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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三章 ...

  •   因为那句话,方蔚决定暂时与林响和解。
      她并非真心情愿,却也不能将自己逼进硬邦邦的框架里。维持丁点风度,借由和林响的攀谈获取想听到的讯息,同样是一项考验。
      “三年前出了什么事?”盘查的巡警走后,林响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他们保持接受调查时的距离,各自守住一块花圃的位置。
      方蔚无意识地扯动灌木叶子,犹豫了好一阵子,她并不想回答。
      林响追问:“除非你惹了大麻烦,才会被交警大队除名。”
      “我被人投诉到高层,说执法期间恐吓威胁,行为粗暴,最后就被人解雇了。不服气又能怎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初荒唐的辞退理由她一字不忘,多年过去,怨恨半分未减。因为这桩无中生有的诬告,她失去了灰暗岁月里最亮眼的梦。
      意识到透露得过多,方蔚快速站起身,换上冷冰冰的口吻:“你说的话我会去斟酌。可你明知道真凶而故意隐瞒,也一样是罪人,不用沾沾自喜。”
      林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一双眸子深邃如海。她头次露了怯,一离开对方的视线范围,便慌不择路的逃离小区,将身后的一切抛得远远地。她害怕与林响直视,仿佛那对瞳仁里隐含着巨大的洞穿力,能断出过去与未来。
      回到家,她的心还在狂跳。曾经在林响面前盛气凌人,经此一夜,突然显出颓势。这个男人让她感到紧迫,即便他真不是仇敌,做他的朋友同样需要勇气。
      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四方形的黄色边框有些褪色了,看起来格外老旧。这还是秦星送的。他见屋里缺个时钟,第二天就送了一个,方蔚哭笑不得,认定秦星绝非耍弄心计的人,也就慢慢熟络。最吸引她的,还是秦星的仗义。
      因为他的职业关系,方蔚得到了许多消息上的便利。
      ‘苏默,前法官苏云亨的独子,美国名校硕士毕业,现任万景集团行政总裁,妻子宋苇江是万景集团创始人宋静海的千金。个人资产以百亿计,是当今岭南地区最具影响力的后起之秀首位。’这是方蔚找到的资料,还有两张照片,是为杂志专访拍摄的个人照。
      照片里的苏默背靠玻璃围栏,身后是华灯初上的江岸,他微微侧着脸,居高临下俯瞰,轻勾的笑容意气风发,无尽风流。方蔚想象不出,今晚的苏默竟是另个风貌:没有半点年轻富豪的傲娇,自然流露的洒脱恰似地下乐队的主唱,不理会世俗约束,不理会穷困潦倒,只为了能在舞台上尽情歌唱。
      苏默唱的当然不是一个歌手的梦,倒也足够动人。
      只是方蔚越看越像,越看越记起,她和苏默曾有过的一面之缘。
      “原来是他!”原来他们早已见过。

      春潮退去,宋苇江还趴在床上不愿动弹,手指一边在苏默胸口画圈,一边回味前几分钟四肢交缠的情景。她动情地凑过嘴,沿着苏默的耳垂鸡啄似地吻到颈项,似乎余温尚未消散,想要多一点厮磨。苏默一个打挺,抽过面巾纸裹住污秽物,麻利地收拾完身上的残渍,披着湛蓝真丝睡袍步入洗手间。
      宋苇江泄气地侧过身,直感叹这个男人实在不够体贴,前一刻还热情如火,一到结束便快速抽离,仿佛是在彩排一幕戏份。她经常有种错觉,明明苏默就在眼前,脑海却莫名闪过一句疑问:他真是我男人?
      原先满满的优越感,在她碰上苏默后,无形当中矮了几分。只能说苏默一切都太好:才华,能力,魄力皆是上上品。仪表更不必谈,连父亲都说嫁得过。她满心欢喜的投入一桩婚姻,美中不足的是五年过去,他们还没有孩子。只因他说:等根基稳定一些再要吧。
      昨晚她以为苏默释放出了极大的热度,紧要关头他仍是不忘保护措施。她抗议过,却总也辩不过他暴风雨般的狂吻。
      她怔怔望着刚冲完凉的苏默,故作淡然:“你不喜欢孩子吗?”
      苏默一面擦拭湿漉漉的头发,随口答:“谈不上多喜欢,也不讨厌。现在的生活不是挺好?多享受几年吧。等有了孩子,我们全部的讨论话题都围绕未来的小兔崽子了。”
      宋苇江噗嗤一笑,“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苏默浅笑:“只要争气性别不限。万一是个你弟弟的翻版,还不如挑个像你的女孩。”
      宋苇江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片刻又装得不以为意:“苏默,我想要个属于你的孩子。我已经三十二了,还能拖几年?”
      “现在医学发达,朱丽倩四十五还能怀上,你比她晚生十二年还怕?”他从衣柜取出另一件睡袍换上,回头见她不言语,忙过去揽她入怀,“等我把新的采购案顺利通过,就去迪拜玩一个月专心造人。”
      宋苇江回揽得更实,仿若怎么抱都嫌不够:“陪我一起吧,没有你真的睡不好。”
      “傻瓜,一个人睡得不是更香吗?再说我看球赛吵到你,明天可就不漂亮了。乖,睡吧。”苏默掰开她的手,在她额头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没有如愿躺在她旁边,动身去了隔壁的睡房。
      苏默轻轻掩上门,从酒柜挑了一瓶威士忌,斟上小杯独自享受。他并不爱看电视,无非是为分房睡找个理由,还特意将睡房改造成小型吧台,又在床尾安装投影电视。右侧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有几排书架,榻榻米的组合沙发紧邻其旁,方便他看书之余观瞻江景。他喜好自在,海外求学多年早已习惯一个人的清静。
      宋苇江也好,有过露水姻缘的女人也罢,他很少留下过夜。
      他摇晃杯中的余酒,抿了一口,双腿随意地搁在榻榻米中央的矮脚桌下,左手已经点开休眠中的笔记本。
      邮箱果然来了新邮件,这是他和叫方蔚的女人分别后,特意交代人限时查探的。
      他要的资料不多,无非关于她的就职经历。因为他依稀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等到他看到方蔚曾在交警大队短暂任职,因故提前解聘,霎时心头一炸。再看看解聘的日期,不出所料正是三年前。
      之所以他记得特别清楚,因为那天是他父亲的死忌。

