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漫漫》胡淼淼

4、第 4 章

　　当晚，周林玉被叫到余鲲鹏的住处，杜楼兰和张云会一并等着他。
　　“林玉，你换上看看。”房间内，余鲲鹏递给他一个小包袱。
　　周林玉打开一看，是一套粉蓝色女装和几件耳环项链等首饰。知道余鲲鹏想要看看自己扮女装是否合适，于是立刻开始解腰带。
　　“等等，”张云会制止了他，递了个眼神示意道，“我们没兴趣看你换衣服，你去屏风后换。”
　　杜楼兰在一旁点头。
　　周林玉明白他们的意思，于是乖巧地抱着衣服去了屏风后。
　　余鲲鹏等了一会，不见周林玉从屏风后出来，问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穿女人的衣服？要不我去找个人来……”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人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那人纤腰细步，粉蓝色的衣裙勾勒出婀娜形态；一头乌发略显凌乱的散落，更衬得唇红齿白；金色的耳环和玉石串成的项链的装饰让他更显得精致可人；此时，他的眼中波光流转，端庄里透出几分娇态，甚是招人怜惜。
　　这哪还有周林玉平时的半分模样！
　　见众人都楞了神，周林玉不禁好笑，换了嗓音说道：“各位大人，您看奴家这般，能否入了那北戎大王子的眼？”
　　余鲲鹏乐得啪啪拍了两下巴掌，绕着周林玉走了一圈道：“你可真是个妙人，扮起女人倒是有模有样、无师自通，别说北戎大王子，若我不知情，恐怕都要上门求娶。”
　　而此时另外两人脸色各有千秋。
　　杜楼兰脸色微微有些不善，而张云会此时连耳朵都红了。
　　周林玉对此夸赞不为所动，讽刺道：“大人谬赞，小人可担待不起。”
　　余鲲鹏闻言，道：“说来真是巧，若不是机缘巧合见到你，我这个计策恐怕还要等上一等。那日见到你便知道我计策里的关键人物算是有着落了。”说着手指抚上了周林玉耳畔上的耳饰，略带疑惑地问他：“为何你会有耳洞，莫非你真是女儿身？”
　　刚问完，只听哐啷一声，一看，原来是张云会不小心打碎了的茶杯，一地茶水和白瓷片。
　　“手滑。”张云会故作坦然的用抖了抖衣袖。
　　“茶水有点烫。”杜楼兰也说。
　　周林玉不动神色的往一旁挪了半步，余鲲鹏的手悬在半空，说道：“余大人莫要瞎猜，我幼时家附近有座小庙，庙会时家里人为了祈福，好几年都让我扮观音。打了耳洞也不足为奇。”
　　余鲲鹏堪堪缩回了手，干笑一声道：“恐怕今后我也不敢再看观音了。”
　　半个月后，骑兵营练习场上，此次新招录的骑兵们正在练习骑射。
　　“嗖——”一支羽箭直插入人形练习靶的面门，箭尾颤动。射出这箭的人正是周林玉，只见他穿着一身简练的骑装便服，直身跨坐在马背上，没有放下手中的弓，又连续从箭筒中抽出几支羽箭射出，箭箭直插人形靶的要害。
　　“林玉兄弟，好箭法！”离他不远的一位皮肤黝黑的新兵大声夸赞道。
　　“大勇哥过奖！”周林玉客气的一抱拳，对方正是之前与他同一场比试通过的王大勇。自从招入骑兵营后，他与王大勇分到了同一个小队里，两人之间较旁人更加熟络些。其他人此时也看向二人，但脸上的表情总有些古怪。
　　“下午练习结束后，休息半个时辰，晚上再过来继续练习一个时辰。”张云会骑着马出现，对各人稍加指点后，对周林玉说，“跟我走。”
　　初时，张云会速度适中，不急不缓，走的是往日熟悉的路，周林玉跟得轻轻松松。但熟悉的路走到尽头时，前方已经看不见道路的痕迹，进入了荒凉的戈壁。张云会却突然策马扬鞭，提速飞驰。周林玉也连忙策马跟上，但总是有种力不从心之感。明明看着张云会就在前面不远，可就是差着一截距离，怎么都赶不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眼见着太阳西沉，天色渐暗，张云会似乎也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张云会停下的时候，已是日落星出，夜幕笼罩之时。此时有明月一轮，稀星几点。今夜月亮圆且亮，照得整片戈壁如同白昼般清晰。往远处看，看依稀见一座城池的轮廓。
　　待周林玉跟上后，张云会说道：“再往前方不远就是临硖城，走吧。”
　　“我们要去临硖城？”周林玉有些吃惊。
　　“前几日我们接到线报，说近期贲浑亚葛准备对临硖城发动一次突袭。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骑兵营提前去了一批人马。但今日我们临时接到新的线报，说贲浑亚葛准备提前，所以此次就我与你两个人前去，去了还有一出戏要提前唱。”
　　听到这句话，周林玉原本的疲惫一扫而空，说道：“师父，我们赶紧赶路。”
　　而此时的赵总兵府上，余鲲鹏坐在中堂的椅子上，带着几分探究的问道：“赵总兵，我还记得当时你和我只是说周林玉是个人才，想多加培养，我还半信半疑。没想到还真是个妙人，那日他扮做女装时，可真是毫无破绽，若我不知，定要以为他本就是女儿身了。”
