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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02(下) ...

  •   可以说,从我有记忆开始,童鑫就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
      小时候,她家就住在我家隔壁,那时候没有高楼林立,到处是青砖红瓦的平房和翠绿的参天大树,街坊邻里的没事儿就喜欢串串门,到了饭点,基本上家家老小都会抱着个碗,蹲在家门口的大树下聊天,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而童鑫,在我这三分之一个人生里,就像个启蒙老师般的存在。
      第一次玩积木,是她呼啦啦地倒了一地的积木带我一起;第一次玩跳方块,是她蹦蹦跳跳一步一步地教我;第一次上学,也是她领着我;就连什么叫做喜欢,什么叫做怦然心动,也是她教会了我。
      可我不争气,这一喜欢,竟是十一年。
      当然,她并没有教我喜欢一个人就非要吊死在这颗树上,是我潜移默化,跟着她的节奏,走到了现在,并且青出于蓝胜于蓝。
      回到住处后,我在谢夏家还没来及开灯时,摸着黑进了卧室,关上门,一头倒在了冰凉似雪的床上。
      这张不足一米五宽的床,现在几乎成了我唯一能有舒适感的地方。

      周末两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余时间,我混混沌沌地宅在卧室里陪伴着我的电脑,刷着温耀然依旧没有更新的微博度过了。
      用谢夏家的话来说,我这人太没追求,难得的休假不去看看香山的红叶,不去踩踩钓鱼台的银杏大道,简直在虚度人生。
      周一早上,我在对着镜子努力练习了二十八遍微笑,告诉自己不打起精神很可能会被许总扫地出门后,出发去了公司。
      一到公司,小D就端着那个和谢夏家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余都一样的咖啡杯,凑到我旁边:“我说顾晓凡,你可真够走运的,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那两天,我们被折腾成了什么样。”
      “怎么?有后妈来虐你们了?”我坐在靠椅上,仰头看他。
      小D是个名副其实的文艺青年,工作之余自己也写点儿文章,出版过几本书,不过都不太畅销,因为他写的东西太小众,不过虽然小众,但也还是有一批跟他一样文艺小资的粉丝力捧,所以,他的写作之路倒也不至于太凄惨。
      他唉声叹气地抵了抵鼻梁上的黑色眼镜框:“和后妈差不多,冰冰姐不在,许总让那个老女人暂时接管我们部门,这不就来事儿了?”
      “就是就是,他们图书部的活,也丢给我们干,本来就够忙活的了,又丢过来一堆稿子,这不是要人命么?”隔壁桌的刘姐也转过椅子凑了过来,一脸的怨念。
      “……你们谁有我惨?”正说着,不知道从哪儿幽幽然飘来这么一句话。
      我努力寻找着声源,半晌,这声音的主人才映入我的眼帘,原来是对桌的美女编辑莫小轩。
      她从一堆堆积如山的稿件中抬起头,顶着一对黑眼圈,软绵绵地望着我们:“那老女人给我安排了需要两周才能干完的活,并且让我今天就交。我已经连续加了四天班了,双休都没休,每天忙到凌晨两三点,约会全部泡汤,要是再这么持续一段时间,我看我这张脸就是韩国的整容技术也无力回天了。”
      我探过头,仔细观察了下她,果然够惨。面色无光,眼神黯淡,黑眼圈肆虐,下巴壳上还冒出了几个大煞风景的青春痘。对视肤如命的她来说,这一定已经超过她的极限了。
      和他们比起来,我这几天好像真的是过得太舒坦了,虽然和童鑫闹得不太愉快,也依旧没有温耀然的半点消息。
      “她一定是在嫉妒你的美貌。”我安慰她。
      小D仰天一长叹:“唉!我太想念冰冰姐了!”
      莫小轩积极响应:“我也想……”
      其余几个编辑也围过来,开始跟着怨声载道起来。
      我看看他们:“你们怎么不去跟许总反应?”
      “反应?”刘姐笑了声,“这种缺少男人滋润的老女人,你向上反应,她知道了指不定用更恶毒的招儿对付你,况且,越级这种事儿,最好别干,到时候她背后捅你一刀,许总再一个接招,兴许直接让你滚蛋,不划算。”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熬着呗,只求冰冰姐能赶紧回来。”小D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愿主保佑,阿门。”
      我实在不忍心开口:“如果我告诉你们,我给她弄了张一个月的病假条,你们会不会杀了我……”
      “顾晓……”
      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左安慈咳了两声,带着一沓厚重的稿子进来了,杂志部顿时鸦雀无声,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下。
      “怎么,活都干完了?有工夫在这儿闲聊,不如让我再给你们加点儿料?”
      同事们纷纷没趣儿地散开。
      左安慈径直冲我走过来:“顾晓凡,你下午去把这本稿子送到出版社送审。”
      我望着她:“一直不都是快递过去的吗?”
      “废什么话,让你送你就送。另外,还有一本稿子顺便给带回来。”她把稿子重重地往我桌上一丢,赏了我一记冷眼,又环顾了一圈众同事,之后沉着一张脸走了。
      刘姐转过脸,递给我一个“她这就是在没事儿找事儿”的表情。
      我看着那一沓厚厚的稿子,呶了个嘴。左安慈左安慈,这名字一定是您爸妈取错了吧?您可一点儿都不安和慈祥。

