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韩佳

2、长夜折磨人

　　陈蒨伸出去的手，停在子高脸庞处，却迟迟没有碰到子高的脸庞。要说陈蒨乃一军之将，要什么样的宠臣爱妾没有，子高就算是再貌美，收了也不过是一个优伶而已。可是不收了子高，陈蒨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样的美人放在自己身边，为什么还迟迟不下手？！

　　陈蒨微醉着喃喃自语道：“我道你这黄口小儿竟如此倔强，你若过来求我两句，何苦日日与那刀剑棍棒为伍？！嗯？”陈蒨的手，终于还是抚了上去。

　　此刻，子高正在梦中，恍恍惚惚来到了一个山林中，山中树木灵秀，水声潺潺，鸟声阵阵，如人间仙境，子高出身其中，不觉得醉了。闭上眼睛聆听山水之声，却忽然感觉周身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便睁开双眼，正见一只大鹏直直的冲向自己，眼看着，那大鹏的翅膀就要打在子高的身上了。
　　子高一惊，连忙翻身反抗，猛的一拳出击，打向了那大鹏。却听见“哎呦”一声。

　　子高半梦半醒之间，又听见几声浅浅的低咒，那声音，像极了自己日夜等候的人的声音，果真是如此，子高瞬间吓醒了，呆愣愣的望着眼前捂着一只眼睛“哀鸣的大鹏”，果真是陈蒨是也。

　　果真那一拳，果真打在了陈蒨的脸上。
　　子高吓得忘记了动作，怔然盯着陈蒨，眼中没了神采。这一拳，怕是要丢了性命了吧。

　　陈蒨捂着眼睛，低声骂自己哪来的闲工夫招惹一个“黄口小儿”一个“倔的像头牛的少年”一个“大半夜睡在地上的疯子”，更加要命的是，被打了，他第一想到的不是拔刀把眼前吃了豹子胆的韩子高劈成两半，而是想着，等我缓一缓将你收了，看你还嚣张不嚣张。

　　良久，陈蒨舒缓了一下情绪，揉了揉眼睛，望着眼前一副大义凌然的韩子高，哼了一声：“怎么，连句道歉的话也说不来？”
　　子高咬着下唇，不敢出声。

　　“就知道装聋作哑。”陈蒨又哼了一声，嘀咕道：“你这一拳打过来，让我明日如何见人？！”

　　子高回了心神，松了牙齿，抬头望着陈蒨，跪了下来低声道：“请将军息怒，都是子高的罪过，要打要罚，请将军将军降罪便是。”

　　“哼！”陈蒨郁郁的想着，原本是要非礼他的，怎么会被这厮一拳打过来，打便打了，连个话都不会说，什么叫做随我降罪，好似我的罪过才是的。
　　“去，打盆水来给我。”

　　“是！”子高连忙应了准备起身走，
　　“回来！”陈蒨揉着眼睛站起来说道：“送我房里去。”

　　子高一愣，才恍然明白两人都是在院子里，便连忙乖巧的说道：“将军，子高先送您回房，再去给您打水可好？”

　　“好什么好。”陈蒨瞪了一眼子高：“快去打水。”
　　“是，将军。”子高连忙应声，一溜烟儿，没影儿了。

　　陈蒨揉着发酸的右眼，慢悠悠的渡回房中，坐在床上等着子高羊入狼窝，心里想着，等下看我怎么收了你。

　　片刻之后，子高端了一盆水进来了，见陈蒨闭目坐在床上，怕打扰陈蒨，便也禁了声，先将水放在桌上，而后拿了浸湿的手巾过来要给陈蒨敷眼睛。

　　子高小心翼翼的给陈蒨敷眼睛，忽听陈蒨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子高，你的手太粗糙了，扎的我眼睛疼。”

　　子高一愣，停下来不知是否要继续给陈蒨敷已经有些青瓷的眼睛。

　　“继续呀……”陈蒨饶有兴趣的睁眼看了一眼子高，又闭上了眼睛，仰着头，等着子高继续服侍。

　　子高额上青筋跳了一下，却到底还是放缓了手下的动作，害怕自己生了茧子的手，弄疼了陈蒨。好吧，子高现在心里的念头只有一个，千万不能得罪了陈蒨，他还没有战走沙场呢，可不想因为一拳就小命玩完了。

　　陈蒨微微的张开眼睛，享受着子高小心翼翼的动作，再看他神情之中陪着小心，似乎是在害怕什么，心中在思量着我现在是要伸手抱住子高，然后将他推到在床上呢，还是自己先倒在床上命令子高过来服侍，到底怎么样呢？

　　陈蒨眯眼瞅着子高微红的脸颊和微张的红唇，青色眼睛里，全是金光。
　　终于，陈蒨还是动了，只是他说了一句话，结果两个人都傻了。

　　陈蒨当头直接对韩子高说：“韩子高，我决定收了你。”
　　棉布手巾掉在了地上，韩子高惊愕的望着陈蒨，十六岁的少年眼中，全是难以置信，还有，一种深深的控诉。

　　经不住韩子高纯情的眼神，还有那深深的控诉，心里想着，我是答应了让你出头，可是先决条件是你跟着我呀，你跟着我就要服侍我，就要……好吧好吧，陈蒨扁扁嘴，叹了口气还是说道：“我逗你玩儿的。”

　　韩子高人长得美，可并不代表他有颜无脑，他知道陈蒨的意思，可是却也隐约察觉的出陈蒨并非是真的想将自己变成那种人，所以，韩子高认定了，便装傻。想着，你一军之将，总不能和我一个总角小儿过不去吧。

