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汀的祝福》君子以泽

73、Chapter 11 (2) 囚禁的俘虏

　　因为以我对西芙的了解，她就是这样的人。况且雅恩莎撒对她实力的了解，恐怕比她自己还多，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不会多解释，反而继续说道：“对了，你说的依娜工匠房在哪里？”

　　“在那，冥界矿石专卖旁边……看到了么？”洛基指了指斜对面的一家小店铺。

　　心中有一个可怕的计划在缓缓滋生，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但冷静下来思考，我并不觉得这样做过分。是他们先用我来要挟奥汀。这样以牙还牙，谁也不欠谁。推开依娜工匠房的门，一个设施齐全、简单干净的小店铺呈现在我们眼前。看着屋里的烘炉、磨刀石、素材箱、铁钻柜、皮革架、成品铺……我并不感到熟悉，但以自己对鬼匠技术的了解，却完全能明白这屋里的器具与材料，都是在低成本的情况下精挑细选的。店铺的主人也应该是个不富裕却眼光超凡的神金匠。

　　“今天店铺休假，平时这里还是让以前的助手和另一个神金匠运营，但没有修建过，因为我想或许有一天你会回来，或许不希望别人把它改得面目全非……”洛基在一旁说着，坐下来拾起一双手套和被遗忘在这里的工匠包。他将它们理顺，又放回原处。随着目光停留在那些旧物的时间增长，他眼中的神采也变得越来越黯淡，抿着的唇瓣也紧绷起来。他一定在怀念那个已经选择将他遗忘的人。只是，依娜……终究是一个永远消失的灵魂。

　　我望着眼前的一切，轻声说：“工匠房的主人似乎并不富裕，如果要买尼福尔海姆蓝宝石、穆斯贝海姆红宝石这样的东西，恐怕会很难负担吧。”

　　洛基眼中的涣散瞬间消失。他飞速抬起头，狐疑地看着我：“为什么会提到这两种宝石？”

　　“不知道……只是这里，给人感觉很熟悉……”我观察四周，拉开窗上的帘子，看向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失神地说，“特别是从这里看，就更熟悉了。”

　　洛基并未接话，只是坐直了身子，每一根神经都变成了紧绷的弦。我关上帘子，又缓缓拉开，窗外的光线流水般时涌时退：“好像从这里，总是会看见自己最重要的人……”

　　不知不觉中，洛基已经走出房门。再次合上窗帘又拉开，出现在眼前的不仅仅是阳光，还有他盛极的容颜：“如果这样，你……会考虑让我成为那个人吗？”

　　他小心地握住我的手，声音很轻，也带着很多的不自信。阳光自天边照射出来，穿过干净的天空，白丝绒云层，在他的发丝上烘托出金边。而这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蔚蓝无边的苍穹，也不及他的眼睛深邃美丽。我歪过头，回握住他的手，用同样轻的声音问道：“重生后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这里吗？”

　　“是。三年前。”洛基点点头，看上去竟是格外的平静，“那时候我们都还没有觉醒。”

　　“都还没觉醒么？那应该很轻松吧……因为什么都忘记，也没有仇恨。重新开始的感觉，一定很好……”

　　“不，我什么都记得。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什么都没有变。”他在我的手背上轻轻一吻，“不管是真的转世也好，只是相似也好，我知道自己还是爱着你的。”

　　“那你喜欢的人，究竟是弗丽嘉，还是依娜呢？”

　　洛基怔了怔，一时答不上话来。我再度问道：“喜欢依娜，是因为弗丽嘉，还是真的喜欢她？”

　　他警觉起来：“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双手发抖，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如果我有了依娜的记忆，那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屋檐的阴影愈发深沉，阳光美酒般沐浴着街道。洛基在光芒下的脸孔好看得有些不真实。他反应依然十分平静，眼神却让只是演戏的我眼睛湿润，也不知是因为被他眼中的感情感染，还是无法承受过多的愧疚……终于，他呼吸不稳地问道：“你……想起了多少？”

　　“很模糊……但我知道我曾是依娜。”我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想起了自己曾经很喜欢一个人。也想起了我在这里遇到他。”

　　洛基握住我双手的力道加重了许多：“果然，让你回来是正确的。弗丽嘉，你不知道从你离开后我多后悔。不要再离开我，我会把以前不好的毛病统统都改掉，天天陪在你身边，再也不会不相信你……”

　　“等等，最好不要期待太多。谁说我想起以前的记忆后，就会忘记奥汀？”

　　“现在我有自信了。我们有婚姻，还有法瑟，我会对你比他好一百倍，你会选择我。”

