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漫漫》胡淼淼

2、第 2 章

　　三天过得飞快，转眼就是骑兵营半年一次选拔比试的日子，此次比试在练兵场举行。前去观看的人一大早就结伴而行。
　　“和你说个小道消息，听说这次比试戍边将军可能也会出席。”
　　“以往骑兵营选拔比试，都是骑都尉做主考官，总兵出席。戍边将军怎么可能闲的来看这个热闹？”
　　“难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戍边将军也是来看那个听说是女扮男装的‘周木兰’的？”
　　“别胡说，我们这哪有什么女扮男装‘周木兰’‘李木兰’的。今日比试，人多嘴杂，你可要管好你这张嘴，别说胡话。”
　　“晓得了，我就开个玩笑，你怎么还认真了。等会比试就要开始了，戍边将军来不来都不影响咱们看热闹。走快点，赶紧去占个好位置。”
　　宽阔的练兵场比往日拥挤许多，练兵场中心被用麻绳和彩旗围出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半圆的中心是列队站好等待比试的选手，他们身着统一服饰，衣服前胸后背都缝上了号码条；圆弧边是密密麻麻前来观看的人，只见人头攒动，各个争先恐后；另一边是布置了高高的看台，看台上桌椅茶水都已布置妥当，待出席的总兵等人入座。
　　“咚！咚！咚！”鼓声响起，伴随着有力的鼓点声，骑都尉张云会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队骑兵首先进入场内，在他身后，由专人牵着一匹匹壮硕战马共同走向选手。
　　周林玉定睛一看，那张云会好生面熟，不就是前几日那个喂马人么？
　　正如此想着，张云会也看向了他，但仿佛不认识似的，目光只是从他脸上浅浅扫过。
　　周林玉心想这家伙还知道避嫌。
　　现场气氛逐渐热烈。待张云会和战马就位后，鼓声变得越发急促，在将士的簇拥下，戍边将军杜楼兰威风凛凛地骑马入场，围观的人略微一阵骚动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虽然之前有小道消息传开了，但一直未被证实，众人也没有当真。当看到戍边将军真的来了时，众人心中倍感振奋。戍边将军后面跟着几个副总兵，在鼓声和众人的欢呼声中走上看台。
　　看台上未见赵总兵身影，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伤势未愈，此番不能亲临，甚是遗憾。
　　司仪开场后，看台上的人落座，张云会宣读比试规则。
　　周林玉站在选手中间，以探究的眼神看向这个在骑兵营里赫赫有名的骑都尉，据说他曾单枪匹马从北戎一支几百人的队伍里救出了一名人质。周林玉一直没有机会见过真人，本以为是个粗犷的汉子，结果今日一见，非但不粗犷，反而仪表堂堂，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透出几分精干冷漠的模样。结果对方的目光同时也扫向了周林玉，两人一时间目光交汇，又各自迅速移开。
　　“此次比试规则简单，只需要参试者骑马从起始点在规定的时间内达到终点即可，中途坠马者不通过。按照惯例，中途将布置各种障碍，参试者需骑马跨过障碍物，少一处或未完成扣一分，扣至10分则不通过。”
　　这个规则众人皆知，多年来毫无变化，众人并未在意，好奇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参试者身上。在一众皮肤黝黑的参试者中，白皙的周林玉分外扎眼，自然吸引了更多的目光。他自己并非毫无知觉，只是在军营的日子久了，这种情况见多了，早就习以为常。
　　“此次，临时增加了一条新的规则——” 张云会的声音突然抬高，原本还有些闹哄哄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他使了个眼色，手下人提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笼子走到参试者面前，红布揭开，里面是一只五彩锦鸡正昂首踱步。众人不明所以，都等着骑都尉揭开谜底。
　　“这只锦鸡将放置于比试场中，若参试者伤到此锦鸡，则直接永久取消入营资格；若参试者在规定时间内捉住此锦鸡，可不论越障，直接入选骑兵营，我将作为亲教师父为其授课。” 众人听罢，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新规则的用意。
　　仿佛是早已料想到众人的反应，张云会嘴角微微上扬。
　　“请各位参试者就位，比试即将开始！”
　　参试人太多，提前抽签决定了场次。此次共十场比试，每场20人。周林玉自觉走运，抽中第六场。第六场的好处在于既可以观摩第一场的情况，马儿又不至于太累，跑起来有劲。
　　“当——”的一声锣响，比试正式开始。
　　尘土飞扬里，五彩锦鸡扑腾着翅膀，参试者们骑着马左躲右闪，不断错过障碍物，现场一片混乱，有些参试者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此时，张云会的声音显得有些冷酷。 “五号，不通过。”“十三号，不通过。”“二十九号，不通过。”……
