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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三十一、三十二 ...

  •   三十一

      因为周六的约定,这天韩文清早早就让水泥队解散了。
      一个张新杰,幸福你我他。
      于是每个人都像找到了自己梦中情人真命天子似的,欢欢喜喜地撤退了。
      韩文清还记得各位临走前的叮嘱:“哄老婆,首先就要攻陷老婆的闺蜜。韩队你今晚任重道远啊。”
      是挺远的。韩文清默默地想,这工地附近多少里都看不到一个肯德基。

      他到的时候张新杰已经在了,坐在临窗的位置上,面前摆着一盒薯条,摊着一滩番茄酱。他右手拿一根薯条,沾酱之后,咬一口,再沾一次,每次都是薄薄涂一层,沾的份量都异常均匀。
      大概也是算好的,等番茄酱没了,薯条也就没了。韩文清这样想,对对方这个几乎是严谨到刻板的强迫症已经渐渐习惯了。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来。
      张新杰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算是打了招呼。
      韩文清倒也没在意。他知道张新杰这个人吃饭的时候绝对不会主动开口的,便坐下来等他吃完两个人一起走。
      结果这一坐,就发现问题了。
      随着薯条越来越少,番茄酱的量也跟着变动。只不过这回明显看得出来,酱是完全不够的。
      不是按份量配好的?韩文清愣了一下,难道是自己想多了么?

      他愣神的这功夫里张新杰用薯条沾完了最后的番茄酱,吃好,拿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巴,这才开口:“是按份量配好的,不过只配了一半。”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猜到的。”张新杰推了推眼镜,将那份薯条转了个个儿,“剩下是你的。”
      韩文清低头瞄,还真是吃了正正整整的一半。
      张新杰又从纸巾堆边拿了另一袋还没拆口的番茄酱:“不知道你吃不吃,所以我还没有撕。”
      “……”
      最后韩文清用行动证明了一切,他三两下就把剩下那半包薯条塞进嘴里,擦了擦手,然后跟张新杰指了指门口。
      张新杰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拿了包,真真是到了不等韩文清讲话就了解得一清二楚的地步。

      韩文清噎了一下。
      为张新杰的理解力。
      当然,更多也是因为,他最后那几下逞能吃得太拼,确实堵嗓子眼了。
      然后……他面前伸出了一只胳膊,手上拿着那个自己眼熟了一礼拜的保温杯。
      “还好你是开饭店的。”好容易咽下了满口的土豆条,韩文清说。
      “嗯?”
      “如果你去应聘秘书,大概别人都要没饭吃了吧。”
      张新杰想了一下,说:“我大学在学生会的时候,确实是个秘书。”
      “后来呢?”
      “后来做了部长,又升了主席。”
      “工作经验丰富,很好,”韩队长点点头,“我对未来很有信心,张秘书。”
      张新杰眉眼凝视面前的男人,也随他玩笑:“知道了,韩队长。”

      他俩到了KTV的时候张佳乐和黄少天还没到,便先开了间房,大概是生意太好了,服务生吧话筒套往桌上一放,调了设备就离开了,摆明是让你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两个话筒,两个套。张新杰拿了一个,韩文清也拿了一个。
      张新杰芊指灵巧,片刻就套好放在那儿了。
      韩文清手头灵活,扒了一边,另一边就又翘起来了。
      没有一次套上。
      屡试不爽。
      是不爽。
      就在他面色越来越黑的时候,张新杰伸了一只手,按住了话筒被套上的半边,“我按住,你继续。”
      微凉的指尖和韩文清握着话筒的手轻轻擦过,搔出淡淡的痒。韩队长一陶醉,终于一发即中。
      他侧眸看了张新杰一眼,对方的视线也转过来。四目相对,才发现因为这个合作,两个人之间竟然距离不是一般的近。
      彩灯光在张新杰脸上逡巡,某一个瞬间看见他眸色黑亮,接着那缕光从他的唇上扫过,淡淡的粉色也透着摸不清的诱人。
      两个人的脸愈贴愈近。
      在吹着凉凉空调风的房间里,信息素交融的味道异常和谐。

