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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摸着还飘有漆味儿的朱红大门,终于踏在了青石板砖上,地缝里偶尔生长着一丛杂草,给这个皇城平添了一些萧条的味道。一个王朝覆灭了,属于爱新觉罗家光辉的历史不再,不会再看到八方来贺的恢宏场景,也不会再上演江山美人的动人故事,挑了较为偏远的一角坐下,遥遥看着对面玉阶上的日晷。早在康熙的年代里,日晷就失去了它的作用,它与这里所有的宫殿一样古老,它们不说话,却见证着一切……

      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接起电话:“喂?”
      “你人在哪里?”
      “小卓?”耳机里人声嘈杂,我不禁皱眉,“你那里怎么这么吵?”
      “田田,你人到底在哪里?最近机场管制很严,我不能停留太久。”小卓的声音有些焦急。
      “你去机场接我了?”我惊讶,“我不在机场啊,我在故宫……”
      “……”小卓沉默了,我哑然失笑,不用看视讯我就知道,小卓此刻一定是忧伤了。
      “安田,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果不其然,小卓爆发了,“你在前门大街等着我,我过去找你!”
      “好。”我闷笑,我敢打赌,虽然小卓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可是没有地图,她照样寸步难行。所以,时间,还充裕的很。
      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像是要把故宫里古老的气息全部纳入体内,一种久违的满足与踏实涌上心头。

      满足?踏实?
      这里与墨尔本的空气有很大的不同,这里干燥而炎热,但这里的石板路却是凉凉的。从高中的时候,我便在墨尔本生活了,在墨尔本的日日夜夜里,我无时无刻不思念着这个地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个词语,但此番“逃”回国,我是瞒着所有的亲人朋友的,除了小卓。终于,在踏上这土地的那一刻,我的心安定了。

      咬着塑料吸管看我半天的小卓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我的脸,然后连连叹气:“田田,你一定是魔障了,这个故宫,不知道每天有多少人都说自己去了像回家,你怎么也这么俗?”我只是笑笑:“其实我这次回来,只是要看看故宫,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哦?”小卓支起脑袋看着我,意兴盎然。
      “我想去东田学造型设计。”我看着小卓,“小卓,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剪头发,你认识东田的朋友吗?帮帮我!”
      “田田,你从高中就出国了,不会就这么点梦想吧?”小卓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
      “是啊。”我不仅承认,而且是毫不惭愧的承认。
      梦想不分大小,就像人生没有高低。
      “你毁了……”
      我无所谓地笑笑。
      “田田,今天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九星连珠哦,你要不要去天文馆看看?”小卓忽然趴上来,对着我挤眉弄眼。
      “好啊,如果我通过九星连珠回到康朝,我会记得埋一两件古董在你家楼下。”伸手捏了捏小卓的鼻子,不知怎的,我突然很期待这九星连珠的奇景。
      可是后来……由于我回到青年旅社已经太累,就睡过去了……
      等我再醒来,是感觉到阳光跳动在我脸上。我实实在在的明白自己已经错过了九星连珠的奇景,暗自懊悔不已。然而……当我看到眼前妇人头上顶的两把头时,我心里跳了一下。
      “请问……”我张了张嘴,惊讶得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我摸摸自己的脖子,再使劲,仍然说不出话。
      旁边伸出一只手拉过我的胳膊,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身材都缩了尺码。魂穿?清穿?天!
      我循着手的主人看去,那双带着些许笑意的灰色眼睛正盯着我。“不要害怕,我的孩子……”这慈祥的声音一下子平复了我焦躁的情绪,我稍稍安稳了一些。再次清了清嗓子,我又做了尝试:“嗯哼……我没有害怕,谢谢您!”
