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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章 ...

  •   骂归骂,帐还得结。
      想到这些她愈发不乐观。认识的几个人,要么关系平平,要么出了广州城,唯独有把握的只剩秦星。可她张不了嘴,尤其是被林响给坑了。想来想去,她决定找两个感情还不错的女同学,等到问前台借来电话,才发现号码又记不清。
      方蔚臊得满脸通红,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会吃一次霸王餐。她寻思把身份证扣在餐厅,回头去问人借钱付账,一想觉得不妥,思前想后只有找秦星最稳当。偏偏她又抹不开脸。
      窘迫之际,大堂经理拉着一名助理在角落发起牢骚,期间不时抬腕看表,似乎非常紧迫。方蔚离得近,多少听到对话的内容,原来经理是为了迟迟没到场的钢琴师而烦心。这里有几个固定的演奏时间,聘请的钢琴师已经误了一场。虽然搁在大厅的白色烤漆钢琴很漂亮,用心去聆听的却没几个。即便如此,钢琴独奏仍然是彰显格调的卖点。
      方蔚念书时学过钢琴,当时家长跟风似的让子女学东学西,恨不能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她爸妈并不阔绰,仍是咬牙送她去念音乐班。可惜她资质有限,总也不成气候。后来结识了秦星,倒是从他那儿学到一首钢琴曲,至今她都不敢相信,跑八卦新闻的秦星也曾有过纤细的一面。
      因为这首烂熟于心的曲子,她大胆向大堂经理说出钱包被盗的实情,并且毛遂自荐希望能用钢琴演奏来抵掉餐费。大堂经理对这个意外情况充满了质疑,奈何局势迫在眉睫,只能半推半就答应。他不放心地守在钢琴旁,想看看对方的斤两。
      方蔚颇为感触地摸了摸渐渐生疏的黑白琴键,先随意弹奏几下,觉得指头活络了,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她没有选择琴谱里的曲目,只演奏一首改编过的《新不了情》,这是她听过最好的钢琴版本。
      悠远绵长的音符恰似一只只破茧而出的蝴蝶,在演奏者的指尖轻盈跳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宛若环绕天际一条星河,耀见一众食客们寂寥疲乏的心灵,也让有心人陷入了往日情怀。
      苏默便是其中之一。
      每逢这个点,他都会独自来用餐,不准任何人接近,也不接任何一个电话。他难得的休憩时光,连贴身保镖都只准远远守着。今天破了例,他被包房外的钢琴声所吸引,第一次听到这首改编的钢琴曲,还是拜宋苇江所赐。梳着马尾的宋苇江光着脚丫坐在钢琴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奏了这首曲子。他路过琴行,有幸得听,便记在了心里。透过琴声,他仿佛看到一位渴望释放自由,向往随性洒脱的个性女子。
      然而宋苇江不是Rose,她只能尽善尽美地做足一类人的缩影。曾经的性情流露,终归是昙花一现,现实总有各式各样的手段让人放弃最初的梦。他可以缅怀,却不能太投入,伤神的事情他一向厌恶。
      一曲终了,他意犹未尽,召来大堂经理。得知换过一位钢琴师,他往外探究,看到一道清丽的背影。恍惚间,竟多了一丝猎奇。
      大厅经理得到苏默的指示,前去对方蔚说:“方小姐,你随时可以走了。”
      “可是我才弹了一首曲子。”应该还抵不了一顿饭。
      “账单已经有人签了。”
      “谁替我付的?”方蔚茫然无措,回首看见一名西服革履的俊逸男子款款而来,忽然有几分眼熟。
      “是我。”苏默浅笑,露出一口白洁齐整的牙齿。
      方蔚细细辨认,确定并不相识,忙不迭致谢:“实在不好意思,真的很感谢!多少钱我还给你,太不好意思了。”
      “钱不需要还,替我办一件事就成。”这是苏默唯一的要求。

