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白鸦》坑娘蚂蚁

4、死亡

　　十

　　“刚刚脱离躯体的灵魂会忘记自己生前的事，所以如果没有死仆的指引，他们便会变成孤魂。”死仆的脑海回荡着之前那个狱卒的话，“而那条河之所以叫忘川，是因为那里汇集了所有人遗忘的记忆。”

　　一切都是死神的阴谋。

　　那位高高在上的神邸将死灵们的记忆封锁在名为忘川的河流里，以此来断绝灵魂们不肯离开人世的念头，却总有些羁绊即使忘却前尘也无法割舍，总有一些心愿让人潜意识里无法忘怀，于是狡猾的死神找上这些倔强的灵魂——做个交易吧！

　　“地狱之门每日来来往往无数灵魂，总有那么一个和你命运相连，他在你死亡的时刻投生于人类世界，反之，他死亡的时刻你就可以重生……”

　　这是个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的交易，代价是死神最喜爱的东西，那个名为眼泪的温热液体，然而倔强却对自己一无所知的死灵们却还是一头扎了进去，只因为心底那个自己都说不出的牵挂，那股强烈的期盼。

　　于是地狱里看似最高尚的职业就此诞生，而死仆们，就在这样漫长的等待中逐渐遗忘了与死神的那笔交易，遗忘了，致死不肯离开人间的原因。

　　最终成为只忠实于死神的仆。

　　忘川水的味道比想象中还要平淡，带来的记忆却比摄魂剑的重量更加让人无法释怀。

　　有什么顺着忘川水在身体里肆意流淌，一下子填满少女空白了二十多年的心房。

　　她看到只是普通忍者的父母早早的死在了战场，留下她和唯一的弟弟相依为命；她看到身患疾病的弟弟每天坐在门口等她回来的身影，那一句天真的“姐姐”是她愿意在战争不断的世界中艰难生存的全部力量；她看到最爱的弟弟患上了最难治的瘟疫，村子里的人对他们姐弟视如蛇蝎，她绝望的背着弟弟去寻找传说中的神医，却被卷入了忍界大战的乱流……

　　她弄丢了她的弟弟，在残肢遍布的战场。

　　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太阳，她作为一个“人”对于世界最后的眷恋。

　　于是她开始日复一日的翻找，在空气中都漂浮着血腥粒子的盛夏，一遍又一遍，不死心的在战场中寻找，然而遍地的残肢带给少女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当夕阳的余晖落尽，黑色羽翼的鸟儿将她团团围住的时候，她才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她再也没法见到最爱的弟弟，这个念头比她已死的事实更让她感到绝望，于是她在即将沉溺的时候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和死神签下了成为奴仆的契约。

　　代价就是她此生都无法再流泪。

　　“你怎么了？”

　　有声音从背后传来，已经不再是死仆的少女转过身，早已泪干的眸子里映出刚刚成为死灵的少年纯净而茫然的眼神。

　　看到她脸上还带着血迹，少年显然很惊慌，担心的凑过来，“喂，你没事吧？”

　　那是背负了太多包袱的少年不可能露出的担忧神情，却那么恰巧的与记忆中的仅见过两次的笑脸重叠，她怔怔的看着他朝自己走来，轻柔的声音仿佛用尽了宇智波鼬一生的温暖。

　　“你的眼泪为什么是红色的？”

　　这才察觉到自己竟然再度流起眼泪，少女撩起袖子胡乱的擦拭了下脸颊，她不知道这样的动作只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狼狈，只兀自看向少年充满担忧神色的眸子，试探性的问，“你是谁？”

　　对面的少年被问住了，疑惑的看着四周，素来清明的眸子终于也染上名为茫然的神色，良久，他苦笑着道，“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摄魂剑随着她的重生而离开人间，在新的死仆来临之前，这里的魂魄将会不断在人间游荡，如果夕阳落尽之前无法抵达地狱的话，也许他就会成为死神下一个阴谋的牺牲品……

　　对面的人缓慢的摇了摇头，随后却又矛盾的点了点头，“我……在找东西。”

　　意料之内的答案，少女扬起血迹斑斑的脸，努力想拉扯出一抹笑容，“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真的？”对方显然很意外，却并不是在怀疑，只下意识的问，“谢谢，请问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走在前方的女子脚步微顿了下，淡淡的反驳，“我今天第一次见到你。”

　　“是这样吗？”刚刚忘记一切的死灵看着少女的背影，不解的咕哝道，“那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背影很眼熟呢……”