      阴雨绵绵的天气让整个广州城陷入发霉般的潮湿中,街道边众人行色匆匆,伞下清一色的愁容满面,是对充足过头的雨水无声控诉。久而久之,人的脾气也像是毫无预兆的阵雨,不知何时爆发一场。就像此刻在道上飞驰而过的跑车,一口气连闯三个红灯,眼看即将突破第四道防线,前方一位女警将摩托拦在路中,最终疾速运转的车轮与地面发出尖锐的刹车声,四轮火光四溅,在柏油马路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黑色印记。
      女警将摩托车摆放一边,从容不迫地走到跑车前,叩响了车窗。车主气急败坏地摇下窗,恶狠狠地投望过去。
      “你有病啊!这样会出人命的!”车主口出恶言。
      “如果你真有安全意识,就不该硬闯红灯。请立刻熄火,出示驾驶证。”女警已经开始抄牌,半句都懒得和他啰嗦。同时扬起对讲机,说明已经拦截闯红灯的车辆。她斜瞥一眼,车牌号非富即贵。
      车主以为女警会识相的读出车牌的秘密,可女警执意要他交出驾照。
      女警拿过驾照,一边抄录一边头也不抬的训斥:“苏默是你本人吗?麻烦把身份证也拿出来。”
      “身份证的照片也未必像本人,那是你们公安部门照相水平的问题。”
      “请出示身份证。”
      “我没有时间和你耗,要抄罚单就快点!”车主不耐烦地交出身份证。
      女警仔细核对,第一次抬起头。雨水顺着雨衣的帽檐从她苍白的面颊滑过,滚进制服里。渐渐变大的雨势让她两排睫毛蓄满了水汽,在每根睫毛上结下了摇摇欲坠的水晶果子。
      她看着苏默,声音清冽洪亮,丝毫不受雨声困扰,“苏先生,我知道你有良好的社会地位。但我还是由衷的希望,你的所作所为配得起你现在所拥有的。不要以为有金钱作为后盾,便可以抛舍一个市民应当遵守的交通规则,做出一些不符合身份,危害公众的错误行为。闯红灯不是罚单上扣减的分数,损失再多的分数,也抵不过一条人命的金贵。我不反对有人开车还在耀武扬威,存心找死。前提是不要祸及他人。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请不要违反任何一个可能会损害他人和自己生命的交通规则。谢谢合作。”
      女警一并交还车主的证件,以及溅到雨水的罚单。
      苏默冷着脸接过证件和罚单,湿漉漉的罚单恶心至极,他看都不看便揉成团丢进烟灰缸里。
      “不知道你的编号是多少?”他咬牙切齿地问。
      女警平静如初:“如果你有意见想投诉我,罚单上有我的编号。我的名字叫方蔚。”
      “我会记住你的。”苏默真的记住了她,所以才能投诉到高层那里。
      事过境迁,苏默为自己不成熟的作派感到羞愧,尤其看到方蔚为了生活打两份工,并且都是些衬不起她学历的工作。遥想起三年前因为心情沉郁而迁怒他人,实在不应该。他忽然想去弥补,因为方蔚当年的正直。

      因为正直,三年前方蔚丢掉了铁饭碗。
      到了今天她终于醒悟,只有苏默这等社会地位的人,才可以让一个新手彻底从警队消失。只是她没料到,三年后他们竟又狭路相逢。
      方蔚不敢断言一定与他有关,若是他,第二回的邂逅竟是在她穷途末路之时。她不禁开始想:还会有第三次的会面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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