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悄悄爱你》叮叮

5、CHAPTER 02（中）

　　起床已是中午，午饭期间，我被谢夏家强迫着品尝了他昨晚潜心研制的泡椒凤爪。别说，味道还真有点儿像那么回事，只不过泡椒放得不够多，辣味儿缺了些，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的口感。这个小零嘴可谓是横扫我们广大80后女性芳心的金牌杀手，记得刚进公司那会儿，每到下午，80后的女同仁们几乎人手一袋泡椒凤爪，啃得好不自在。
　　下午，谢夏家逼着我和他一起大扫除，屋子里每一个藏污纳垢的角落都被我们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层不染，最后我因缺乏锻炼，累得腰酸背痛，躺在沙发上直嚷着让谢夏家给我按摩。
　　一个白天，就这么简单地过去了。
　　而温耀然，依然没有半点消息。
　　琢磨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在又刷了一遍温耀然一字未更的微博后，如约赶赴了海底捞。
　　到达时，童鑫正坐在等位区美甲，她旁边坐了一个背着单肩包，长相还算清秀的男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很明显，他俩一道的。
　　从那背包的位置和顾盼生姿的神态，我猜他是个GAY，就算不是个GAY，也是个娘炮。
　　果不其然，在我和童鑫打完招呼后，他翘起兰花指冲我Say了句：“Hello！”
　　我嘴角有些抽搐地回了他一句：“Hi！”
　　在我们这个圈里娘炮不少见，长相俊美的小白脸，体格健壮的肌肉男，胡子拉碴的怪蜀黎，各式各样层出不穷，但我向来只是见过，从没打过交道，并不晓得与这样女性化的男性角色打交道需要启动怎样的相处模式。
　　不过，童鑫不是我们圈里人，她是一家母婴中心的母婴护理师，所以我特别好奇她打哪儿弄出来这么一个风骚的男人。
　　我正在思索着各种可能性，童鑫冲我展示了下她的手：“来来来，快看看我和星星挑的这款指甲怎么样？”
　　猩猩？
　　我愣了一下。
　　“行。”我随口敷衍了一句。
　　“行你妹！看都没看就行？你丫忽悠谁呢？”
　　“猩猩”热情十足：“就是就是，这可是我和鑫儿挑了好久的哎。哎哟，你仔细看看嘛，你看看这个鲜艳欲滴的嫩红色，加上碎钻，多闪耀，手一下就显得更嫩白高贵了呢，要不是我手长得不纤细，我都想美一下了。”
　　“是，再配个凹凸有致的红眼珠子，整个一闪烁的吸血鬼，BulingBuling，绝了。”我抽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顺手指了指美甲册摊开的那一页，然后对美甲姑娘微微一笑：“姑娘，要不顺便也给这位先生美一个吧。就那款樱桃小丸子的，我看挺适合他。”
　　美甲姑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猩猩”先生特扫兴地藐了我一眼。
　　童鑫也白我：“顾晓凡，你可真没意思。”
　　我歪着头没精打采地挤给她一个大家闺秀的笑，他俩索性直接忽视我，继续对指甲的颜色津津乐道。
　　闲下来后，我扫视了一圈等位区的人，问童鑫：“前面还有多少桌？”
　　她手指僵硬地扔给我一张等位条：“自己看。”
　　“一百……零三？”我看着那醒目的三位数，脑袋有点发蒙，“童鑫，你确定是来给我赔罪的？饿着肚子过来还要等这么多桌，你的良心还好么？”
　　“急什么？下下跳棋，美美甲就过去了。你把谢夏家也叫过来吧，人多热闹，反正现在也是等着。”

　　谢夏家赶到时，火锅已经煮得咕嘟咕嘟冒泡了。
　　他屁股一坐下，童鑫就张罗着开吃，一边吃一边用筷子指着对面的我，朝身旁的“猩猩”嘻嘻哈哈地说：“来来来，人到齐了，我来正式介绍下。这是我闺蜜，顾晓凡，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好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细说了，总之上厕所不带纸的缺心眼儿，看完恐怖片一个人洗澡害怕，逼着我和她一起洗的女流氓就是她。这位是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那个‘星星’。”
　　我瞪了她一眼，张着口型警告她：“你是打算让我说出你左胸大右胸小，右半边屁股还长了一根毛的体态么？”
　　谢夏家看着我的口型，嚼了一口的白花花的豆腐渣儿差点儿喷出来。
　　“猩猩”先生茫然地歪着脑袋。
　　童鑫咳了一声，转过脸：“这位是谢……”
　　她话还没说完，谢夏家就赶紧擦了擦嘴，友好地绕过热气腾腾的火锅，朝对面的“猩猩”先生伸出手：“我也是她闺蜜，男闺蜜，鄙人：谢夏家。”
　　“猩猩”先生娇羞地握了握谢夏家的手：“男闺蜜好哇，现在都流行男闺蜜。哎哟，顾晓凡，你可真够好命的，男闺蜜女闺蜜你都有，我就没你这福分，女闺蜜到是一大堆，男闺蜜可是一个都没有。”
　　我应和着笑笑，心想，好基友倒是一堆吧？
　　我又侧过头问谢夏家：“你什么时候成我男闺蜜了？”
　　他附在我耳畔：“自诩的。”