      不和谐的是新时代的电子产品。
      “张新杰,张新杰你怎么不接电话还不接电话?靠靠靠我都亲自给你打电话了你快点接电话。张新杰。张新杰?”
      接吻的气氛被打断,韩队长的面色很是难看。这种心情颇像于一发进洞之后才发现,靠居然射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
      “黄少天的专属铃声。”张新杰面色恢复了如常的清冷,虽然这表情底下还压着他胸腔内起伏加剧的呼吸。

      韩文清在第一次见到黄少天的时候,就比别人多了对其另一样认识:不仅话唠,还是个麦霸。不过究其本质的话大概这两者也属雷同,本没什么。
      让韩文清应堂发黑的点不在此,而是,黄少天不仅是个麦霸,还是个唱歌拿不准调却自诩是歌喉曼妙的麦霸。一首《红日》被他跑足了调子差点飞到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去了,这还不够,黄少天意犹未尽地给自己弄了一首号称很符合自己形象的代表曲目——K歌之王。
      韩文清看了看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张新杰,已经大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保持着规矩端坐的姿势眼睛盯着屏幕没有动过,黄少天的那些嘶吼像是真就从他左耳朵进,右耳朵里出去似的,一点效也无。就连平时也是很容易炸的张佳乐,此刻也是笑得一抽一抽缩在沙发上。
      “哈哈哈哈黄少天你再高一个调!对!继续跑!就这样!哎待会唱什么K歌之王啊!切歌切歌!我要看周杰伦的MV!”

      感觉到韩文清的目光,张新杰缓慢地扭过头来,了然地点了点头。包厢里音乐的声音太吵,他把头凑到韩文清耳畔,说:“我们来这里都是这样的。不过如果不习惯的话,你也可以去唱。”说到这儿突然笑了一下,“呵”出的一口气正好吹进韩文清耳朵里,令人心痒得不行,“不过,你肯定不会唱的吧。”
      这算什么?挑逗?
      韩文清挑了挑眉。终于不再坐了,他走到点歌机子旁,随便弄了弄,然后就见一行歌名沿着爬到了黄少天那两页纸都兜不住的已选歌曲的顶层。
      黄少天的《红日》正好唱到这儿停了,这歌的语速太快,着实让他唱到最后,都没找着机会,连个跟韩文清这种滥用置顶的行为表示出的抗议都没说出来,就眼睁睁看着下一首歌名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向天再借五百年。

      “你别说啊韩老师这首歌他唱得挺好的。”张佳乐正好也笑饿了,从沙发上爬下来拿爆米花,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评价。
      “靠!我唱了这么多年你也没喊过我黄老师啊张佳乐!你这就不应该了!”
      “我说的是韩磊韩老师,你这个笨蛋!”
      “靠谁是笨蛋啊?张佳乐。我唱歌给你听了这么久你还……唔唔!”好不容易坐下来的黄少天嘴还是没停,不过这回张新杰和张佳乐倒是不会纵容他了,一人往他嘴里塞了一嘴零食。
      张佳乐纯粹是嫌吵。
      张新杰却是想好好听韩文清唱歌。
      男声很雄厚,很有劲。和黄少天的感觉不一样。
      明明唱得不是情歌,却让张新杰莫名感觉心脏调错了拍。

