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喝大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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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不好走是共识，但能不好走到这种程度确实大家没有想到的。
孟泽紧紧抓着扶手，“沈师哥，你慢点儿开啊，你这开法没到地方就先撂倒一片了。”
沈林开车和他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他看上去温文尔雅，甚至是有点儿超脱世俗，可能是在山里呆久了，自带一种与世无争的疏离感，但这车速却不像一个不争之人。
沈林说话依旧是慢条斯理的，“长痛不如短痛，况且我没觉着快，你们觉着快么？”
宁也坐前面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她勉强挤出微笑，“还好。”
彭晓似乎习惯了各种路途的颠簸，他甚至觉得好玩，“我觉得沈师哥的车技简直出神入化，你们没发觉，这快里带着，稳稳吗？就像我们摄影的长，长镜头运镜，那需要，需要绝对的掌控力和平衡力，沈师哥这尽，在掌控的车技，棒！”
孟泽鄙视得要死，白眼都翻到了天上，“那你也得，把，把话说稳了再夸啊，你抖什么，虚不虚啊？”
彭晓只管笑，颠簸得他脑浆都混在了一起。
周炎：“师哥，你还是慢点儿，你这样开我有点儿怕。”
其实他才是真的还好，但他担心宁也吃不消。
沈林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周炎，周炎投以求助的表情，沈林笑着减速，“小胆子，上师哥这儿来，师哥抱着你就不怕了。”
彭晓：“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
孟泽：“别恶心人了，本来就要吐了。”
到了地方，几个人都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沈林若无其事地去厨房查看。
沈林同事：“饭快好了，稍作休息一下。”
沈林：“不要着急，他们那样子暂时也吃不下。”
同事是个小个子的男生，一听就笑了，“咋啦，你又用车技惊艳众人了？”
沈林满脸无辜，“我开车，真快吗？”
同事：“那必须不快啊，怎么会快呢。”
沈林：“就是。”
几人陆陆续续缓了近两个小时才缓过劲儿来，尤其是孟泽，直接爬简易沙发上就不动了，彭晓倒还活蹦乱跳的，去看那几只救助在基地看顾的黔金丝猴去了。
周炎帮着弄菜，宁也站在院子里缓慢挪动，把所有植物都看了一遍，很多都是市面上没见过的长相千奇百怪的，使得观赏的人根本停不下来，沈林拿着一只刚蒸熟的紫薯过来递给宁也。
“最喜欢哪棵？”
宁也谢过接下紫薯，她指了指那盆绿油油的像棉花糖一样的蕨类，“这棵叫什么蕨？”
沈林蹲下身看着那棵植物，“蕾丝肾蕨，也叫棉花糖蕨，叶面非常柔软是个可可爱爱的小东西。”
说完沈林将它搬过来放在宁也脚边，“来，可以摸摸它。”
宁也也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触到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好软呀。”
“送你了，走的时候记得捎上。”
沈林说完起身，也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他说：“养得好可以拍照给我看，养死了就不用告诉我了。”
宁也知道他是诚心相赠也就不客套了，“谢谢师哥。”
“听周炎说你学的是动物遗传学？”
“是的。”
沈林笑了一下，“那你这声师哥我还受得起，比周炎那个外行亲。”
“之后什么打算？”
“进研究所。”
两人站在一起看着满院野蛮生长的各类植物，沈林问话没头没脑，但宁也却是一听就懂了，大概科研人员之间的默契，听完宁也的回答，沈林又看了一眼宁也。
“一门单一的专业拿进去恐怕不够看，第二专业准备选什么？”
宁也看了一眼那盆被风吹得乱窜的花朵，远看就像枝叶上站了一群黏住脚的黑色蝴蝶，她很好奇那是什么品种，转头看向沈林，“我还没想好，师哥有什么推荐？”
沈林看着满地的奇花异草，“植物仿生学，跟你现在的专业互补性强又不至于太割裂，”然后他转头看宁也，“况且你有得天独厚的资源。”
宁也笑，知道他说的是周炎。
“师哥抬举周炎了，他也才大一。”
沈林笑着，“可不是我抬举，我那老师简直将他夸得没边儿，百年难遇的天才这样的话都用上了，得亏是不加上我，不然我今天才懒得去接他。”
宁也大大方方地笑开了，沈林师哥人非常有趣。
“你俩躲在这儿说我什么坏话呢？”
周炎笑着找了出来，可以开饭了，出来一看除了躺在沙发上要死不活的那条软体动物，人影都没有一个。
沈林：“隔壁院导师说的没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说你独占系花叫人眼红。”