      老人的眼睛瞬间焕发出不可思议的光彩:“我的天哪,夫人,您的孩子会讲英语,而且很纯正。”头顶两把头的那位“夫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不可能,惠惠从来不会讲话,更不可能会讲番邦语言。”
      这夫人可真不会说话,我微笑着看看老人:“老先生,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我的中文名字叫汤若望,他叫潘尽孝。”老人向身后看去,一个中年汉子站在他后面,我友善地朝他笑了笑。他只是动了动嘴唇,很好,有点面瘫的风格。
      汤若望,看这一大把的年纪,想来不是顺治末期就是康熙初期,这就是说……我,也许有可能看见康熙?如果我运气好,可能是个满族亲贵,那么就能近距离看到他。如果我只是个平头百姓,没关系,我会在这里撑到康熙下江南,在百姓堆里仰望下我的心中偶像就好,咩哈哈哈,人生如此美妙。
      两把头夫人上前摸了摸我的头,说了一堆叽叽咕咕的语言,我琢磨着也许是满语。于是我冲着她呲牙一笑,表示我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是啥。两把头夫人惊恐地盯着我,“嗷”一声晕过去了。
      我看看满屋子的丫头七手八脚地要将两把头夫人抬走,很想上去尽一下绵薄之力,毕竟人是被我吓倒的。只见汤老头向潘尽孝点了点头,潘尽孝迅速上前分开众人,解开两把头夫人的两粒扣子,掏出一个嗅盐瓶在她鼻子底下晃了晃,两把头夫人醒了过来。这一醒不打紧,两把头低头一看自己的扣子,连声谢谢都没有,兀自给了潘尽孝一个耳光,寻死觅活去了。此番情景看得我瞠目结舌。
      回头瞅瞅潘尽孝,仍旧一副面瘫的表情,不怒不笑。很好,他是个淡定自如的面瘫。
      想来是这边一惊一乍的动静惊动了那厢的男人们,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伴随着一句满语,一个年轻的男人打开帘子走进屋子,恭敬地掀着帘子,而后进来的是一个贵气的男人。两个男人的进入让这间本就不大的屋子更加拥堵。
      汤若望不知何时早已站到我旁边,牵着我的手向那贵气的男人寒暄。
      贵气男人还了礼,径直看向我,眼神莫测。
      “呃……”我微微发了个单音,贵气男人突然睁大了眼睛。两把头夫人也凑了上来,在贵气男人耳边低语。
      贵气男人上前,对着我叽里咕噜说了堆满语。我只能茫然的看着他,然后转向身旁的汤爷爷:“汤先生,您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吗?”汤若望但笑不语。
      “惠惠,你能说话了?”贵气男人只是皱了皱眉,随即换了汉语。
      “能啊。”我的声音快于我的脑子。
      贵气男人直起身子,冲着两把头夫人又是一通满语。两把头夫人福了一下,带着众丫鬟浩浩荡荡的退场。
      贵气男人牵起我的手,微笑着:“走吧惠惠,玛父在花厅等着你呢。”又对着汤若望做了个请的姿势。于是我们一行人也浩浩荡荡的出了屋子。

      穿过蜿蜒的回廊,终于来到了正院。
      那一间正中的屋子,两扇梨花木门紧紧关闭着,我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汤大人,今天麻烦您了,如果不是您的西药,可能惠惠还一直昏迷着,醒不了,这下好了,不但惠惠醒了,您还治好了她的哑症。阿玛嘱咐我一定要好好谢谢您,今天咱们先送您回去,改天一定登门拜访。”贵气男人仍在寒暄着。
      汤若望微微点头,对这番话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只是看着我,带着善意的微笑:“小友如果不嫌老头子烦,也可以到我这里来。”
      “好哇!”我当然乐于结交这位康熙面前的大红人,希望他能多活两年,助我顺利见到心中偶像。
      “去吧惠惠,玛父在等着你。”肩上微微一热,我抬头看了看身边的贵气男人,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他是发现我的不对劲了,也许正前方的梨花木门内,有着一个巨大的考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我咬咬牙,上前伸手推开了那扇梨花木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抬腿迈了进去。
      黑色水磨石的地板上,我矮小的人影清晰可见,前方的紫金铜炉里燃着一炉香,太阳光从窗棂间透进来,照得一屋子烟雾缭绕的。烟雾的背后,是一个人影的轮廓,由于光线太暗,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我想,那就是我的考验。
      “是惠惠吗?来,到玛父这儿来。”考验的声音有些苍老,我看到他招了招手。
      犹豫了一下,我走上前去,这才看清,那确实是一张不太年轻的脸,尤其是在缭绕的香烟弥漫过的地方,本该是如梦般的景象,可看过了总让人觉得分外现实,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倒真称得上是慈祥。看到我走过来,老人明显很开心:“来,惠惠,到玛父身边儿来,让玛父好好看看你……”我从善如流地走到他身边。老人仔细端详着我,本着独看看不如众看看的精神,我便也睁大了眼睛将眼前的人来回打量着,横竖在他开口跟我说话前,我是不会开口的,只因我真的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
      老人盯了我半晌,开口丢了串满语出来,好吧,我承认我是真的听不懂。然而为了不让自己太失面子,我也张口说了串英语,要丢人大家一起,足见人都是要面子的,而浅薄无知是祖传的。
      老人扬起了别有深意的一抹狐狸笑:“奇了,竟然听不懂咱们满人的话。惠惠,你虽几年不曾开口说话,可咱们满语还是听得懂的,现在你能开口说话了,却只会说洋文和汉话,不会说咱们的话了。莫不是老天爷给了你另一样赏赐,就要收回你一样东西?”
