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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一、因良友无辜受累 ...

  •   柔奴在王家过了一段很是平静的日子,得众人恭敬,孩子们喜欢,老太君也礼遇,王巩自是不必说,一颗心都扑在柔奴身上,关怀无微不至,爱护直至发丝。有时,她也会想,若能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下去,也是不错的。

      春暖花开的时候,柔奴陪着小欣儿在院子里玩抓人,小不点儿用纱布蒙了柔奴的眼睛,围着她乱跑乱转,柔奴只好循着声音,半弯着腰去抓她。

      “先生,先生,你过来抓我呀!”小坏包儿看见爹爹来了,一边出声吸引柔奴,一边躲到了王巩身后。

      就快被柔奴伸出的手抱住了,王巩忙退了一步,提醒道,“是我!”
      柔奴掀开纱布才看见欣儿正躲在她爹爹身后对着她吐舌嬉笑。笑骂道,“小坏蛋!”

      进了书房,王巩今日却有些愁眉不展,不时叹气。柔奴疑道,“大人怎么了?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王巩颇有些气愤状,叹道,“不是我,是苏兄遇到了麻烦。前阵子他调任湖州知州,到任后便给官家写了一封《谢表》,不过是例行公事,再寻常不过的事。可也不知是触到了那些小人哪根神经,竟抓着这么件事开始给他网罗罪名。”

      柔奴不懂朝政,听得有些晕头,便追问道,“这,罪从何来?”

      王巩想了想,叹道,“说与你听听也无妨。《谢表》中苏兄说自己‘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就这么两句,便被那些人抓住了辫子,说他‘愚弄朝政,妄自尊大’,‘衔怨怀怒’,‘包藏祸心’。更有甚者,说他对圣上不忠,其罪可诛!你说,苏兄乃当世大文豪,笔端带些感情色彩又算得什么大事?不过一篇官样文章,也能被他们闹出这么多麻烦!”

      柔奴叹气道,“柔奴不懂朝事,只是因言获罪者,古已有之。虽说是捕风捉影,但遇见那兴风作浪之人,总能掀起波澜。大人视苏大人为良友,可有何应对?”

      “我已给苏兄去了信提醒,也已上书圣上为他辩白。”
      柔奴点点头,又提醒道,“即是有小人作乱,大人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王巩笑了笑,“我知道,我会谨慎的,你不用担心!”

      神宗元丰二年四月底,苏轼因言获罪,新党势力从他的大量诗作中挑出一些他们认为隐含讥讽之意的词句,试图置苏轼于死地。王巩作为苏轼的好友,多番奔走,联合朝中政见相同的大人们上书求情。便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一晃又是两个多月。

      这段日子,王巩十分忙碌,有时会过来与柔奴说上几句话,有时一连几天都见不到面。
      柔奴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他过来时奉上一杯清茶,给他片刻宁静。

      也是在这段日子里,张氏临盆。老太君本想请柔奴坐镇帮忙,只是张氏信不过她,说什么都不肯让柔奴进产房,只留了通过她娘家请来的两个稳婆。好在,她虽叫得响亮,但也无惊无险地给王巩添了一个儿子。

      算算日子,柔奴估计柏氏过不了多久也该要临盆了,心中放不下,便想回家去看一看。可是此时乃是夏末,天气仍热的很,自然不能像元宵节那时一样,仅凭服饰就能做好伪装,琢磨了几天,想出一个主意。

      那日王巩来时,看见柔奴正拿着一个加了料的面脂往脸上涂,便奇道,“你在干什么?”

      柔奴头也没回地答道,“嫂嫂快要生产了,我想回家去看看,试着弄个伪装。对了,大人给我一件不穿了的衣服,我拿来改一改。”

      王巩了然道,“你想要女扮男装?”
      柔奴仍在镜子前忙活着,“嗯,我得先试试这装扮行不行,过会大人帮我看看。”

      说话间,小厮过来找王巩,送来一封拜帖,说是有人求见。王巩看了一眼帖子,便道,“请他去外书房等等吧。”

      柔奴忙道,“大人有事便去忙吧,我又不急。”
      “无妨,一个不打紧的人,并不想见。看在他岳家的面子上,请他到书房喝杯茶已经不错了。若是等不急,走了更好!”

      见他如此说,想来当真是不想见的,柔奴也就不再劝。待涂好了脸,便道,“大人帮我瞧瞧!”
      结果,她刚一转过身,王巩就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呀,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谁吗?”

      柔奴被他笑愣了,“像谁呀?铜镜里模模糊糊的,我也看不真切!”
      王巩忍着笑道,“仁宗朝时,有位龙图阁大学士,权兼开封府,百姓称他青天大老爷……”

      柔奴打断道,“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转回身去擦脸,暗自嘀咕,“居然敢笑我像炭,还拐了这么大个弯儿,真是岂有此理!看来锅底灰确实不行,也许炉灰会好些。”

      王巩又没忍住嗤笑出声,忙装着清了清喉咙,“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厨房弄来的?那些厨娘和你倒是好得很,居然还帮着你刮锅底灰!”

      柔奴佯怒道,“不要你管,大人自去忙吧,记得把衣服给我送来就好!”
      王巩凑到她身边,“生气啦!逗你玩的!等你准备好了,我亲自送你回去,好不好?”