周炎走到宁也身边从后面抱住人，冲着沈林笑，“没说不给师哥看啊。”
“留着你自个儿慢慢看吧，遍地撒狗粮的坏胚。”沈林边骂边往里去了。
周炎软呼呼地抱着宁也，大自然清新润泽的空气让他感到非常放松，他低头蹭蹭宁也的侧脸，然后看见了宁也脚边的植物，“哪儿来的小可爱？”
“师哥送的。”
周炎放开宁也蹲下去揉了揉那盆蕨，“偏心啊，只送你。”
宁也笑，“那我转送你。”
周炎起身看了一遍院里的植物，故意沮丧地说，“宝宝，这满院儿宝贝，你挑了棵最便宜的，你可真给师哥省事儿呀。”
宁也也故意地表现出失落，“是吗？那我亏大发了，不知道能不能换，那棵是什么？”
周炎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那棵长满黑色小花的植物，周炎凑近确认了一下根茎叶和花型，“多年生大型草本，原产地中海包括南欧、北非和西亚一带，百脉根属豆科，佛得角百脉根。”
宁也点头，“那这个像缎面一样的花呢？”
周炎：“刺莲花科耀星花属，主要分布在美洲和非洲，是一年生植物，还好你没选它。”
“这个这个，像小喇叭的这个。”
“小酒杯，景天科青锁龙属多肉植物，也叫伞形青锁龙，像普通多肉一样养多晒太阳少浇水。”
“那这个只有一串叶子的是什么？”
周炎凝神看了几秒，似乎也是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见这种植物，“它是一味本身带有极强毒性的药材，相传是李时珍写《本草纲目》的灵感缪斯，天南星。”
宁也捧着脸做可爱状，“我男票棒棒哒！”
周炎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我说错了你也不知道，嘿嘿。”
“没事儿我都记下了，我会去查证的，嘿嘿嘿。”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你是不是无敌的无敌的小可爱？”
“带着你老婆来吃饭啦，周炎！”
“哦，来啦！”
一桌子山毛野菜，可把彭晓高兴坏了，他愣是再三恳求大家先别动筷子，拿着他的单反各种角度拍了好几张。
孟泽恹恹的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你够了吧，再搞就形式大于内容了，吃顿饭上蹿下跳，都被你弄没心情了。”
彭晓：“你懂什么，吃过你就拉转眼你就忘，我这叫纪录生活，等某天你想起某个有意义的日子，翻开图册一看，仿佛过往就回来了的那种感觉，非常美好。”
沈林的一个同事举起酒杯，“来，欢迎你们的到来，陋室生辉，走一个。”
这顿饭吃的非常开心，吃了3多个小时，大家各自讲述着有趣的事情，尤其是沈林的两位同事，尤其健谈，讲了很多他们来这里的所见所感，三个大小伙子没结婚没谈对象乍然来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在就是两三年，久一点儿那位在了八年。
他们就像被世俗喧嚣遗忘了一般，出入来往都是不通人性的动物、植物以及各种微生物，在需要对世界展现野心抱负的年纪，三位高学历的青年才俊选择了这种归隐般寂静的生活，想想都叫人佩服。
“那天下了雨山路湿滑，我带着眼镜被雾气一弄能见度堪忧，山里的那种原矛头蝮极会伪装，要是五步蛇我早发现了，但这种蛇颜色跟枯枝烂木似的，我一时不查坐下休息，准备喝口水再回去，结果才坐下没两秒就被咬了，老天爷，我那时才27岁，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这深山老林的等人发现都他妈凉透了，多亏了沈林，这小子别看平时挺不亲人的，那天他看我老不回去就找了出来，两人都带着哨子他吹我也吹，没隔多会儿就被他找到了。”
讲述过往这位同事是当中年纪最大的，在了八年的，他27岁那年沈林刚来不到半年，他看了沈林一眼，“这小子虽然个头儿高，但他最瘦，我挂在他纸片儿一样的肩膀上都觉得过意不去，但他小子竟然背着我走了十里山地，”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儿上来了，他说得哽咽一把搂住沈林的肩膀，“我这条命是他救的，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以后他在哪儿我在哪儿。”
几人听得入神，这样的经历人一辈子确实不会有几次，有些人一次就结束了生命。
沈林笑着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下拿下来，扔回他自己身上，“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一把年纪找不着媳妇全成我责任了，这锅我可不背。”
说到这儿，几人又都笑了。
沈林继续道：“另外，救你的是那棵草，要不是它争取了时间，我背你出去就赶上送丧了。”
同事姓张，他们叫他老张，老张一张脸喝得通红他一笑就像熟透了似的，“是是是，救命恩人和救命恩草，早就一起供着了。”
沈林看着默默听着每个人的故事，几乎没怎么发言的周炎，“看见那棵草了么？就在院儿里。”
周炎懵懂地摇头，憨笑着，“愿闻师哥详解。”