      我只是微笑,作蒙娜丽莎状。
      “惠惠,不要害怕,你不会的,玛父一样一样教你。”老头儿胡须颤颤,“我赫舍里家的姑娘是最聪慧的,玛父一定会让惠惠成为最好的。”
      “玛父……”终于,我不得不开口了,因为我必须要搞清楚一件事,而这件事困扰我许久,“玛父,你是谁?我是在哪里?”
      “……”老头儿突然语塞,然后猛然站起,“来人!快去把汤大人请回来!”

      就这样,我被送回自己的小屋,而之前还踌躇满志的玛父突然变得忧心忡忡。我也就是在汤若望与玛父见面儿的时候才得知,我的“玛父”,是赫舍里家族名垂青史的一个人物,也是康熙年间的四大辅臣之首,他就是索尼,那年轻贵气的男人,就是这个叫惠惠的小女孩的叔父,也是日后康熙身边红极一时的权臣,索额图。现在是顺治十五年。我,叫昭惠,赫舍里•昭惠,在了解了赫舍里家女孩只有我比康熙帝大一岁之后,我接受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赫舍里•昭惠就是康熙未来的嫡后,那个活了22个年头就挂了的女人,然而接受残酷的事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是晕倒后又醒来很久才消化了这个坏消息,但晕倒的时候,我认为事情还并不算糟糕透顶,因为我终于不用和百姓们一起在江南的路边朝拜这位圣君,我拥有特权,我将会在洞房花烛夜以被人掀盖头的方式亲眼目睹一代明君的风采,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汤若望对我很是好奇,一个劲儿的问我在哪里学的洋文。每次遇到这个问题,我就但笑不语,展示我大家闺秀的风范。后来汤若望也不再问起了。
      尽管如此,我对汤若望家仍然是熟门熟路了,其实玛父很讨厌洋人,之所以不阻止我去探访汤若望,一则是因为他认为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和汤若望也说不出什么来。而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来自于汤若望实在是顺治帝面前的大红人,汤若望虽不是朝臣,但在政见上,顺治帝还是会经常询问他的一些看法。玛父虽不喜欢他,但也不至于与他交恶,倒是阿玛噶布喇担心玛父会不高兴,经常嘱我少去叨扰汤若望。叔父正与阿玛相反,认为汤若望是很值得结交的,所以多半去汤若望府上也总会带着我。只此一件事,我便明了阿玛不是索额图的对手,阿玛不了解玛父的用心,但索额图却明明白白。不过真说到孝心,阿玛心里倒是时时都装着玛父,这也是由这件事上看出来的。
      汤若望接受我一切奇怪的言论,他常说小孩子也不尽是天真烂漫的。而我在过了满清生活的适应期后,开始制定自己在这里的远大人生理想,我要开家理发店!
