　　“什么？走了！”若说之前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那么侍女此时的话无疑绝了他的念头。仰头，那盏挂在檐角的琉璃灯已经熄灭，一动一动凝在半空，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那个居住于此的女子已然离去。
　　呆滞片刻，他恍惚记起什么，转身就往外奔。
　　侍女在后面唤了他几声，都不见反应，只得懊恼地跺脚，单手抱着木盆，一手从里面掏出个信封来，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呀！算了，还是等瑜公子回来再交给他吧。”一经决定，她抱着木盆就往另一处院子走去。

作者有话说

　　在奋起努力了两天后，所得的存稿又见底了= =
于是意味着某云又得开始努力耕耘，可为毛春天来了，我还是想要冬眠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