　　赵总兵此时身体稍有起色，但看起来气色不佳。他有些无奈的看着余鲲鹏，叹了一口气，说道：“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找你帮忙。”说完又补了一句 “罢了罢了。”
　　“你当初要是不找我，那还能找谁？难道找你那刚正不阿的张都尉吗？当时喂马的人都被北戎收买了都还没查觉，没治他个不查之罪已经是网开一面。”余鲲鹏嘲弄道。
　　“余大人可莫要误会了。张都尉之前向我汇报过喂马人之事，我想着放长线钓大鱼，才让他不急着动手。喂马人也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故而上次选拔比试之事，我们几个都提前商量好了的，本以为他们的目标是老杜，哪知道我们下错注了。”赵总兵为张云会解释。
　　余鲲鹏似乎对张云会兴趣不大，不再提及他，问道：“不过我确实好奇，为何你们对周林玉分外不同？可别拿什么爱才惜才的话来敷衍我。”
　　“余大人，你可就别老□□这颗七窍玲珑心了。林玉天资聪颖，生性纯良，又忠心护主，我们是真的爱才惜才。”赵总兵知道今晚周林玉已经和张会云出发到临硖城，心里多少还有点压力。说起来，他本来想演一出临终托孤的戏码，好把周林玉的事情交给杜楼兰和张云会一起想办法解决掉，结果他清醒后才知道这群人的计划，想要阻止却已经无济于事，再加上周林玉也特地过来说明他特别愿意后，也就只能放手，由着余鲲鹏步步谋划。
　　余鲲鹏脸上浮起一抹浅笑，道：“无论如何，如今，咱们骑兵营有个‘花木兰’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就等着这次看那北戎大王子能不能有幸吃到这个‘饵’。”
　　房间内的烛火被风吹得抖了抖，与烛火一起抖动的还有余鲲鹏和赵总兵投射在墙面上的的影子。
　　周林玉和张云会的身影被火把照亮，在几名临硖城守城官兵的夹拥下从侧门进了城。
　　一个举着火把的小兵偷瞄周林玉，他暗自打量着周林玉的身形样貌，差点走神，被领头的喝了一声，立刻老老实实看路。
　　前段时间有些流言蜚语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临硖城，说是有人女扮男装进了骑兵营；有人说她是替父从军;又有人说这人是北戎偷偷安插的人，迷了赵总兵又迷了骑都尉，想要把大梁这边疆守卫军给搅浑，好一举攻破；有人说是她全家被北戎军所灭，为复仇才铤而走险；甚至还有人说，她是一只化身为人的狐妖……
　　可谓是众说纷纭，每个说法都有其簇拥者，若私下问起，都能有模有样给你说上一段，情节跌宕起伏，前因后果倒也圆的过来。
　　二人到了住所后，张云会召来先前队伍开了个紧急密会，命一众人等枕戈待旦。
　　最后众人准备离去时，张云会叫住了周林玉：“你留下。”
　　余下的人眼神看向周林玉，透出掩不住的鄙夷之色。
　　临出门时，有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阴阳怪气嘀咕了一句：“有些人为了往上爬，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周林玉眉头一皱，顿时不乐意了，接道：“有些人骑射水平毫不见长，长舌乱语的功夫倒是一日千里。”
　　那人一听，火气上涌，转身骂道：“谁不知道你一个狐媚蹄子把我们骑兵营搞得乌烟瘴气，要不是怕无辜之人枉受牵连，我定要告发你！”
　　“谨言慎行！”张云会皱眉，“我们骑兵营何时乌烟瘴气了？！”
　　“哎呀！别说了！”有人的手已经捂住那人的嘴巴。
　　“都尉大人，林玉老弟，老刘今天喝多了点，脑子不太清晰，别和他一般计较。”有个瘦高个向张云会和周林玉赔笑脸。
　　“快走快走！”其他人架着大汉就走。
　　一群人走后，屋内顿时安静不少。
　　周林玉：“师父，这就是你说的那出戏？”
　　张云会：“不，这是个意外。”
　　周林玉：“师父叫我留下来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张云会干咳了两声，低声说：“来之前，余大人特地交代，让我今晚留你在我这过夜。”
　　周林玉：“余大人可真会算计，如此一来，想不让人注意到我都难。”
　　张云会：“他也不知你的情况，所以作此打算情有可原。我本打算让他换个法子，结果他说了一通大道理，我说不过他，又不便拒绝，就应了下来。”他看着周林玉的表情，又急着补充道：“你晚上在此休息，我今夜正好要整理线路图。你放心，此事之后，我会解释清楚，定不会损了你的名节。”
　　周林玉听见张云会这样一番话，笑道：“师父不必担心我，以后我自有办法。倒是师父，你的好名声恐怕要先不保了。”
　　张云会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周林玉已经吹灭了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