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难违》苏七少

18、第十八章 赌约

　　长明拾起榻上的玉玦，有些惆怅，麒麟雕饰依旧冷冷地镶嵌在上，只是长明第一次发觉这玉玦有着透心底的冰凉，长明无奈，轻轻叹了口气，他自问自遇到韩信以来，他事无巨细皆是为韩信着想，怎么倒还落下了韩信如此的埋怨？

　　长明走到窗边，窗外韩信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与远处的景物融为一体，长明知道，没有这玉玦在韩信身上要想找到他就没如今这么容易了，只能如同大海捞针，叹了口气，长明抬脚，却依旧转换了方向。

　　长明低着头到辛堂的小狐狸窝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妥，即便看到厅堂里有个不断颤抖的白色银狐。长明也只是觉得可爱的紧，凑近去捋了捋它的毛，白色的皮毛特别柔顺，擦在长明的掌心有种莫名的温暖，只不过这灵狐似乎不知道是认生还是怎么，浑身在颤抖。长明记得辛堂说过他有个远方的表弟还是什么的，大概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失落情绪使得长明少有的善心大发，竟有些可怜起这小灵狐，双手抱了起来，一手轻轻顺着它的毛发，一边往屋子里走，边走还便安慰，“走，我带你去找辛堂。”长明显然没在意为何这小灵狐越往里走越抖的厉害，长明继续道，“虽然你现在还是只小狐狸，但是你毛色纯正，是跟辛堂一样的正统灵狐，要想修炼出形体特别快。说不定到时候比辛堂还可爱得紧……”长明的“紧”刚做了个嘴型，抱着灵狐的双手突然僵住，像是突然没力气了一样，小灵狐从他手里掉了下来，身上颤抖地跟筛糠一眼。

　　“神……武灵……神君……”长明抽了抽嘴角，他看了看地上的灵狐终于恍然大悟，“辛堂……”

　　站在房中间的人听到声音，这才慢悠悠转身，辛堂的小狐狸窝本来就刻意避光，房间的光线晦暗的厉害，若不是那一双熟悉且不能直视的双眸，那浑身黑袍的男人跟隐形真的一点没差。而武灵的神情就更值得考究，仿佛就像是站在这儿了许久等着长明一般，他往长明这里打量了过来，虚了虚眼睛，长明本来就不高，刚刚抱了个灵狐，自己身子那块完全被白绒绒的毛给遮了去，倒有点那些贵胄的公子穿了件少有的大皮草。而现在，眼前的长明和地上的小灵狐竟像是在比着到底谁颤抖的更厉害。

　　“长明。”长明背颤抖了一下，嗯了一声，“你不是说辛堂挺想我的？可是……”武灵把眼光移到辛堂身上，辛堂筛糠筛得更厉害，“他还是没法现人形。”

　　“那是……”长明克制自己的颤音，“只是他修为不够，武灵神君修为太高，他吓坏了。”长明僵硬地蹲下，摸了摸辛堂的毛发，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筛糠的辛堂想要咬他一口。

　　“武灵神君……你怎么会在这里？”长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他歉疚地把辛堂从地上抱了起来。辛堂不领情，把头埋在咯吱窝，闭上眼睛依旧筛糠。

　　武灵转身，移开视线，他自己也疑惑，他知道长明和这只小狐狸怕他，所以看他俩的时候，武灵格外注意了自己的视线，尽可能的温柔，可是这两个家伙并不买账。武灵只能扭头，“下凡有些事情，记得你上次提起辛堂。便顺道来看看他。”

　　“哦……有些事情……”长明默念，前几天在张良身边的那个亲卫和武灵的感觉太像，不能不让他联想到一起。

　　“长明。”却不等长明自己发问，武灵倒先说了起来，小灵狐察觉到语气有变化，唰的一下毛全炸开了，像一个白色的球一样，长明忙一边顺毛一边把辛堂送到门口，辛堂立刻就消失了。屋子里瞬间只剩下了两个人，他和武灵，长明发誓，这是他永远最怕的场景没有之一。“武将的星宿里有一个似乎出现了异样。”身后武灵的话只是普通的陈述，虽然有些责问的口气，但是那是武灵惯有的。

　　“哦？听起来似乎很严重！”长明背僵住，郑重地感叹道。

　　“凡间所有武将在天上都有对应的星宿与他的命数相对，星宿出了异样，这不会是好兆头。”武灵继续解释，长明也转身，武灵的表情一如既往，很难由此分辨出事情的严重性，如果那日张良身边的亲卫也是他的话，说不定现在就只是武灵来套他长明的话。