沈林瞪他一眼，“学艺不精，少整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古人说‘五步以内必有解药’我走了十步发现天南星，要不是那玩意儿应急，我即便神功盖世背他五十里也无济于事，他被咬到我找到他已经间隔了一段时间，我背他出去那是更长的时间间隔，还要开车去医院，那肯定是来不及的。”
沈林看了一眼对面乐呵呵听着的另外一个同事，“阿亮就是那件事儿以后来的，别看他汤勺舞得好，人是医科大出来的高材生，专门为了给我们和这些野生动物保命来的。”
阿亮谦逊地笑，“没有没有，我一直挺佩服沈林的，那种情况下当机立断用毒草保住老张一条命，可谓是艺高人胆大，像我这样对药理有一定了解的人是轻易不敢尝试的，因为弄不好就直接把老张送走了。”
老张笑得停不下来，“合着一整晚都在给我送葬了，损不损你俩。”
“哈哈哈哈。”
彭晓：“那那条蛇呢？它冲着要你命来的，你弄死它没？”
老张酒都快被这句话吓醒了，“别别别，你可别害我了，出了这间屋子我可就进去了。”
彭晓一脸蒙圈，沈林道：“11年就列入濒危物种红色名录的家伙，有很重要的医疗研究价值，老张恨得牙痒也只敢把它赶走。”
孟泽：“这么危险的工作，你们家人竟然同意？”
老张：“什么话，当然是不同意的，我爸妈说再不回去讨个媳妇生个胖娃就不认我了呢，但再危险的工作也得有人做呀，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别人也有亲戚朋友家人不是。所以，没什么所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身边这位是野生动物学家，这级别的同事在身边，不值得我高兴炫耀么？”
孟泽也有点儿喝高了，他人都不看清地竖竖大拇指，“人才。”
彭晓意犹未尽，“像沈林师哥这样的人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呀，但师哥也单身，您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吗？”
沈林抬眼看着彭晓，“我发现你很能发掘亮点呀，小朋友，是不是自媒体玩儿多了容易思维过分发散？”
彭晓笑着挠挠后脑勺，“没有没有，就是我个人对您比较感兴趣，我觉着您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沈林笑，“就别您您您的了，谁长这么还没个故事，你哥我27了已经是当年老张的年纪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即将又要迎来一个20出头的小可爱了。”
沈林看着彭晓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下一个小可爱，看得彭晓浑身一个机灵，他连忙端起酒杯，“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
沈林看着他喝，没有阻止也没有多说什么。
宁也转移话题道：“师哥，院里都是花，你应该很喜欢植物吧？”
沈林看着酒杯，他的杯子满了空空了又满，但他好像总是清醒的，他淡淡地说：“喜欢，当你认定它是一株花的时候，你就不会苛责它必须在何种环境、氛围、时刻以何种姿态开放，你会理解它、善待它，安静地陪着它自然而然地走过生命的每一个阶段。”
听着这话，所有人都安静了。
沈林说完看着周炎，“你为什么选植物学？”
周炎知道必有一战，根本避不开，导师跟他说过很多关于他这位师哥的故事，他显然是一个传奇人物，他骨子里的傲在周炎看来几乎是不加掩饰的，在这满屋子里，他的注意力只在周炎身上，因为周炎是唯一一个导师用来与之比较的人。
宁也似乎也觉察到氛围略有不对，她在桌下拍了拍周炎的手，周炎说自己不知道天南星的时候就是在避让，可这位师哥显然不按套路出牌。
周炎将宁也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转头看着宁也，“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从满墙三角梅的房里跑出来，我不知道那时是阳光正好，还是那粉、绿、白交织在一起的三角梅太过美丽，我一眼就心动了。”
沈林淡淡地笑了一下，显然是对他这个答案还不满意，“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周炎转头看向沈林，神色淡然语气宽和，“人有很多的视角和方式表达自己，动物也可以跑可以跳，但人有生老病死，动物也再不断地更新迭代，我不明白，一棵植物生长在同一个地方，以单一的形式如何能千年万年甚至永生。”
沈林安静了，没有笑也没有接话，他静静地看着周炎，仿佛从这一刻起才真正认可他这位师弟。
沈林举起酒杯，“这今晚的最后一杯，我敬你，师弟。”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喝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