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
今日黑云压城，就算是明亮的白天，也因为不见太阳而使人心情阴沉。
送葬的队伍很长，最前方是两列开路的队伍，而后是六十四抬的棺椁，再后本应是太子妃的轿辇，却见太子妃骑着一匹白马跟着队伍缓缓行进；队伍的后方自然是皇帝车驾，周边不光是八十一抬的龙辇，并且有上百骑兵护卫，最后则是皇家的亲兵。
整支队伍少说也有上千人，却异常安静，每个人的表情都是肃穆哀伤，尤其是正中间一身白袍的太子妃。
宫德音每天事务多得数不清。虽然她是深宫贵妇，不用参与政事，可是外有势力虎视眈眈，内有太子与皇后接连仙去，宫中位份第二的贵妃又在脱簪待罪，所以后宫与内府的事务都是她在打理。可是就算这样，她脸上也没有任何疲态，反而眼神专注，仿佛内心攥着一股劲似的，要通过什么发泄出来。
她抬头看天。阴云密布，让人不由得担心待会儿会下暴雨，云间运动得也厉害，似乎其中有一条黑色鳞片的蛟龙在盘旋。
这里是京城与皇陵的过渡，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看不见边界。宫德音内心暗自计较：若有敌袭，这里是最合适的地点。
暗处的司空霁也在等待。墨螭告诉他，需要等到大批士兵出现时，再动手。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急迫，这里就是最好的地点了，队伍中段在竹林，而拥有大量军队的前后端都在空地上，若是现在动手，必是良机。可是他连墨螭的影子都没看到。
果然，空中突然一声炸雷，吸引队伍中的所有人本能地向上看，却发现天像漏了似的，开了一个黑色的洞。这个洞正在缓慢压迫向队伍，接着，黑色的水滴像暴雨一般的，掉落在地上，这些水滴一接触地面，就变为身着黑色盔甲的兵士。
是了，就是这样。
皇宫也是一片寂静，已经失去了所有色彩斑斓的声音。众妃都身着素装在凤栖阁的灵堂前跪着，申欣自然在最末。她静静地看着前面，却发现原本一身紫色的贵妃正神色戚戚地跪在最前面，她好像是失去了所有希望一般的，颓然沧桑。
忽然，申欣回头，看见天上黑压压的一个大洞，骤然一惊，连忙起身走到外面仔细观看。宫人也是大惊，不过还是恪尽职守，向申欣道：“娘娘，若是需要更衣，请虽奴婢到偏殿。”
申欣没有心情理他，只随便回了一句：“不必。”便向开阔地方走。一边走，她一边掐指算，心下略有成算。
只见申欣登上花园中最高的一个假山，再由假山登上宫墙，或许是还觉得不够，由爬上一座三层的高台。站定后，她伸手从袖子中掏出一把竹片撒开，分别落在身周八个角，又咬破手指在地上画出八阵图。可惜她现在没什么修为，只能用这种损毁自身的方法，不然，但凡她有个一百年的修为的话，就能用黄符画阵了。
纠集几人赶来的太监们见她站在一个奇怪圆圈中，又看她身边血红的符文，都吓得不敢靠近，申欣也舔舔破口的指尖，带着一点血迹向他们笑道：“不要过来哦，否则会被雷劈的。”
接着，申欣闭上眼，张开双臂，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将她的发髻吹散，衣袂与青丝一起飞舞，太监们更是感觉这里热了起来。
几秒过后，申欣睁开眼：
“求天诸灵，汇聚元素，问君欠水，火。”
早在司空霁叛逃的消息一出，司空府的下人们为明哲保身，都纷纷请辞。小免的院落更是如此，没有人清扫院落，小免也没有心情打理，不要说打理家务，就连吃饭睡觉这样基础的需求，小免都没有心情去做。
她只是整日坐在窗台前，看着镜子。这面仙人赐下的宝镜据说可以看到前尘，可她再怎么看，都是自己现在的样子，可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思考，已经确认了，自己的某一部分就是被隐藏起来了，是什么呢？
忽然间，天空黑下来，周围的光都暗了，只有这面镜子还发着金色的光。
“你好呀？”不知从哪里传来这一个女声。
“谁？！”小免惊慌地站起来四处查看。
“你不会忘了吧？”这声音有些埋怨。
“你是谁？”周围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呵呵呵呵呵……”
小免向镜子看去，只见镜中已不是她自己，而是另一个画着黑色妆容的女子，这女子正在愤怒地看着她：“你怎么能！你把仇人当成爱人，你的爱人却在受苦！你怎么能！”
这一声声质问像是钟声一圈一圈地打在小免脑海中，仿佛置身于虚无之地。