　　我按住他的嘴：“笨蛋。我才只记得一点点而已，怎么就开始猛扔糖衣炮弹了呢？”

　　“我说的都是真话！”他眼中凝聚了天下最耀眼的光芒，“……我会等你。”

　　如果真有依娜的记忆，或许我会动摇。但此时看着洛基，我除了内疚，更多的是对奥汀的想念。华纳海姆确实是一个美好的地方，不论是人，还是阳光，都令人心情舒畅。但是，没有奥汀的地方，不论再完美，都没办法让我有归属感。就算是在冰冷的雪地里，呼啸的寒风中，只要能再度与他拥抱，我也不会有半分畏惧。

　　在工匠房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洛基打算带我去华纳海姆的海鲜餐馆。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凝聚众人目光焦点身影——西芙和提尔。西芙金色翻着白眼，大波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说了多少次，我还年轻，不想被拴死，而且我也不认为你是可以好好过一辈子的对象，快点走开，三天内不想看到你。”大概是因为她过于闪耀，被她用羽毛扇子抽打的提尔金发就显得黯淡许多。但这小子更有骨气，不论怎么被抽打，都屹立不动：“在你答应我的求婚之前，我不会走。”

　　“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自信我一定会嫁给你？就因为你是战神？别忘了本女王是男女平等主义者，就算嫁给比自己能力弱的男人也无所谓。”

　　“找个比你弱的男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什么？！”

　　“对了，顶上黑窟窿里的雅尔就是一个，难怪你这么喜欢他。”

　　虽然提尔从以前就很擅长不动声色地发挥毒舌神功，但西芙的脸比被毒蛇咬过还难看，让人毛骨悚然。洛基禁不住说道：“触犯了女王的逆鳞，果然只有死路一条。”

　　那俩人耳力不差，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回过头来。然后，他们很有默契地先看看他，又看看我，再看看他，异口同声地说：“发生了什么事？”

　　“好消息，弗丽嘉觉醒前的记忆好像要找回来了。”

　　这下，对方两个人的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的。提尔率先说：“依娜姐姐，你一定得帮我，西芙不肯嫁给我。”

　　西芙却摇着扇子快步走来，对着我左看看，右看看，抿了抿大红嘴唇：“洛基，你把她拆开来重新组装过？为什么她好像不能说话？”

　　“西芙……”我苦笑。

　　她反倒一副被我吓了一跳的模样，敏感地后退一步，用扇子捂住胸口：“你还记得我捅你一剑的事对吧。”

　　“对了，这事我还没告诉弗丽嘉。”洛基回头对我说，“她当时刺伤你，是为了——”

　　“为了保护我。”

　　“你知道？”

　　“嗯。好妹妹是不会伤害姐姐的，对吧。”我用手肘撞了撞她。她却一脸嫌弃地拍拍被我撞的地方：“少套近乎，谁才是姐姐？最后还是发现华纳部落好、洛基好、姐姐好，是吧。”被她这么一问，我却突然感到动摇。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西芙妖娆地笑道：“太好了，刚好过段时间有焰火可以看。经过我长期观察，最佳观赏位置是火神殿堂屋顶。”

　　“你……竟偷窥洛基家。”提尔一脸悲痛。

　　西芙张开嘴，麻木地望了他两秒，直接无视，转头对洛基说：“本来我想提议去你家看，但弗雷说你总失恋，我们跑过去相亲相爱，会有些不人道。现在你的爱神姐姐已经回来，应该没什么意见了吧？”

　　“弗丽嘉要看，我就没意见。”

　　“弗丽嘉，你要看的对吧。”

　　面对西芙强势的态度，我只好继续苦笑：“我想看得要死。”

　　“那就好。”她看看提尔又看看洛基，突然把我拽到一边去，低声说道，“你真的做好了回来的准备？真的已经放下奥汀，打算跟洛基在一起？”

　　“我……还不知道……”

　　“没想到和洛基在一起短短一年时间，就让你放弃了一万多年的丈夫和部落，他究竟是哪一点把你迷成这样？”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一脸莫名的洛基，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看他长得也没奥汀帅啊。”

　　“咦？你觉得奥汀比较帅么？”心中感觉有些骄傲，但我还是故意否认，“不都说洛基长得好看么……”

　　“哪有！洛基那叫漂亮，不是帅。你看他那比女人化了妆还大的眼睛、还长的睫毛，再看那小小的巴掌脸……不觉得很没安全感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红色头发给我感觉就是小孩。”