      顾及到张新杰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几个人也没玩很晚,九点钟差不多就散了。黄少天唱得很尽兴,张佳乐笑得很尽兴,两人手挥挥就散了。等人影都看不见了,还留在原地的两人才往回走。
      “你。”
      “你。”
      平日里走路上都不怎么爱说话的两个人,居然同时开了口。
      韩文清:“你先说。”
      张新杰问:“怎么刚刚会唱那首歌?”
      韩文清扯了扯嘴角:“我一共就会两首。”
      “还有一首是?”
      “你听过的。”韩文清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地哼了起来。
      霸图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歌声停了,张新杰才又开口。
      韩队长犹豫了一下,大概不想说,但是最后又忍不住,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终是开口:“黄少天的来电提醒,和别人都不一样。”
      他用了一个陈述句。
      一个带着隐含色彩和口味的陈述句。
      酸得牙疼。
      张新杰把手贴在脸颊上牙根的位置揉了揉,然后把手伸进了对方的口袋,在诧异的目光中掏出了韩文清的手机,从上面拨到自己的号码。
      “你的也不一样。”
      他话音未落,自己口袋里的手机也肆无忌惮地唱起歌来。
      正好是刚刚那首,韩文清版本的,向天再借五百年。
      录音效果还不差。

      三十二

      五月初。伴着春风拂面,Q市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暖适。
      择了个逢双好日,韩家家长和张家爹妈,终于就这么见面了。
      韩文清的爹和张新杰爸爸是全然不同的两个型,前者六十来岁的人了,骨头还硬朗,身形也矫健,只面上那种不怒自威也能叫人看出来他和韩文清之间的父子关系。张新杰爸爸却是个斯文人,戴着眼镜,同样是知识分子模样,笑起来显得分外慈祥。与两个爸爸不同的,大概是两家母亲了,都是热心肠的主,见了面人还没认熟就已经招呼起来了。
      坐坐坐,喝茶喝茶,吃瓜子。
      起初两个母亲间还有些拘束,聊了一阵儿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句,“我家这个,十来年都没谈过什么恋爱,可愁死我”,然后瞬间引起共鸣,两人像广场舞阿姨交流心得似的,把这些年因为儿子没动静而受的苦,撒的气,一股脑子吐完。说到愤愤处,还要扭头瞪两眼在一旁面无表情不干我事的始作俑者。
      两个女人话家常,四个男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服务员看不下去,菜单往桌上一放,“请问谁点单?”
      然后张新杰摸了菜单和韩文清坐一起看菜谱去了,一人指着什么问,另一人略加思索点头或摇头,颇有些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即视感。
      好在这秀得恰到好处的恩爱终于让两个酸水没泼完的母亲消停了,看看这两人依在一起的模样,也是觉得赏心悦目得紧。
      张新杰随着韩文清选了会儿,眉头轻微皱了皱。
      “怎么了?”选了一个小炒,原本猜着张新杰必然会点头,身旁人却没了动静,韩文清停下动作,问他。
      张新杰看着他的眼睛:“你今天没胃口?”
      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不是。怎么这样想?”
      “选的菜。”韩文清什么都没说,张新杰的表情就严肃起来了,“和以前你爱吃的都不一样。”
      ……
      虽然说不出来,但是韩队长明确感受到了心上一暖。
      “我觉得你爱吃。”