      很不幸的,汤若望成了炮灰。
      大抵是从那时起,汤若望喜欢上戴帽子,倒不是我没有进过东田剪发的手艺就不好,而是毕竟这里不是21世纪,来自未来世界的造型总是让汤大人年过花甲的心脏跳动的有些频率失常。当然这也使我明白,如果连汤若望这样时尚的人都不能接受新鲜玩意儿,那么也许我开的就只能是家理发店,继而打消了自己创业的念头。
      后来汤若望见到我就躲,我总是拿着把剪子在后面追。我心里知道汤若望对我好,倘若真不喜欢我帮他做造型,尽可以把头剃了,或是写个帖子到玛父那里告我一状,然而他只是陪着苦哈哈的笑脸,向我学起顺治帝对他进来风格有些奇幻的造型所表示出的怀疑。
      汤若望讲起皇贵妃栋鄂氏,说那真是个贤良聪慧的好女子,说起帝王的爱情,也唏嘘不已,我毫不怀疑,汤若望与顺治帝是有着忘年交的。
      我嘱汤若望有空带我见见皇帝和他的皇贵妃,汤若望笑称赫舍里家的小姐一定会有得见天颜的机会,在他每每说起玩笑话时,我偶尔沉默,我无法告诉他,再过不久,他视若亲子的皇帝福临也许就病死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从此时起,玛父就有了长远的打算,总之,加在我身上的课业是越来越重了,读书识字,我几乎与家里的男孩们一起被当成接班人在培养着,噶布喇对此很是奇怪,但也明白玛父不会告诉他,因此也只在私下里和家里几个额娘商议了一下,决定让我学习针织女红。我家读书与别家有些许不同,皇上喜好汉文化,家里孩子的课业都是请汉学师傅来教的,也许是文臣世家,弓弩骑射反倒不是放在了首位。几个月下来,我的古文知识大有长进,只是满语仍然稀松,这让玛父着实忧愁,但也须他是真的疼我,竟准许我在家里不必讲满语。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且不说人家花着银子供我学习文化知识培养我成为旧社会的四有新人,单是说话这件事上我也不能太让玛父面子上过不去,于是,只有加倍努力学习满语,我不能知恩不报。
      汤若望的天文及西洋科学让我在赫舍里家小辈中迅速脱颖而出,玛父彻底的将我视若珍宝。而我,也已经真心的向对待自己的亲爷爷那样依赖着玛父。岁月平静无波,我想我是一定要在洞房花烛夜才能得见康熙了。
      某天手痒,我还是溜去找汤若望,再次对着他本就不多的头发蹂躏了一番,正当汤若望对着镜子哭笑不得的时候,一句嘹亮的“皇上驾到!”让我俩彻底傻了眼。
      对视两秒后,汤若望一把抓起我,塞到潘尽孝手中,三人准备从后花园开溜。
      “汤大人?”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我用回头我也知道拥有这样一副嗓子的一定是个大阉人。
      汤若望无可奈何地停下,我俩心惊胆颤地回头,只见一个清秀儒雅的年轻人正一脸惊讶地盯着汤若望的头顶,随后打开扇子遮面闷笑。
      “小惠,快对皇上见礼。”汤若望催促我。
      “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礼?”我傻了吧叽的张大嘴看着汤若望。
      年轻的皇帝摇摇扇子,扇柄的玉坠儿晃啊晃的。
      “皇上,这是我收养的一个小姑娘,她的脑子有点……有点那个……”汤若望胆大包天欺君罔上地指了指我的头,于是,我无辜的变成了个……傻子。
      皇帝用一种惋惜的神情看着我,随即对汤若望开了金口:“汤玛法,朕有事要同你讲,让这小姑娘出去玩儿吧,朕的两个小阿哥也在外头呢。”
      汤若望看看顺治的脸色,转向潘尽孝:“带小惠出去找阿哥们吧,小惠要留下吃冰淇淋啊。”为了配合汤若望善意的谎言,我呲牙咧嘴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后来被顺治评价为是他见过最“天真烂漫”的笑容。接着,我这个“傻子”和面瘫共同退下。

      面瘫仍旧很沉默淡定,这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潘叔,要不,我先走了。”我有点可怜兮兮的看着面瘫,面瘫不为所动:“父亲说要你留下来等他会儿,皇上不会待太久。”
      “那要不我自己走走吧,潘叔您忙您的。”我笑得真诚体贴。
      大概是我的提议正遂了面瘫的心愿,他面有焦灼地抬头看了看皇帝待着的屋子,微微点头看了我:“谢谢赫舍里小姐。”就匆匆离去了。
      偌大的园子霎时就剩了我一个人。
      时值四月,空气清爽,汤若望这里有几株牡丹开得甚好。为了补偿自己被浪费掉的时间,我便决定去蹂躏下他家的牡丹,只是想想他胡子翘翘的生气模样,我就很开心了。

      正当我蹲在花丛中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那朵墨色的大牡丹,一个童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的是汉语:“你在看什么?”