　　“神君，这武将的星宿既然是你来掌管，即便是有什么变化，只要你瞒过去了，不就也没什么大问题么？所以你也不要太着急。”长明佯装安慰，双手背在身后牢牢地锁紧，心里怕得不得了。

　　“不。”武灵顿了许久，才淡淡地吐出一个字。长明抽抽嘴角，武灵继续问道。“辛堂说前几日在这附近见过司文星君，你可知道他下凡有何事？”兴许是没料到话题转的如此之快，长明猛然间有些一头雾水。武灵继续解释道，“星宿出现异样只是其中一件事，只是另一件事更蹊跷。”

　　“什么……”

　　“项籍在襄城屠了城，可前来收魂的冥界判官却发现这些人中有些少了一魂一魄。”聚魂聚魄通常都是妖物崇尚的修炼方法，可是更为诡异的是，襄城附近未出现一丁点妖气，这不得不令人更担心，冥界的执法的仙与武灵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有意强调了未发现妖气，更是把矛头指向了仙家。武灵得知此事最先想到的就是长明，不是怕他有问题，而是担心他被牵连，而司文星君跟长明素来要好，所以连带着也有些少有的关心。

　　而长明听到此处显然没有跟着武灵的步调来走，他脑袋里揪住了“屠城”二字。他记得之前与司文星君在做赌约之前，司文星君信誓旦旦地说，他只要让项籍仁义温善起来，不让屠城的事情发生，那天下就唾手可得，可是现在似乎并不是这样。

　　看长明愣着不说话，武灵又道，“长明，你在思索什么？这几日你也在人界，莫非也有什么发现？”长明猛地回神，细细琢磨了一遍武灵的话突然有些莫名的不悦，这几日他在人界，你武灵不也跟在他身边么？武灵先是跟踪自己，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开始针对司文？！自己从来虽然惧怕武灵神君，却从来没不信任过他，现在自己反倒被第一个怀疑了。

　　“没。”长明想生气，却不敢。轻轻嘟了嘟嘴，殷虹的唇像那刚透了水的樱桃，“他与我皆是散仙，又没有指定的事来做，闲来无事四处晃荡解解闷而已，再说司文与辛堂关系也不错，之前司文未飞升成仙的时候就对辛堂有救命之恩，来这附近也不奇怪吧？”武灵的眼眸深了几许，长明也明显得感觉到了，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只是武灵并未再说什么，转身出门。

　　临了才道了一句，“如今凡间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没有其他事，还是回仙界吧。”长明在身后没答话，一转眼刚刚一直盛气凌人的压抑气氛顿时烟消云散。辛堂小狐狸现了原形，刚抖了那么久，觉得骨头都疼得厉害，他蹦蹦跳跳地跑到长明的旁边，伸手掐住长明的脖子。

　　“你居然出卖我！”辛堂从来最怕武灵神君，这个长明居然说自己想他！！！

　　“别闹了。”长明心情不好，说不上来的难受。看长明懒心懒意，体贴的辛堂想想也算了，带着长明往山顶走。

　　山顶烟雾缭绕，人间仙境，是辛堂修炼的好地方。长明坐下，目光空洞。他记得和司文定下赌约的时候，司文的嘱咐——长明，人间是最勾心斗角，弄权玩谋得地方，最要紧的技巧是“猜心”，你不一定是别人的对手。

　　长明那时候调皮地笑了，还有几分鄙夷地摇摇头，他对他的小聪明有信心。可是这几日下来，情况显然不容乐观。本来一腔热血地想要拉拢张良被一瓢冷水泼灭，遭到拒绝；一心想让韩信复仇，赢了天下，赢了赌局，却还反遭嫌弃；现在甚至连武灵神君都对他表现出了不信任；还有司文似乎也并没有打算按套路出招。孤立无援四个字第一次充斥在了长明的脑海。

　　长明狠狠地叹了口气。辛堂本来在旁边左顾右盼闲不下来，听到叹息这才凑了过来，左手搭在长明的肩膀上，“司文说他跟你打了个赌，却不告诉我赌注。你告诉我好不好？”

　　长明白了他一眼，“司文还说了其他什么没有？”

　　“没有。”辛堂摊手，“本来说好的多陪我几日，就因为你们的赌约，他提前走了。”辛堂不悦，“还不告诉我赌注，你们肯定是躲着我自己偷着玩儿去了。”

　　“你现在又不是仙，下凡搞不好还被当成妖给收走了。司文是为你好。”长明安慰道，“再说，司文从来最疼你了，肯定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长明说道此处，突然心里一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立刻起身与辛堂告辞，一溜烟地消失在了云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