      点完了菜没多会儿,从冷盘到热汤,就开始送上了。大概是两方家长第一次互相了解的缘故,除了张新杰低着头喝汤吃菜的动作一直没停下外,其他人倒是说得远比吃得多。
      韩文清文化程度不算高,不过能力强,性子上也是独有魅力。
      张新杰人是闷了点儿,不过人家标标准准的名牌大学生,身世也清白。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两个眼界都不算低的孩子,终于是认准了一条路乐意往下走了。十年来就这么一回,是该贴心对待。
      一餐饭吃下来,韩家爹妈对张新杰还是很满意的,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儿子带来的人,该有的礼貌都有,人也通透,至于话少安静这点,却也不是什么坏事儿,祸从口出的例子多了去了。至于张新杰父母这边,老两口见韩文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酒品见人品,张爸爸对韩队长那次炸雷子还记忆犹新。
      都好。
      都合。
      在一起,就是百年好合。
      为了免得夜长梦多,几个家长心里,倒也是都有了一分主意。
      就要埋单的时候,张新杰母亲突然说,“你们两个孩子早点把婚事结了,也就圆了我们两家人这么多年来的心愿了。”
      张新杰拿着账单的手突然僵硬了一下,大脑里空了一瞬,原本算到哪儿的账也记不清了。可这时候有一只手摸到了自己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是叫他别紧张。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谁的手,表达的是什么意思,然后他听见手的主人说:“等新杰准备好了,我们就办。这事儿也不急。”
      “你俩别拖太久,”韩文清母亲也跟道,“我们年纪也大了,看着你们过得好,最后才能走得放心。”
      话说到这份上,俩年轻人要是再不说点什么表个态,便有些不该了,张新杰略一思索,刚准备说点儿什么,却又听见自家妈妈开了口,“知道你们俩都忙,忙工作有负担,不就是怕以后没空陪孩子嘛,没事儿,等过两年孩子出来了,我们帮你俩带啊。”
      捕捉到了两个字,韩文清条件反射般得侧头去看张新杰,果然见那人启开的嘴唇轻微翕动,似乎是原本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再而双唇终是紧紧闭上了,一切都化为一阵乏力的颤抖。
      心上莫名地一抽。
      可韩文清没法给予张新杰有效的安慰,他只能以更加轻柔地抚着张新杰的脊背。那只手,就像是张新杰背后的依靠。
      席面上的气氛变得稍显古怪,四位长辈看着一个比一个沉默的小两口,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
      张新杰一个人也没有去看,他低着头看着桌布上素白的花纹。
      现在是再好看,待会儿吃着吃着,油水滴上去也就不像样了。
      ……就跟自己似的。
      检验这一切的,都是时间。
      他下定了决心是要交代清楚,目光也渐渐变得果决起来。
      可就在他陷入沉思的这会儿背后的那只手挪开了,韩文清把他的手攥进了掌心里头,说:“都会等到的。”

      是对两家父母说的。
      也是对张新杰说的。
      像是一个明知道实现不了,却还执拗着要善意欺骗的谎言。
      可这个谎言,却是带着不可抗的安慰力量。
      早就跟你说过未来我不会让你再受一星半点的委屈,我会说到做到的。
      韩文清,是这个意思。
      这个谎言像是被沾了术法的咒语,极有魔力。就让张新杰觉得明明面前是一条长不见底满是黑暗的深海隧道,他也心甘情愿地走下去。

      最末在四位老人十分传统的埋单纠纷中,韩文清和张新杰默默递过去把卡刷了。
      再没有一切阻碍。
      送了爹妈上车之后,韩文清惯例地陪张新杰回去,与寻常别无二样。
      夜里的小风一吹,整个人也清爽许多。张新杰走了没多大会儿就在脑海里理清了思路,“你真的不介意?”
      “孩子?”
      张新杰点头,眼睛眨也不眨,“我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想。”
      一个字,干脆利落。
      砸在张新杰心上。
      就这么一件事,他却给不起。
      “但是只限于是个像你又像我,我们的孩子。”然后又听见韩文清这么说,“所以,拿这个理由让我再找别人去,张新杰你休想。”
      夜幕蓝得就要融化开来,唯一明亮的只有韩文清说这话时候的眼,还有点点星光。
      “我没那么想。”张新杰说,“其实我是很自私的,下定决心得到的东西我不会拱手送人,”他的指尖轻轻抹去韩文清头发上沾到的绒絮,“比如你。”

      把人送到了家门口,道别之后张新杰转身正准备进去,却又被韩文清拉住了胳膊。
      “你呢,你想要个孩子么?”
      这个问题今天他问过韩文清,可是从对方嘴里吐出来被反问过来的时候,那感觉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了。
      满满的诱惑力让人难以自持,可偏偏压根得不到。
      痛就在这儿。
      张新杰喉咙里发出了点儿轻微的摩擦,却调不成声。
      韩文清却已经得到答案了,他又说:“我有个朋友,是个医生,产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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