      “不要打扰我和牡丹交流感情。”我头也不回,兀自伸出剪刀奸笑着对准那朵牡丹花。
      “好好的花你为什么要剪它?”嫩嫩的声音有一丝不解。
      我着实吃了一惊,忙回头看去:“谁说我要剪它?”
      眼前这个孩子比我略矮点,梳根小辫子,辫子尾端系着宝蓝色的穗子,眼里都是不舍。我坏心眼的靠近他:“我为什么不能剪它?”
      “那花开得正好,为什么不让它好好的长着?”小孩明显不能认同我要做的坏事,虽然其实我并没有要做他以为的那件坏事,但在他清亮的目光的质问下,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我剪它,就是它的命。没有什么人能活得顺风顺水的,花儿也一样!长出来就是给人看的,怕人剪就不要开花!”我想我脑子一定是进水了,而事实也证明我脑子确实是进水了,和一个小孩为了一朵破花争的不可开交。
      “我命令你不许剪!”小孩被我逗得有些急了,居然喝出声来,然而更要命的是我差点就放下了剪刀,认同了他的气势。
      “你凭什么命令我不许剪?”我有些好奇他的底气从何而来。
      “就凭我……我……”小孩突然语滞。
      “你叫什么名字?”小孩突然转了话题,带着我也有些愣。
      “我叫……你叫什么名字?”开玩笑,我可没那么傻,平常来汤若望这儿走动的都是些皇亲国戚,万一你是个什么亲王的孩子,我可开罪不起,撇开我,就是我现任玛父索尼也开罪不起,说到底,我这个家家世再好,那也是给人家爱新觉罗打工的,万一得罪了老板,恐怕就得全家一起辞职了!
      万恶的旧社会!
      “我叫福全,你呢?”小子不慌不忙地报出个让我底气全失的名字,我这才想起皇帝之前的话,怎么说来着?朕的小阿哥也在外头!太好了,碰上了福全,就不愁以后看不到玄烨!
      于是乎,我对着福全开始奸笑,笑得那小孩毛骨悚然。
      “福全儿,我叫安田,你要记住了呀!”
      小孩皱皱眉:“好好的名字被你叫得像个公公。”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安田,我得走了,别剪这花儿。”小孩像模像样的摆着他阿哥的小架子。
      “得了,知道了。”我满不在乎的挥挥剪刀。

      糟糕!我放了这小子,他爹就知道我不是傻子了,那我和汤老头就都是欺君大罪!
      我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向福全离开的方向奔过去:“福全儿!等等!”
      前方回廊上一个高些的身影晃了晃,转过身来:“你?”
      我已经跑了上来,这孩子是谁?没见过!于是我冲他一笑:“借过,谢谢!”他微微侧身,给我让了个道儿,我回过头乐,顺便甩了个飞吻出去:“谢谢了哈!”
      那孩子略微腼腆,笑着点点头。
      穿过花园,终于看到了福全的影子,我扯开嗓子:“福全儿!”
      福全顿了下,回过头看到我,我赶紧跑上去:“福全儿,有个事儿……呃……”
      “呀!三弟!我找你半天了!”福全小小的身子挤过我,直奔我身后某人。我回过身,这不是刚刚在回廊上碰见的那位吗?
      福全叫他什么?三弟?
      我狐疑着看去,福全正拉起他三弟向我走来。我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锅。
      这,这就是福全的三弟?这就是被后人称为圣祖的康熙?
      一个……一个很腼腆还有点傻乎乎的小胖墩儿?
      我听见自己心里的那个水晶般美好的偶像哗啦啦碎了一地。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总是巨大的,世人诚不欺我!