　　像是看过千万次这样的场景，一身雪白的少女被一群黑色羽翼的鸟儿团团包围，淡漠的神色，冰冷却偶尔哀伤的眼神，就像是传说中死神的使者，就像是千千万万个黑色乌鸦中唯一雪白的那一只，倨傲而张扬。

　　“白鸦……”

　　十一

　　被叫住名字的少女顿了下，转过身，少年干净而温暖的笑容恰好映入眼帘。

　　“这是你的名字吗？”他轻声问。

　　“到了。”她背过身去，答非所问的指着不远处因为获知了所谓真相而陷入痛苦的少年，“你要找的东西在那里。”

　　说完这句话，少女转身就离开了。

　　她想起自己重生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她想起其实那些所谓的很多事已经根本没有必要再做，她想起她最爱的弟弟眉清目秀的脸上有一道疤痕贯穿左边脸颊，那是孱弱的弟弟勇敢的替她挡下攻击的勋章，她想起……

　　鲜红的液体再度滚落，少女终于无力的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臂膀，无声的哭泣。

　　她想起那个左边脸颊贯穿着一道疤痕的狱卒幽幽的叹息，“姐姐，我们都被骗了……”

　　一直以来在寻找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一直不肯释怀的事情其实早已没什么值得留恋，一直记挂在脑海的事情，其实早就已经结束。

　　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契约，公平也好，不公平也罢，他们都只是死神手中的玩具，源于那位掌管人类生死的神邸因为漫长而孤寂的生命忽然生出的一个想法，名为“看谁记得谁”的残忍游戏。

　　通关宝典就是那条名为忘川的河，而渺小的人类惧于死神的威力，丝毫不敢触碰那个所谓的禁忌，于是深爱着对方的人们便开始了不顾一切的互相寻找，直到有人不经意间偷窥了禁忌，才发现一切都只是个骗局。

　　阴谋。

　　少女忽然折回身去，不意外的在先前的地点找到被自己丢下的死灵，他正站在高高的岩石上看着不远处不断宣泄痛苦的黑发少年，仿佛被少年的痛苦绝望感染了般，死灵的心都跟着揪痛。

　　“我怎么了？”他喃喃自语，却始终无法将视线从那个少年眼前挪开，有人类的气息朝自己靠近，他转过头，看到方才离开的少女不知何时折了回来，下意识的开口，“他是谁？”

　　“你的阳光。”

　　清冷的女音，似曾相识的语调，他缓缓转过身，对少女意味不明的话理解不能，“阳光？”

　　“是的，”先前凌乱的血迹似乎已经被洗净，露出少女干净平凡的面孔，衣衫却依旧是没来得及替换下来的那件，她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深邃的黑眸似乎要看进他的心底，“是比你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死灵将视线调回少年身上，喃喃道，“是吗？所以看着他的时候，我才会又开心又难过？”

　　闻言，少女苦笑了下，“那是因为人类离开阳光就无法生存。”

　　“那你也是吗？”他下意识的反问道，视线却紧随着那个据说是他的“阳光”的少年，“你也在寻找你的阳光吗？”

　　雪白的身影一下子僵住了，脑海闪过那个看守忘川的狱卒努力朝自己扬起笑脸的样子，她慌忙抱紧手臂，以免自己哽咽出声。

　　她仅剩的阳光被那个高贵的神邸封锁在了地底深处，成为死神永远的囚徒，而她自己却傻傻的为了一个不可能达成的契约而苦苦寻找了二十多年。

　　二十年，她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一个死神的使者，陪着那个与自己命运相连的少年一同成长。看着他笑了罪了哭了痛苦了毁灭了，她看到一个纯真的孩童逐渐被这荒谬世界淹没的全过程，却连眼泪都无法施舍给他分毫，只因为她是死仆，无情无欲的神之使者。

　　然后一切终于结束了。

　　宇智波鼬死了，她重生了。

　　她终于记起了一切，终于能够抛开一切禁忌去寻找她生命中唯一的太阳，却怎么也无法笑出来，因为她的阳光早就已经丢了，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战场。

　　在她踏过忘川与死神签订契约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姐姐，我们都回不去了……”

　　那时他们还年少，日日欢笑着说彼此要相依为命一直到老，如今的他们模样依旧年少，心却已经比当年村口的老树还要沧桑。

　　而那个相依为命的约定，早在她视若无睹的打他面前走过的二十多年间，一点一点碎裂成忘川河上偶尔荡起的微光。

　　随着那亘古未动的河流，永远沉寂在了地底。

　　“我的阳光被我弄丢了……”她抬起头，努力想要笑出声，然而眼角却再度有液体滑落，流动的殷红顺着脸颊在少女脸上拉出两道触目惊心的痕迹，“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