      “哼!大人跟块黑炭一起走,会被人笑的!”
      “呵呵呵,好啦!我过会儿把衣服给你送来。”

      王巩知道柔奴是与他玩笑,心情大好地去见客人了。结果没一会的功夫,又带着衣服回来了。
      柔奴诧异道,“怎么这么快?”
      “那人走了。”王巩不甚在意,直接将衣服交给了柔奴。

      二日后,柔奴换好男装,涂暗了脸庞、手臂等肌肤,由王巩送回了陈家。马车进了巷子,柔奴便看到几个生面孔在那里徘徊,心下叹气,一年了,赵頵的人竟还没撤走。

      柔奴没让王巩下车,自己敲开了大门,装作是陈旭的朋友前来拜访,才混过了盯梢的人。
      进了客厅,陈旭盯着她看了半饷,迟疑道,“这位兄台,我们认识?”

      柔奴哈哈大笑,“哥哥,是我啊!”
      陈旭这才认出她,笑道,“鬼丫头!”

      一家人欢喜团聚自不必说。巧的是,柔奴回家三天后,柏氏便生产了。说来柏氏的状况可不如张氏乐观,和她硕大的肚子比起来,她的人实在显得有些单薄体弱。

      柔奴一早就给她熬好了助产补气的肉汤,尽力喂她多喝些,以期起到催生保胎的效果。奈何胎儿偏大,羊水早破,耻骨又迟迟不开,折腾了柏氏一大天,柔奴和稳婆也使出了浑身解数,才终于迎来了一个又胖又壮的小子。

      柔奴抱着小胖子开心不已,“嫂嫂你看,是个儿子,咱们家凑成一个‘好’了!”

      柏氏只看了儿子一眼,就体力不济地晕了过去。半饷,那帮她清理下身的稳婆颤巍巍地喊道,“娘子你快来,血止不住了!”

      柔奴仔细一看,竟是因为胎儿过大,撕裂了产道,忙冲着屋外大喊,“哥哥快去准备牡蛎散!(中医治疗产伤型血崩的良方)”

      又翻出针线,将它们用酒和火消过毒,给柏氏缝合产道。柔奴第一次这样做,能有多大把握她自己也不知道。看着被柏氏的血染红的双手,也是忍不住发抖,但她不能慌,不准慌。待到终于缝合完毕,柔奴也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好在,陈家毕竟有三位大夫坐镇,虽经历风险,但总算救回了柏氏性命。只是经此一难,她元气大伤,日后须得精心调养,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怕要像柔奴的娘一样,不得长寿了。

      这番惊险安然度过,全家人都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陈娘子拉着柔奴道,“还好你及时回家来,他们爷俩毕竟不方便,若非你处置及时,你嫂子怕是……”拍拍胸口又接着道,“幸好,幸好。好闺女,回家住吧!”

      柔奴叹道,“我回来时,还看见巷子里有人盯着,时间长了怕王爷会亲自上门来探。再说大人现在遇到些麻烦,我也不大放心。”

      就这样柔奴换回男装,又回到了王家。小欣儿自是欢喜地把她迎了进去,拿出自己写的大字给她看,“先生你看,你不在这几天我有乖乖地读书写字哦!”

      柔奴夸赞了她几句,却在书案的一角看见一个被压住的信封,拿起来一瞧,上面写着“监察御史里行庄某拜”,柔奴看着这个庄字,总会想起那害了云锦的庄姓之人,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王巩过来看见她对着一个信封发呆,问道,“怎么了?是我那天随手放在这里的。”
      柔奴疑道,“那天也不是耽搁了很长时间,那人为何匆匆就走了?”

      王巩哼道,“我哪知道,一个在新党内部钻营的小吏,许是察觉我不待见他,便回去了。”
      柔奴低喃道,“新党的人,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来见大人?看见他也姓庄,我总会想到那个害了云锦姐姐的背信弃义之人。”

      王巩也喃喃道,“难道真有什么关系?”
      柔奴一惊,“怎么了?”

      “今儿有个叫舒宣的御史参奏我,说我与苏兄交通,得了他带有谤讪之意的文字不上缴。”
      柔奴惊道,“他可有凭证?大人是否丢了什么东西?”

      二人跑到外书房一顿翻找,却发现少了一封苏轼月前寄来的信。
      “可能想起来放在哪了?要不要找书童过来问问?”

      王巩皱眉回忆道,“当时读完那封信,心中焦急,匆匆忙忙放在案上,就出门去联络人了。该锁在书橱里才对!”

      柔奴叹道,“难不成真被那人偷去了?大人被参,结果如何?”

      王巩亦叹道,“苏兄已经被他们押解回京,关进御史台大牢了,我也被免了职。”见柔奴满脸焦急,又安慰道,“莫担心,我被免职也不是第一次了,过阵子就会好的。”

      但事情哪有说的那么简单,新党内部的一些人妄图利用苏轼这个案子,对一直掣肘他们变法,总爱上书言弊的保守派们进行打击报复。而王巩作为苏轼的密友,又是立场鲜明的保守派中坚力量,自然不会被轻易放过。

      王巩免职在家还不到一个月,一队官差闯进了王家。王巩本正在和柔奴下棋,被小厮慌慌张张地请了出去。柔奴不放心,也跟在后面,躲在柱子后看清了状况。

      那队官差的为首之人对王巩道,“有人参奏,王大人与苏轼交从甚密,漏泄禁中语,阴同贿赂,密与宴游。圣上有旨,传王大人去御史台问话。王大人,请吧!”

      就这样王巩被人带走了,只来得及匆忙向柔奴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柔奴只觉得整颗心被狠狠地揪住,一切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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