竹林中，宫德音不慌不忙地撕开身上的素袍，露出里面金色的软甲，她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两个挥手便划开了马下敌兵的喉咙。虽然天降奇兵难以预料，但好在皇家卫士都训练有素，况且这些士兵也不是不死之身。
宫德音忙整军，以预先的阵法让士兵们形成三环，既可防守，又能进攻。而后，她发现了混战边缘站着的一个黑衣青年。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道他是哪方，但是他身上带着那个黑洞的气息，令人十分不安。这个黑衣青年只是笔直地站在一棵竹子旁，没有任何反应地观看这场混战。
于是宫德音拍拍弓箭手，令他射中那个黑衣青年，箭矢穿胸而过，毫发无伤，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下一秒，黑衣青年便出现在了宫德音的马下。太子妃一惊，忙挥剑去砍他，却被后者抓住剑刃：“你有她的气息。她在哪？”
“谁？”
这青年却懒得解释，四下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又消失不见。
见到墨螭离开，司空霁有些惊慌，但他还算镇定，只是混在人群中伺机接近皇帝车驾。刚一出刀，却被一剑挑开，原来是宫德音：“咱们虽然并肩作战过，却还没有像这样敌对吧？”
“让开。”司空霁挽一个刀花，出其不意地从腰侧砍向对方。宫德音一个前空翻跳下马：“你就不想想，如果这里不是陛下的话，你不是白费心思嘛。”
听见这话的司空霁眼神黯淡下来，显然他也想过这种可能性：“重要的不是杀不杀他，”他伸手抓住宫德音的剑刃，脚下旋身一踹，汩汩流下的鲜血好像让他连日来的痛苦缓解了一些，“重要的是我来杀他了。”
“果然如父亲所说，你是个固执的家伙呢。”宫德音皱着眉头。对方虽然不是不死之身，可这数量也太多了，又像是源源不断冒出来一样，饶是今天跟随的卫兵都在战斗中，也逐渐抵御不住了。
忽然间，天降火球。一团团红色的火凭空出现，落在进攻的士兵身上，这些黑色水滴化身的士兵一接触火，便痛苦嚎叫着倒地，反而接触到火的己方士兵，只需要脱掉燃烧的衣物，便能脱险。
这个发展越来越扯。宫德音本不知道天上地下有神奇的存在，这一天却见了两个。
希望这是那个女子说的帮助。宫德音喘着气想。接着，她带领士兵开始了反攻，简直势如破竹。在火球的帮助下，地方毫无招架之力，不出一个时辰便几乎全剿。
司空霁站在这场混乱中，十分呆滞，天上的水滴与火球混合落下，周围的厮杀声不断，像是永远不会落幕那般持续，一种疲惫感忽然上涌，让他几乎有种丢下武器的冲动。
宫德音瞅准时机，一个拧身刺出一剑却刺中了一个预料之外的躯体。本已经放弃抵抗的司空霁睁大双眼，本能地接住这个他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这是最后一次。”怀中人惨笑着告别，她回头看了一眼宫德音，后者几乎惊得握不住手中剑，却又不敢上前。小免望着天空中渐渐合上的黑洞，轻轻喘气，又揪着司空霁的领子，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吐出最后一句话：
“放过我吧。”
司空霁被巨大的心痛吞噬，再也顾不上其他，任由自己的身体被几杆枪贯穿，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怀中人，微微张开口，鲜血便顺着下颌落在小免的胸口上。
两人的鲜血在周围汇聚，几乎形成了一个小湖泊，向四周蔓延。
宫德音看着这两人，终于有种尘埃落定地感觉，怀念、释然、畅快、痛苦汇集在一起，让她面颊发红，剧烈地喘着气。她直起身，脱掉身上染血的金甲，向皇宫方向望去。
看着远方火球渐渐落幕，申欣仰头，眼前的火光中，她依稀看到她思念的面孔，却不是她认识的少年，而是青年模样了。是的，她终于开始恢复全部记忆了。长叹一口气，她笑起来：“报酬，妾身收下了。”
远方渐渐传来跑动声，原来是巡查的侍卫收到通报，来拿她了。申欣也并不惊慌，她顺着宫墙跑了几步，回头对着追来的侍卫一笑，便仰头栽进湖水中。
顺着皇宫的水流，申欣并不动作，反而任由自己随波漂走，她的思绪则借着蓝色的湖水播放一幕幕回忆。
渐渐地，她似乎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