      在将稿件顺利送达出版社之后,我才明白左安慈为什么坚持不走快递,她其实是赤裸裸地让我来收骂的。
      她们图书部,不知道哪个编辑负责的稿子,错得一塌糊涂,通篇语病、错别字。
      我在被出版社主编整整数落了一个小时后,抱着那本满江红的稿子回到了公司。
      左安慈拿到稿子,露出了个还算满意的眼色便忙自己的去了,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朝她竖起了中指。
      晚上,我卸下佯装了一天的精气神,颓靡地站上了回家的地铁。
      地铁一路驰骋,一路停靠。
      看着玻璃窗外在地铁运行中晃过的无数个面目全非的广告牌,我想起了那个站在地铁里的温耀然。
      他其实长得很像个模特,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比例。
      他的个子很高,有一米八几,站在地铁里需要微微低着头,所以他总喜欢站在车厢的角落里,他说,那样不至于太招眼。
      他的性格很好,就算是站在拥挤的车厢里被人群挤来挤去,也不会蹙一下眉头。
      偶尔和他坐同一班地铁时,他还会笑着提醒我:“晓凡,准备下车了。”
      那种有他提醒的日子,想起来心里会没由来的一阵舒畅。
      我下意识地朝车厢的角落看去,但那个修长的身影却没能再倒映在我眼里。
      地铁驶进了隧道,伴随着着轰隆隆的声响,仿佛在不断警醒着我,温耀然已经离开。
      在这轰隆隆的声响中,我忽然觉得右边嘴角一阵干涩瘙痒,随后,我伸手挠了它。

      到家后,我越发觉得不对劲,趁着谢夏家在做饭,我拿着他便携式的小镜子,躲进卧室里照起了嘴角。
      只见红彤彤的嘴角上开始冒出了一个小水泡,之后,我目瞪口呆地见证了这个上进心无比雄厚的小水泡,在我嘴角逐渐壮大饱满的成长历程。
      不足十分钟,嘴角就严严实实地被它围了个满当,这惊人的速度着实让我叹为观止,我真心觉得从25元一斤的框里爬到28元一斤框里的螃蟹都没它这么上进。
      温耀然离开的第五天,我的嘴角起了个泡。
      很好,在这段悲催的日子里,我雪上加霜地毁了容,我无所畏惧地想,可能,没有什么比这来得更让人痛快的了。
      我带着这个水泡,出现在谢夏家面前的时候,他系着围裙刚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我这副窘态,他呆了一秒钟,然后又当做什么没看见一样折回了厨房。
      不阴损,不开涮,这不像他。
      我追进厨房:“没什么想说的么?”
      谢夏家又看了看我,恍然大悟般的一句感慨:“哟!这嘴!”
      对,这才是他。
      而,这也才是我,不被涮不痛快,不找虐不成活。
      在我们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可能有些时候,的的确确需要些这样的,来自别人的挖苦,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切实地体会到,自己并没有被无视,自己还没有痛到麻木。
      尽管,方式如此别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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