　　随后他端起杯子：“全球几十亿人口，我们能认识就是缘分，来，大家走一个。”
　　举杯，碰杯。
　　一口冰霜的西瓜汁下肚，我霎时间觉得一阵透心凉。
　　是，他说的没错，全球有几十亿人口，但在这几十亿人口里，我偏偏就只对他温耀然一见倾心，并且生生不息，无休无止。我麻木地想，是不是只有人口增到了百亿，我才会遇见第二个温耀然，然后忘了第一个。
　　放下杯子，童鑫朝锅里倒进了一盘土豆片：“和你们说啊，星星在一家投资管理公司上班，别看人这体魄弱不禁风的，但人家可是个高级投资顾问。你们以后有什么想要投资的项目，可以找他咨询一下投资风险，只有好处，没坏处。”
　　“猩猩”先生一笑百媚生：“哎哟，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你们有什么想投资的项目的的确确都是可以来咨询我的，我在这行业也干了不少年了，对大部分投资风险还算是了如指掌的，保准儿给你们做出一份完美的风险评估。我和鑫儿也算是一见如故，你们是鑫儿的朋友也就是我星星的朋友，你们咨询，我免费！”
　　说到兴头上，“猩猩”先生傲娇地轻拍了下桌子。
　　我恍若看到一个全身棕毛的瘦弱猩猩在欢快地拍着桌子问我要香蕉，我差点儿就随手丢给他一个。
　　谢夏家客气地笑笑：“好好好，那就先谢谢了。”
　　我夹了一块嫩滑牛肉，目不转睛地往嘴里塞：“那感情好，我正好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嗯嗯嗯，你问你问。”棕毛猩猩笑得花枝招展。
　　我嚼完了爽口的牛肉，在“猩猩”期待的眼神中开了口：“我想问一下，投资一段感情，需要承担多大风险？”
　　“……”
　　咔擦……
　　我仿佛听见了“猩猩”先生那自我膨胀的自信心瞬间爆裂的声音。
　　气氛骤然间变得诡异，和别桌欢乐热闹的程度比起来，我们这桌显得异常安静。
　　服务员恰到好处地走过来询问我们需不需要加汤，谢夏家冲他摆了摆手。
　　服务员离开后，谢夏家首当其冲打破尴尬，笑着端起西瓜汁给“猩猩”先生斟满：“你别理她，她最近受刺激了。”
　　“没事儿没事儿。”“猩猩”别扭地笑了笑，端起谢夏家刚给斟满的西瓜汁，扭过头喝了口。
　　童鑫在沉默了两分钟后，终于沉不住气了。
　　她放下了筷子，正色道：“顾晓凡，人谈恋爱都有个死心的瞬间，你就只是个暗恋的，你还没完没了了？我拜托你适可而止吧，成么？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不告诉你温耀然走的事？！”
　　我能感受到周遭的气温刷的一下又骤降了十几度。
　　谢夏家停止了准备夹菜的动作，“猩猩”端着西瓜汁扭回头看我。
　　“为什么？”
　　良久，我也放下了筷子，情绪却逐渐变得有些高亢起来。
　　谁不告诉我，我都能理解，但惟独作为我闺蜜的她，我不能理解。
　　作为闺蜜，她应该是最了解我对温耀然这段感情的人。
　　从小到大，我们什么秘密不一起分享，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撒泼，一起闹，我们什么事都会事先通知对方。可这件关乎到我最在乎的人的事，她却对我守口如瓶，保密措施好到滴水不漏天衣无缝，避孕套都做不到她这么牛逼。
　　“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妈的全世界都知道了，可身为我闺蜜的你却他妈的不告诉我！”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带着微微颤抖的哭腔。
　　是的，我想哭，不要问我怎么这么不堪一击，也不要问我怎么这么爱哭哭啼啼。
　　因为，胸口那个脆弱的位置早就被辗压得粉碎。
　　整个餐厅此起彼伏的声音都在我的声音下戛然而止，顾客们齐刷刷地将目光射向我们。
　　谢夏家和星星慌忙低下头，作吃饭状，表示不认识我们。
　　在我们半晌没说话后，餐厅才恢复了正常。
　　童鑫深吸了口气，掏出钱包，招呼服务员买了单。
　　“要闹，你自己闹吧，账我结了，先走了，我丢不起那人。星星，我们走。”作势，她站起来要走。
　　星星坐在那儿，和谢夏家对视了一眼，没有动弹。
　　我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叫住了她：“童鑫，你先别走，把话说清楚。我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她冷笑一声，缓和大概了有十秒，坐了下来：“顾晓凡，你还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了他整整十一年么？”
　　“知道。”
　　星星顺道搭了个话茬儿：“哟，长什么样的男人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值得你暗恋十一年啊？”
　　我想了两秒钟，还是拿出手机，翻出了温耀然的照片递给他：“这个。”
　　“哟，这长得是挺……”“帅”字还没说出来，就被童鑫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星星把手机还给我，咳了两声：“鑫儿今年三十，听说你比她小三岁，也就是二十七。十一年前……我的妈呀！从十六岁暗恋到现在呀！哎哟，不要告诉我你还是个处女。”