      福全捅了他三弟半天,那孩子才反应过来:“二……二哥”,这一声真是叫得面红耳赤,要多羞涩有多羞涩,羞涩的连番茄看了都含恨死去。
      “安田找我有事?”小小的福全甚为沉稳。
      “那个……我见过你皇阿玛,就在刚才,因为我不会行礼闹了笑话,汤玛父怕皇上怪罪就说我这里有问题,”虽是不甘心,我还是指了指自己的头部,“你可千万不要和皇上说起我呀,会害了汤玛父的。”
      “那你有什么好处给我?”堂堂一个皇子问我索要好处?
      “你说,只要我做得到!”拍拍胸脯,怎么咱也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不是?
      “我……我可以经常来找你玩吗?”小皇子这话问的很是小心翼翼。我看了看他身边傻乎乎的玄烨:“好……”只是别带这小傻子来。
      “那成,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皇阿玛的!”福全一脸的忠肝义胆,我感动地一塌糊涂,玄烨看的莫名其妙。
      “你……你叫安田?”铁树开花了,傻子开口了,乌鸦飞过了……
      我点点头,装大家闺秀。
      “我……我可以和……二哥一起来吗?”他问得也很小心翼翼,让我一不留神就点了头。看到我同意,他露出一个憨厚而羞涩的笑容,这让我多少有些怔住,他的笑,真的很单纯,很直白,我以为,皇族的孩子都是早熟的,像福全这般,是不是由于玄烨憨厚的心性才让他日后成为了一个好皇帝?我也不再吝啬,冲他笑了笑。
      于是……偌大的园子,我们三个站着脸对着脸傻笑,直至黄昏,他们的皇阿玛已经在等着他们……

      月上中天的时候,我被潘尽孝抱回了府。
      家里灯火通明,玛父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沉思着。看见潘尽孝,他微笑示意。
      “惠惠……”玛父一声召唤,我辞别面瘫男向玛父奔去。面瘫男也不作停留,扭头就走。家里人已经习惯了他的行事作风,谁也没把他的态度放心上。
      玛父虽然有了岁数,却仍能看出满人武行天下的风骨,他轻易就将我抱起,放在膝头上,随意吩咐:“摆晚膳吧。”而后,玛父慈祥的看着我:“今天可是又去汤玛法那里捣乱了?”
      “哪有,惠惠这么乖。”我讨巧地将头靠在老爷子肩上。
      “惠惠今天在汤玛法那儿又瞧了什么稀罕玩意儿?”老爷子循循善诱。
      我看看旁边摆着的饰物玩意儿,对上老爷子老谋深算的眼睛:“玛父,这些东西好漂亮,是玛父买给惠惠的吗?”
      “惠惠先回答玛父,玛父就告诉惠惠。”老爷子不肯让一步。
      老狐狸!我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惠惠今天见到二阿哥和三阿哥了,只是三阿哥和惠惠想的有些不太一样。不过玛父放心,惠惠没有说出您哦。”我乖巧的抱着索尼的脖子。
      “惠惠乖,这些玩意儿是皇太后和佟贵妃赏的,你看看喜欢什么,只管拿了去。”玛父偏心的没有任何原则。一屋子的女眷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到上屋来用晚膳,还要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屁大的小姑娘挑宫里的赏,剩下的才是他们这些贵妇的、小姐的,那眼神儿……如果不是玛父在这里,我早就千疮百孔了。
      摸摸有些酸疼的面部,我干脆赖在索尼怀里:“玛父逗惠惠玩儿,惠惠才不笨呢。当然要先给伯母和额娘们看过,才是惠惠的嘛。”这话,我是用满语说的,我知道,索尼是在试探我,从我会说洋文那天起,他就在不停地试探我,如果今天我真的挑了,那才上了他的当。他一直以为赫舍里•昭惠天赋异禀,是赫舍里家小辈中最杰出的一个,所以才如此偏疼,偏疼当然是因为或许有用。在这个家里,噶布喇说了不算,索额图说了也不算,我的靠山,只有一个,那就是索尼。

      我不想只活22岁,我不想把青春韶华浪费在宫里,所以,我只有讨好索尼,索尼,才是那个决定赫舍里命运至关重要的人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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