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默若@

4、父子

　　一白衣少年擂台比武，一招凌家剑法打败擂主的事情一时间满城传得纷纷扬扬，话传多了有的甚至把凌凡神化，凌凡一战成名，但是议论的人越多，凌凡便越是心惊，有时候坐在房间静心调息都能听到客栈大厅吵吵闹闹地说着，更是时不时地该注意自己师父的脸色，有时候和自己师父眼神相遇，一个巴掌马上便能往自己的脸上落。
　　“请问那位比武的白衣少年是在你们这里吗？”凌凡在房间打扫的时候听到大门传来的一声，猛地抬头向房间四处望了望，意识到今早师父已经出门了，这才放下心来。
　　“凌老爷怎么会莅临小店，实在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这是在房间里摒神凝气听着的凌凡听到店小二的一句话，原本平静的内心顿时荡开了阵阵波澜，手中本来拿着的粗糙抹布瞬间落地，来不及捡上，马上走到门边打开细缝向楼下望，一个三十多四十岁的男子身着一身深青色锦衣，看起来派头十足，店小二正站在他旁边献尽谄媚。
　　几句话过后，店小二殷勤地道：“那位少侠就在楼上，小人替您去叫他下来吧。”
　　“不用了，老夫上去找他。”男子浑身散发出的高贵形象让人无从抗拒。
　　“凌老爷请。”店小二马上退开让出楼梯口，俯身做出邀请的动作。
　　凌凡惊慌地忙把房门关上，是爹爹，是爹爹，尽管八年未见，凌凡还是一眼便能认得出凌天，全身颤抖着听着嘈杂声中明显的脚步声慢慢地向自己走近，凌天每踏出一步的声音都沉沉地撞击在凌凡的心上，似乎一整颗心的跳动都是随着凌天的脚步声，没办法接受，没办法接受这时候在这里没有任何预兆地见到自己的父亲。
　　敲门声响起，店小二的声音从房外传来，“少侠，有位凌老爷要见你，不知是否方便开门。”
　　“有什么事吗？”凌凡在房间里缓了好一阵，强压下自己紊乱的气息问。
　　“老夫有问题想请教少侠，不知能否详谈。”凌天挥手示意店小二和自己的随从退下。
　　“请恕晚辈无礼不能开门，凌老爷有事请讲吧。”凌凡并不敢保证自己和凌天面对面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更不敢保证凌天会不会认出自己，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让凌凡不敢跟他见面。
　　“老夫听说少侠会凌家剑法，而且已经练到炉火纯青，更是在比武中使出了最绝妙的一招‘虚地凌空’，不知是否属实。”凌天很是客气地站在房门外跟凌凡说起此次来的目的，凌家剑法向来不传外人，而且剑法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凭着他自己日夜苦练也是三年前才练全此剑法，三年来在各种比武中慢慢磨合才能掌握了剑法的精髓，而这些天却是到处传扬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熟练掌握凌家剑法，更是和自己的儿子凌麟牵扯上，种种的说法让本来不相信的凌天也不得不出来走访一趟。
　　“此事我已问过家师，家师说并不是凌家剑法，剑法千百家，招式有雷同也是难免的事情，凌老爷在这件事情上尽可放心。”在房间里的凌凡攥紧了双拳忍耐着自己浑身的颤抖，他知道，外面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八年前，连自己都不见一面就把自己赶出家门的父亲，可是此时见到他，自己竟是生不起一丝恨意来。
　　“可否告知家师名号。”凌天看着房门问，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以这样无礼的方式。
　　“家师任影，隐居多年，凌老爷未必听说过。”凌凡尽量在离房门最远的地方跟凌天说话，他并不想被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任何的异样。
　　“那少侠的名字是否方便告知。”
　　“砰”凌凡不小心碰到身后的杯子，来不及反应，杯子已经在地上碎了开来，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名字可是你亲自取的，没敢多想，慌慌张张地望向房门道：“无名小卒，不足道也，凌老爷请回吧。”
　　在杯子落地的瞬间，站在门外的凌天已经感觉不对劲，手掌放在了房门上一把把门推开，打开房门之时看到凌凡站在桌子旁边，更是刚好接上凌凡的一句请回吧，顿时觉得颜面全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是把自己拒之门外。
　　“谁许你进来的。”凌凡一声怒吼掩盖自己的慌乱，自己的父亲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是连抬头去看他一眼都不敢，目光仅仅是徘徊在凌天肩膀以下的身躯。
　　凌天没想到凌凡会是这样的态度，自己还没跟他生气却是被他先吼了一句，不自觉地从心里觉得这是一个没有教养的孩子，对自己不敬在先却还无理取闹，挥袖转身道：“看来是老夫看走眼了，你师父大概只教了你武功没教你做人的道理。”
　　他没认出来，听过凌天一句话后凌凡第一个反应，他竟然没认出来自己就是他八年前赶出家门的孩子，或许，他早已经把自己忘了吧，没教给自己做人的道理吗，自己做人的道理，小时候母亲教了，师父收养后师父教了，唯有你，一个真正该教给自己做人道理的人却没有教给自己。