      空无一人的剧院,苏默孤身坐在舞台上,散漫地垂下双腿,仿若身后是一碧千里的辽阔草原。他随意握着话筒,眼神飘向空荡荡的观众席,一只手扯开束缚的领带。此刻他只等着一个听众。
      方蔚坐在舞台后方,双手蓄势待发地搁在钢琴上,等着前方一声令下。
      苏默拨通宋苇江的电话,接听的是菲佣,用着南洋口音的英语说女主人正在瑜伽室。他执意要对方接听,片刻,大汗淋漓的宋苇江接到了手机。
      “怎么了?找得这么急?”平时苏默不会如此积极,宋苇江反倒不习惯了。
      “我没送过你什么贵重的礼物。这次,仔细听着。”苏默说。
      宋苇江洗耳恭听,头一次忍受汗水的折磨,曲膝坐在落地窗旁。外面下着蒙蒙雨,她望见自己的投影被雨水洗涤,散落在每一滴停留的雨珠中,仿佛是她无数次的分身。
      这时,手机内传来熟悉的嗓音,是苏默在唱歌。
      宋苇江大感意外,她从不知苏默会唱歌,尤其背景音乐居然是她演奏过的钢琴曲。多少年不曾听过,一时之间竟让她猝不及防,泫然泪下。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
      这份深情难舍难了
      曾经拥有天荒地老
      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
      这一份情永远难了
      原来时还能再度拥抱
      爱你的人如何死守到老
      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愿难了情难了……’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宋苇江异常渴望能出现一个让她暂时停歇的臂弯,有个能让她掏空心声的听众。她开始想念苏默,想得发疯。
      “想见到我吗?”曲终,苏默忽然说。
      宋苇江哽咽地应声:“嗯。特别想。”
      “等我。”苏默迅速挂断电话,从舞台站起身,无意发觉旁观者的方蔚两眼带着泪光,不禁笑道:“怎么了?眼睛进灰了?”
      “没有。”方蔚忙用手背去拭泪,确确实实被旁人的爱情感动,想到自身的坎坷情路,她太希望看到更多人获得美满:“你们的感情真好,我像是看了场感人肺腑的爱情片。这个感觉挺好的。真心希望你们能长长久久,永远这么幸福。”她将无法延续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仿佛别人快乐,自己便能获得片刻欢愉。
      苏默第一次正视她,仿佛先前看得还不够仔细,靠得更近。他手指一扬,抹掉了她面上未来得及擦去的泪痕,沉声静气地说:“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言罢,他打起一记响指,剧场复又漆黑如夜。

      分别时苏默要了方蔚的手机号,没有留自己的。方蔚虽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从言谈间已感觉出对方相当避忌私人问题。她没有刻意追问号码,只说钱一定会还。
      一回到楼下,她又看见了林响。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上盘弄着她的手机,旁边还有她的钱包。方蔚压住一口气,上前一把夺走手机,毫不犹豫地拨打110。林响不反抗也不申辩,由着她报警,过会儿才说:“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可就靠你自己了。”
      方蔚不悦地反驳:“少跟我扯这些鬼话!我真是蠢到家,居然被你给骗了!”
      “可你有什么损失?”
      “当着那么多人说自己没钱付账,你觉得很好受?如果不是我遇到一个机会,你以为我凭什么脱身?”
      “为什么不去找你的朋友求助呢?”
      “朋友就该为你埋单了?”方蔚怒火攻心。
      林响似笑非笑,再次刺激她:“连这点面子都拉不下来,还想要报仇?你以为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办到吗?”
      “少给我说教!”她只恨警车为何还不到。
      林响挑眉:“你以为钢琴师为什么会迟到?我是为了你兜里那点钞票才失踪的吗?”
      “这话什么意思?”方蔚听出了弦外音,联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或许理由只有一个,“难道都是你布的局?因为那个男人?”
      “他叫苏默,万景集团的董事长。”林响并不打算隐瞒。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你怎么能确定计划可以成功?如果我不会弹钢琴呢?如果他不会被琴声吸引呢?”她最介意被人利用,还是稀里糊涂被他利用。
      “我知道你学过钢琴。当然任何博弈都有风险,你也不必知道我从何计算,今天我同样有疏漏的时候。比方说你完全没有照着琴谱来,上面是我特别让人准备的,面上那首是苏默每次必点的曲目。可是你居然没有照着来,好在已经过去了。”林响当时确实捏了把冷汗,朋友已在半路帮他拖住钢琴师,也调查过苏默在场。可万一事情败在方蔚手上,计划又得重新部署。所幸,有惊无险。
      至于为什么会拖她进来,是他一直觉得方蔚堪当此任。因为她的恨真真切切,甚至比岩浆更炽烈,他正需要怀着一团火的人。

      不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应该是冲着他来的。林响没想跑,只等警方来,同时皮笑肉不笑地说:“现在你该满意了,如果警察带我去问话,就算我还了你的债。”
      “你还得清吗?”方蔚嗤之以鼻,心下却没打算做绝。还有许多问题必须他来解释,怎能错放他?
      此刻警笛渐近,林响仿佛许久没听过般想念,这声音实在过分熟悉。
      “还记得我说过,我们的仇人是同一个人吗?如果我有意让你接触到苏默,你觉得最有嫌疑的会是谁?方蔚,我们才是一路人。”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渐行渐近的警车,想起终审的法庭上,也是这般嘈杂混乱。而他,已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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