　　我反击回去：“你不是处男么？”
　　星星嗓音哑了下去：“我……我当然不是……”
　　谢夏家把手机抢了过去，放在自己的脸旁边，笑：“星星，她们都比较主观，你客观点儿看，来来来，谢夏家VS温耀然，对比一下，谁更帅？”
　　我在星星还没开口之前，将手机夺了回来，白了谢夏家一眼。
　　他自讨没趣地夹了一撮金针菇往碗里放，星星也开始自顾自地捞起了芝士丸子。
　　童鑫把这俩男人当做透明的，开始了我们之间的对话：“顾晓凡，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看不下去了。这十一年，你为了他没少折腾，什么糟心的事儿你没干过？但却始终没个结果，我不希望你再这么继续下去，别说你没告过白，就算告了白，又能怎样？他温耀然要走还是会走，不会因为你，他就不走了。十一年了，你该消停消停了，我……”
　　我打断她：“你知道的吧？温耀然为什么走。”
　　童鑫张着的嘴巴蓦地僵住了。
　　滚烫的火锅依旧沸腾着，谢夏家时不时从里面捞出个鱼丸，时不时夹起一片红薯，完全沉浸在吃货的世界里，而他对面，“猩猩”先生已然掏出手机无聊地玩起了开心消消乐。
　　童鑫目光灼灼地盯着我：“顾晓凡，我死乞白赖地和你说这些，你就只关注温耀然为什么要走？”
　　“我只是想知道。”
　　热气腾绕间，我坐直了身子：“他走之前不明原因地把我删了，□□、微信、MSN，一个不剩，我总得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死，你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不明不白的，算是个怎么回事儿？”
　　“你的生活里，能不能有一刻钟是没有他存在的？”
　　我坚定地看着她：“不能。”
　　是的，不能。我围着他转了十一年，这十一年里的每一天，我都梳洗打扮好自己，期待着与他的不期而遇；这十一年的每一天，我的心里都有他，从未间断。
　　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存在在他所存在的时间和空间里，习惯了心里一直装着他。
　　是，习惯可以改，但谁都不知道改掉这种根深蒂固的习惯，会有多疼。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拿起一柄年久生锈的巨斧，朝着自己的腰骶一斧一斧地砍下去，砍到血肉模糊，砍到白骨碎裂，直到把自己劈成两半，才算完工。而这种庞大的勇气，我想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就算是神威盖世的关二爷，刮骨疗伤，也还是华佗下的手。
　　“顾晓凡，你的执念太可怕。”童鑫定定地看着我，语气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劝诫，“太过于执着不是件好事。”
　　餐厅里，到处洋溢着餐盘筷子酒杯碰撞在一起乒呤乓啷的声音，我觉得那声音在敲击着我濒临腐朽的丑恶灵魂。
　　我直视着她：“你呢？执念这东西，难道不是谁都有的？我暗恋了温耀然十一年，你爱了李亚晋九年，咱俩半斤对八两，五十步笑百步。童鑫，就算哪一天我在温耀然那堵高耸入云的城墙上撞得头破血流，救我出这火坑的也不会是拄着拐的半残的你。”
　　我顿了下，随后逐字逐句道：“因为，你自身难保。”
　　她像是被什么击中，手指开始微微颤抖，脸色惨白。
　　我知道，我触碰到了她心底的死结。而这个死结，正是与她相恋了一年的男友，李亚晋。他们大一相识，大四交往，恋爱一年后，李亚晋全家移民去了美国，他们的恋情也就崩了盘。临走前，李亚晋让童鑫等他，说会回来接她，可这一走，就是八年。八年，他再没回来过。这八年来，童鑫也交过男朋友，但没有一个人能撼动李亚晋在她心里的地位。我知道，她年已三十，却闭口不谈婚姻，是因为她还在等他。
　　我不是没看过童鑫歇斯底里，不是没看过她撕心裂肺，不是没看过她在这八年里如何煎熬，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看过，我才知道这种感觉和未来有多糟糕，我才想知道温耀然究竟为什么要走，我才想找到根源。
　　我会这样执着，是因为我不想我的未来同样如此难熬。
　　谢夏家和星星见我们半天没了声响，这才抬起头，茫然若迷地来回盯着我们俩。
　　童鑫将钱包塞回包包里，留下一句“不识好歹”，起身离开了海底捞，星星紧随其后，慌里慌张地追了出去。
　　我目不斜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涌动着滚滚热浪的火锅，觉得自己已经恶毒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谢夏家特识相地一声不吭，继续吃着刚夹起的墨鱼仔，然后用无敌的筷功夹了个肉丸子，噗的一声扔进了我的调料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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