　　“请你不要诋毁家师。”凌凡站直身道，自己的父亲诋毁自己的师父，想到是这样的境况，凌凡还是不自觉地维护了自己的师父。
　　凌天不再和凌凡纠缠下去，大概是觉得这样的人已经不值得自己在这里耗费时间，轻哼一声后便往房门走去，却是碰上了刚回来的任影，任影带着一顶垂下黑色纱布的帷帽，凌天站在他面前审视了他好一阵，任影倒是很镇定地不动声色地站着。
　　“师父。”凌凡虽然看不到任影的脸，但是一看身影便知道是自家师父回来了，忙走到任影身边躬身叫道。
　　“啪”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任影抬手往凌凡脸上就是一巴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重上许多，凌凡的脸瞬间肿起，嘴角也马上淌下鲜血，凌凡却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是低垂下头站在任影面前。
　　凌天看着这一幕，不禁惊讶了一下，自家的家法向来严苛，却不知还有如此严厉的人存在，侧脸看过凌凡，低垂下的小脸上飘着几根发丝，顿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但这种感觉马上消沉，连凌天自己都没完全意识到这种感觉，只是觉得这两师徒实在奇怪，也不想再多做探究，对任影抱了一下拳后便离开。
　　凌天离开后，任影拿下帷帽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凌凡小心翼翼地把房门关上回到任影面前低垂着头站着。
　　“他是谁？”任影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凌凡。
　　“凡儿也不知道。”凌凡把他埋得低低的，惨白的小脸上一大片的红迹，嘴角边上的鲜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凌凡偷偷擦掉了。
　　“跪下。”任影冷冷地说。
　　凌凡应身而跪，刚才被自己不小心打翻的杯子还来不及收拾，这时候却是刚好就在自己的膝盖下面，瓷片入肉，滴滴鲜血渗出，凌凡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是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忍着，低眉顺眼地跪在任影面前。
　　“他是谁？”任影继续问。
　　“凡儿不知道。”凌凡心一惊，依旧坚持着最初的回答，还从来没有在任影面前撒过慌，甚至连反射性的谎言都没有过，这样跟任影说不知道，对凌凡来说已经是撒下弥天大谎。
　　“好啊！”任影拍案而起，居高临下地站在凌凡面前，愤怒地说：“现在都敢对我撒谎了。”
　　凌凡被任影拍桌子的一声吓得几乎都停止了心跳，听着任影的话，惊地抬起头看着任影。
　　“最后问你一次，他是谁。”任影铁青的脸色对着凌凡。
　　“凌天，凡儿的亲生父亲。”凌凡被任影一吓，整个人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发抖着，膝盖上的鲜血直流，却是几乎感受不到它的疼痛，一句话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是泪流满面。
　　“刚才跟我说不知道。”任影俯下身用手抬起凌凡的下颚让他面对着自己。
　　凌凡的心抽了一下，也不管自己前面是满地的碎片，把手放在地上便磕下头道：“凡儿错了，凡儿不该欺瞒师父，凡儿不孝。”
　　凌凡一句话说完，整个身躯明显地颤抖着，更是哭得抽搐起来，磕下头起身后，整双手已经被割开了几条血口，额头上也几处破了皮的地方。
　　“为什么不认他。”任影转身看向窗外，一袭青衫突出的整个身躯，在凌凡看来是无比的高大。
　　“凡儿是他遗弃的又有什么资格去认他，凡儿想，凡儿以后就一直跟着师父，为师父尽孝就足够了。”凌凡跪直身躯看着任影的背景道。
　　“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任影依旧看着窗外，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自己又岂是不清楚，父亲来找回他该是他一直以来的梦。
　　“是，师父相信凡儿，凡儿只要师父，只要师父。”凌凡说着，对着任影的背影再次俯下身磕头。
　　任影转身，一把剑连带剑鞘一起就撞击到凌凡的后背上，承重的十下，如同一根粗大的铁棒狠狠砸落在弱下的身躯上一般，砰砰地发出震动人内心的声响，凌凡只是生生地忍着，生生地忍着，膝盖下的瓷片在这时候也更加深地往肉里钻，似乎已经和骨头在磨合着，痛得凌凡额头上的汗水簌簌而下，但还是依旧一动都不敢动。
　　任影十下打完，把剑放回桌上，凌凡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像是一下倒塌一般往地上飘落，与此同时，任影的一只手稳稳地把他扶住，很是熟悉的感觉，就像那个雪天，在自己倒下的那一刻的那只手，给人一种完完全全的安全感，凌凡很是安心地靠到了大手上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