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难违》苏七少

17、第十七章 分歧

　　韩信站在寨门，他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张良抬着头，仰视着不远处的那个身影，虽然这次他身后只有百来人，张良却可以想象得出他身着铠甲领着千军万马的姿态。张良脸上浮了笑意，沿途一路都整理地干净，即便是快要到寨子，也听不见太大的噪杂。

　　“子房，俘虏都已经聚集起来了，简合带着大半的人在山下种了埋伏，剩下的人不多，至于寨子里的简岑，已经就地降服了。”韩信忍不住笑了一句。张良也了然地勾了嘴角，“我去看看。”

　　韩信点头给张良带路，寨子的训练场已经被张良的人拿着武器包围，中间跪着的百八十人也都不敢轻举妄动。跪在最前的简岑浑身颤抖，哪里还有往常颐指气使的样子。而旁边的俞方虽然也是跪着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抬起了头，一看又是韩信，当即牙咬的咯嘣响。他的手被绳子拴在后面，他挺了挺身，继续小幅度的摩动着。

　　“韩信。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俞方怒骂道，韩信站定转头看了看他，并未答话，那俞方也不理他嘴里依旧嘀咕着，韩信转身想看看张良，却在这个当口，那俞方竟然撑开了手上的绳索，唰的站了起来，他本来跪得地方就靠前，几步就跨到了韩信身后，抬手匕首就要刺了过来，“我要为寨子报仇，为张先生报仇！”俞方大声喊道，借着猛劲大有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

　　“小心！”韩信旁边的张良的亲卫一个箭步，抢在俞方行刺之前握住了他的手腕，转瞬间抬脚正中俞方的小腿，一下跪在了地上。

　　“韩信……”俞方恨得咬牙切齿。却正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地张良渐渐走近。俞方的头被狠狠按在下面，直到白色的下摆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才抬起头，正见到张良，“张先生，韩信造反了，你赶快离开！”俞方看见张良，瞬间激动地甚至来不及思考，当场喊道，这时跪在院子中的人也木讷地抬起头，才发现韩信身后站的是他们的张先生。

　　“大人，怎么处置？”亲卫问道，直到这时俞方才像猛然醒悟一般，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张良。张良摆了摆手，并未看那俞方一眼，亲卫点头，把那俞方又押回了原来的地方，又命人拿了刀横在他脖子上，这时俞方才屈居下来，不敢造次。

　　期间张良满眼关切地看了一眼韩信，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受伤。韩信摇头示意无妨。跪在训练场中的众人一时都难以置信这次居然是张良带来的人，各个眼里充满了疑惑以至于完全掩盖住了那本该有得仇恨。张良在寨子中的时日不断，不敢说各个都受过他的恩惠，但却是他在寨子中的威信一直仅此于寨主简合，连简岑都比不了。

　　张良行到中间与众人一拜。他气定神闲的口吻如同往常，跪在地下的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张良先是追忆了在寨中的过往，又毫不避讳地谢了寨主简合的一路恩遇，众人听得恍神，这站在面前的张良分明还是他们的张先生啊。看到众人的表情略有变化，张良话锋一转悉数讲起简岑的以往的恶性，众人明了，张先生此番也是被逼无奈。简岑在寨子里本来就不得人心，张良这一说，大部分人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话语间，张良又夹杂了许多山下的见闻，只道这如今早已毫无章法的天下，做山贼的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只有不再逃避，下山才能干出一番男儿该有的事业。那淡淡的言辞在空旷的训练场显得格外的镇定，渗透到了地上跪的每一个的耳朵里。他们是山贼，都是义气之人，但凡是男儿谁又不想在这世间立一番伟业？

　　“诸位，良近日所为实乃被逼无奈。”张良又作了一揖，诚恳地让人动容。“良今日不逼迫大家，若是想与良一起，那之后便一同同甘共苦，共谋大业，若是不愿与良为伍，那良也不多留。”张良挥手，士兵纷纷解下了跪在地上的那些人手上的绳索，然后列队整齐，丝毫不强迫。

　　“我愿意追随张先生！”队伍后排一人喊了一声，当即几十号人都跟着嚷了起来，韩信有些不可思议，方才自己来的时候各个满眼恨意，到现在却……韩信苦笑，果然张良是不一样的。众人的叫嚷声中，只有一人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回头转身往寨门走去，“大哥。”后面有几人小声轻呼，俞方却丝毫不理会。

　　再回到原先落脚的地方的时候，长明坐立不安地正在来回踱步。韩信放下佩剑，喝了一口水，“怎么？今天士兵们闲暇的时候可猎了不少野味，白粥你不吃，肉也不吃？”