　　“那个，金发才是小孩吧……”

　　“闭嘴，红色更小孩！长得这么漂亮，也只有黄毛丫头和好色老姐姐才会喜欢吧。”西芙显然没有意识到，她又在拐弯抹角骂人。再次回头看一脸无辜的洛基，她再转过来，摇摇手指，“我不喜欢男人脸太小，你说巨人男人多帅啊，脸都方方正正的，有棱有角，但为什么洛基却遗传到了神族的脸呢？神族就算了，还是华纳神族，唉……”

　　我“噗哧”一声笑出来：“西芙，你要逗死我！……”

　　“再说，你跟奥汀还是夫妻的时候，连不小心被别的男人碰一下手，都会郁闷一天，不是么？”西芙再度回头，把洛基从头到脚都扫了一遍，我听见洛基在后面不满地“喂”了一声，但还是被她忽视，“对了，洛基和奥汀，哪个人厉害一点？”

　　“我觉得是奥汀。”

　　“真的么？”西芙睁大眼，“混了巨人血统都没奥汀厉害？！”

　　“巨人又没有神力，而且身材魁梧，只是力量上厉害吧。”

　　“你的意思是说，奥汀是技术型的？”

　　“……什么技术不技术的……我是说综合能力。”

　　西芙望天冥思了一阵子：“综合能力……真是个抽象的名词。有融入感情因素吗？毕竟有时候感情深，也会影响评分……唔，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蛮幸运的，我想很多女人抢破头，都会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么？”

　　“哪有，光看血统，谁都会认为洛基比较厉害吧。”

　　说到这，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试探问道：“等等，你说的‘厉害’是指的哪方面？”

　　“你指的又是哪方面？不是综合能力么。”

　　“……哪方面的综合能力？”

　　“床上的呀。”

　　“……”

　　“………………”

　　“西芙，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提高音量，说话也语无伦次，“你的脑子里除了那些东西，难道就没别的了？”

　　“嘘……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事。毕竟以前和洛基在一起时，你完全不认识奥汀，现在有两个男人的记忆，能接受得了么？”

　　我又看了一眼洛基。提尔正在向他展示一把剑，他一手撑着下巴，认真地点点头。看他们俩站在一起，真是一种视觉享受，他们被金色阳光披上了衣裳，周身都散发着年轻耀眼的光芒。他很好看，我只是无法想象和他进行亲密行为的情景。但这样的事却可能无法避免。

　　一日下午两点，天边隐隐有翼龙的喘息声，空气中透露着稀薄的凉意，大而无声的风拂过海尼尔皇宫的壁垒。内部的寂静深而远，骑士们披着大红披风和重铠，穿着程亮的白银护胸甲，守护着每一寸土地。光明殿堂化作密封的教堂，千余支蜡烛被鲜花隔开，静置在墙壁里的方形凹陷处。馥郁的香气在燃烧的空气中流散。从上往下看，只能看见几个主神的头顶，还有博德拖在地上华贵的红绒披风。我瞬移到殿堂上方，用溶液把顶部的某块薄壁涂抹成单方向的透明，但因为殿堂实在太大，无论倒多少溶液，都听不清他们具体讨论的内容。过了两个小时，我只知道他们正在修改即将与阿西尔签订的条约款目，每个人都神情凝重。从提尔诧异时说出的“弗丽嘉不出现，会有说服力么”，让我确定他们在用我要挟奥汀，我并没能得到更有用的信息。当然，西芙也在里面。前些日子的感情沟通还真是相当的讽刺。

　　自古以来，主神汇聚的大本营是阿斯加德，华纳部落从来都是阿西尔部落的附属品，而且和平年代我们都有提供他们能源与矿石的出口，华纳新王都的建设成本，有很大一部分来自阿西尔部落。就算是战争时期，在摧毁建筑方面我们也远不及他们厉害，没想到现在他们还反咬我们一口。洛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太多话，他在前几次战争中元气大伤，恐怕只有与阿西尔主神谈判成功，才有所缓解。只是我不能让他如愿。他们以我为威胁奥汀的筹码，多半与我的性命安全有关，如果让奥汀认为我心甘情愿待在这里，他就不会再退让。最简单方法，无非是我找到依娜的记忆，又重新爱上了洛基。还有不到一周，阿西尔的主神就会来访。在这之前，我必须和洛基陷入热恋状态，他才会愿意陪我演完这一出戏。可是，怎样才能算是和洛基热恋？难道真的要在一周之内和他……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自己右手手腕上的刻印。如果砍了右手就能破解魔法，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