　　第一场，全军覆没，无一人成功通过。
　　第二场，全军覆没。
　　直到第五场结束，无一人成功通过。
　　第六场即将开始，在场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这一组的周林玉身上。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军中难得一见的“周木兰”究竟实力如何。
　　起始点处，周林玉翻身上马，他朝着一旁的张云会望去，而对方此时也颇有兴趣的望向他们。
　　周林玉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锣声一响，众人如离弦之箭，骑着马冲了出去，此时起了一阵风，尘土细沙如起雾一般在急切的马蹄踏地声中扬起。周围观看的人离得近的都被沙子迷了眼睛，一时看不清状况。但他们急的心中有如猫挠，怎么也不愿意错过周林玉这一场的表现，有些拼命揉眼睛，有些更加生猛，硬撑着进了沙的眼睛去看。
　　冲在最前面的人影已经接近终点，众人纷纷望去，随着沙尘落定，只见那人影逐渐清晰，众人心下猜想莫不是周林玉第一个通过了比试？
　　“三十号，通过。”
　　正在众人仔细辨认的时候，张云会那冰冷的声音及时传来。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一群人欢呼起来：“大勇你赢了！”
　　不是周林玉。围观众人心下有些说不清的失望。
　　“三十五号，通过。”一个响亮清脆的声音冲破混乱。
　　只见周林玉从一堆参试者中脱颖而出，稳坐于马背上，一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里高举着那只五彩锦鸡，策马朝着终点方向飞奔而去，同时灵巧避开一路上的各个障碍物，最终马蹄轻巧地越过终点线。此时他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围观的人群里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尖叫，比试场内一名参试者的马疯了似的冲破围栏，载着参试者冲向围观的人群。“快让开！”参试者紧紧拉住缰绳，试图控制住马，于此同时，包括场内其他几名参试者的马匹和待上场的马匹也都如发疯了一般四处狂奔冲击。
　　周林玉扔了手中锦鸡正准备前去帮忙，结果他自己□□的马也突然不受控制，马儿红着眼睛呼哧喘着粗气直冲向一旁的张云会。
　　张云会轻拉缰绳，两匹马擦身而过，带起一阵风，还没等周林玉反应过来，他已经从自己的马背上被骑都尉一只胳膊拦腰揽入，横坐在骑都尉怀中。
　　“坐好。”张云会的声音十分冷静，眼神坚毅，“若是上了战场，什么情况都会遇到，这算是为师给你上的第一堂课。”
　　入场时他们都被收了武器，此时只见张云会拔起一根旗杆，以杆驱马的同时，又扫起麻绳，与手下骑兵配合着将疯马绊倒。原本普通的旗杆，在他手里，仿佛一柄灵活的长矛。
　　参与混乱的现场逐渐平息，张云会嘱托手下善后，自己登上看台，向杜楼兰耳语了几句。周林玉被遗忘在骑都尉的马背上，他这才发觉，杜楼兰身边早就安排好了盾牌和护卫，心想今天这场意外，可能并非意外，看众人这般似是早有防备，怕不是早就知道会有此番情况。
　　杜楼兰眉头紧锁，脸上阴沉的仿佛被乌云笼罩。突然，只见他猛地站起身，道了一声：“不好！”随即下看台，骑上马便朝场外飞奔而去，身后跟了一众骑兵和步兵。
　　张云会看了一眼尚在他马背上的周林玉，也没让他下马，而是另外拉了一匹马自己骑上去，对周林玉说：“跟上。”
　　马蹄声如雨点般落下，周玉林骑马跟着后面只觉得这条路越走越熟悉，越走越心慌，心脏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直到他看到那座熟悉的总兵府邸时，脊柱冰凉，后背已经全是冷汗。
　　门口几具倒下的守卫尸体几乎是明示这此处发生了什么。
　　一行人冲进去时，赵总兵身上的衣袍已被血染透，正强撑着与一群蒙面人殊死奋战。
　　一番打斗后，蒙面人或战死或自尽，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随军的大夫被唤进赵总兵的卧房。周玉林被杜楼兰的手下拦在赵总兵住处外的院子里，他看着熟悉的地方，心急如焚，不知道房间里情况如何，但隐隐觉得不妙。
　　过了一会，张云会从房间里走出来，目光与周林玉相接。“周林玉，将军请你进来说话！”
　　房间里，赵总兵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杜楼兰和张云会二人分立两边，神情黯然。
　　周林玉跪倒在床边，紧握着赵总兵的手，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眼泪落下。
　　“阿妙，小时候我曾经抱过你，你怕是不记得了……”赵总兵的声音十分微弱，但足以让周林玉瞳孔震颤。
　　他以前扮做女儿身时的乳名正是阿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