　　长明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空碗，“他们送了些给我。”韩信笑了，还说神仙可以不吃饭，怕只是不吃难吃的饭吧。韩信看着空碗里干净的骨头，更觉得忍俊不禁。只是长明仍旧脸上愁眉不展，韩信不解，不过也不想多问，刚刚在外面吃酒的时候，张良单独与他对饮了一杯，不知道是那酒烈还是什么，让他脸现在还有些烧红。

　　“韩信，我们不跟张良一起走好不好？”长明猛然停住，站在还在发呆的韩信面前。

　　“嗯？”韩信不明，抬眼有些疑惑地看着长明，长明本就生着青年的样貌，这着急的时候脸上还写着几分稚嫩。“为何？”

　　“我……”长明不语，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前几日只是不好的预感，直到刚刚那个来送肉的侍卫近在眼前的时候才觉得是真的本能的慌张，而这种慌张一般只有在做坏事时碰上武灵神君的时候才会有的本能。

　　“是因为你之前所说的不好的预感？”韩信问。长明无奈默认，眼下也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韩信摆手笑道，“这个理由恕韩信无法苟同。”对韩信来说眼下没有比跟着张良更好的路了，至少他一文不值的韩信被赏识了，还是被那样一位似仙非凡的翩翩公子……

　　猜到了几分韩信的想法，长明心里也认同，只是那侍卫若当真是武灵神君……长明不敢多想，眼咕噜转了一圈当即又有了新的理由，“不单单是这样的，韩信，我让你重生而来是为了一血前耻。而张良此行，按史书上记载乃为了光复他韩国，此行凶多吉少，你若贸然跟上，罔送了性命又当如何？”

　　“那便更不能让他一人前去！”韩信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哎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你凶多吉少，他张良肯定没事。”看到韩信如此激动，长明忙不迭地解释。“你是重生而来，你的命数可改，别人自然不会因为你而改变了命数，他张良也是会名留史册的英雄，日后相见的机会多了去了。只是我觉得此行若是与他同去，倒是不值得。”

　　“长明说的是。”长明刚说罢，门推开，张良正站在门外。长明有些恼自己，来了凡间几日竟变得如此不机谨，不知道他刚刚那话，张良听去了又作何感受？“韩信，若有你助我，我确实如虎添翼，为了韩国我也应将你留下。只是……”

　　“韩信并非贪生怕死之人。” 韩信抱拳，有了张良这句话他更加坚定要留下。

　　“不，我并非如此考虑。”张良抬手扶起韩信，“你可记得那日我与你在林间所言，天道有常，命数难改。那史册上记载的内容，即便你从淮阴来了下邳却依旧逃不过那胯下之辱。既然如此……”张良点到此处，韩信心下也有些了然，那日谈及复国，张良如此心急，这样的心切又如何经受得了其他耽搁。

　　“就是就是！”长明立刻怂恿道。韩信很无语，记得上次张良这么说的时候，他长明可是从天而降告诉他韩信天命虽难违，但是他是神仙。当时敢这么说，现在怎么就不敢了？！韩信鄙视地看了一眼长明，长明觉得很愤怒，土布麻衣已经让他没了神仙的优越感，现在韩信还用如此的目光，我容易么？！长明腹谤道，没忍住还连带着气了下司文星君，都怪他的馊主意。

　　“韩信，后会自然有期。”张良眉眼含笑，韩信直视，只觉得刚刚的酒意就这么涌了上来，立刻脸烧了起来。

　　“子房。”韩信低低地轻唤，似有似无。

　　张良告别后，周围一下子清净了，次日，长明蜷在一边懒散地看着窗外。韩信收拾了行囊，欲走。

　　“喂，你不等我？”长明看到韩信欲走，忙几步跑过去，拽住韩信的衣角。韩信抽了抽嘴角。

　　“你到底是来给我捣乱的还是为我出谋划策的？”韩信把行囊丢在地上，转身终于问出了在心里思索了近乎一万次的话。

　　“你怎么能这么说？！”长明也火了！“我好不容易给你第二次重生机会，你不谢我，反而这样说我！”韩信不答，摆出一副反正我失忆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表情。长明气的牙痒痒，做神仙了多少年，还没受过这样的气。“好！那你说怎么办？！我现在立刻把你送到淮阴，然后之后你怎么样跟我再毫无瓜葛如何？！”

　　韩信叹了一口气，“韩信本就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在淮阴还是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同？长明，重生之事韩信多谢，只是现在一切对韩信来说都有些混乱……”韩信说的是实话，自然也诚恳，“你的玉玦放在榻上了，本来还有那半本竹简，叫那个辛堂踢到山下了。不能物归原主，抱歉。”韩信拾起地上的行囊，踏出门的一瞬，他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迷茫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