　　陈蒨果真没有和韩子高过不去，只是心里总有些疙瘩，调戏不成便又故技重施：“水冷了，再去打一盆过来。”
　　“是，将军。”韩子高很乖巧，低眉顺眼的出去了。

　　这一晚上韩子高来来回回被陈蒨折腾的打了不下十来盆水，陈蒨更是恼恨的躺在床上想着为什么不直接把韩子高扑倒在床上省事呢？！韩子高肯定不傻！陈蒨迷迷糊糊的想着，睡着了。

　　翌日，子高早早的去了训练场练剑，陈蒨自然是躺在床上与周公对弈。

　　阳光顺着窗格照进来，一圈圈金色洒在陈蒨的脸上，陈蒨不雅的打了个哈气，迷迷糊糊呢喃道
　　“去，韩子高，再去打盆水来。”

　　服侍的婢女小声唤道：“将军，可是要起了？”

　　陈蒨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恩”了一声。
　　很快，进来两批人，又是端茶又是送水，待陈蒨沐浴洗漱之后，纷纷推了出去，又上来一批，端来早茶，送上军报。

　　陈蒨原本就生的十分俊美，在加上几年来的沙场历练，整个人看起来更是精神奕奕，神采卓然，眉宇之间更是英武刚毅。且又被封了临川王，因而家中随侍女子往往盼着陈蒨回家，瞅着这么一个英武迷人的主子，也是好事儿。

　　只是众人有些不解，为什么将军的右眼有些青紫，好像是，好像是被人用拳头招呼过一般。
　　谁敢打将军？！哪可是杀头的罪！许是将军没睡好。
　　众人默契的想着。将军军务操劳，定是没睡好。

　　半晌，陈蒨忽然问道：“韩子高呢？”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将军怎么会忽然问起家中的那个侍卫？！难道，如传言中所说，那个侍卫果真是将军的……可是将军这样的美男子，那韩子高再貌美，也是个出身低贱的平民呀。

　　一个大着胆子的侍女连忙回道：“回禀将军，还在后院练骑射。”

　　“哦。”陈蒨押了一口茶说道：“长石，去后院。”
　　长石是陈蒨家中总管，见将军发话，连忙应了一声道：“是，将军请。”

　　长石领着陈蒨到了王府后花园，说是花园，其实早被陈蒨斩了草木变成训练场了。通常王府中的侍卫都是要会那么两下子的，偶尔，女子也要来练两手的。当然，这也是陈蒨的意思。

　　话说这会儿，陈蒨来到后院，见子高正跨坐在马上，一手挽弓，一手拉箭，只听“嗖”的一声，正中红心。

　　好！陈蒨心中暗暗叫好，想着看来是下了功夫，不然昨晚上那一拳，也不会打到自己。这么想着，陈蒨脸上开始微微抽搐。
　　真疼，早知道让这小子多打几盆水了。

　　话说这小子累了半晚上，又清早开始练骑射，怕是有些吃不消。
　　陈蒨虎了脸，问道：“他每天都练？”

　　“遵照将军的吩咐，每日按照训练两个将士的量给韩子高。”
　　“恩！可有长进？”

　　“韩子高年轻体壮，正是学艺的好时间，每日坚持练习，从未间断过。且尤其擅长骑射，”

　　“擅骑射？！”陈蒨点点头：“去，给我找匹马拿把弓，再把韩子高叫过来。”
　　“将军这是要……”
　　陈蒨斜眼看过去，长石立刻去了。

　　片刻。长石拿着弓牵了马过来，陈蒨也不多言，接了弓翻身上马，双腿一夹，到了空地中央。

　　子高见陈蒨过来，连忙摇下马请安，陈蒨摆摆手：“免了。我是来检查你的课业的。”顿了顿又说道：“我要检查一下自己选的人行不行。”

　　子高咬紧下唇，对陈蒨一抱拳，道：“将军，得罪了。”

　　两个同样英俊非凡的美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手握长弓，对着中间箭靶“嗖嗖”射箭。渐渐的，王府后院里，聚集了一批看比赛的下人。

　　陈蒨似乎心情很好，顶着青紫的右眼，一箭一发，正中红心；
　　子高咬唇，顶着骄傲的自尊心对着箭靶拉弓放箭，正中红心。

　　陈蒨点头，一手挽弓，一手搭箭，“嗖嗖”连着两箭正中红心。
　　子高咬牙，左手挽弓，右手搭箭，“嗖”的一声，两箭齐发，正中红心。

　　“嗯。”陈蒨赞扬的点点头，对着子高笑笑说道：“可会三箭齐发？”

　　子高赶鸭子上架，三箭齐发，谈何容易，可是，他决定了，宁可试一次也不能再说不会，于是，大无畏的子高终于鼓足勇气，对着高高在上的陈蒨说道：“小人可以试一次。”

　　“哦……”周围下人发出一阵惊叹声，这小子，不要命了，这么大胆子。
　　长石重重的咳了一声，张开口。

　　“长石。”陈蒨看似随意实则沉声说道：“吩咐下去，准备午饭。”
　　长石闭了嘴，将军明显是在警告他不要插话，将军真是，何必和一个孩子过不去。这死孩子，真是没眼力见识。

　　这厢里，没见识的死孩子韩子高手握三箭，瞄准了场中箭靶正中，弯弓搭箭，手心处，全是汗。
　　君子一言既出，自当是背水一战也要射中红心！

　　长箭射出，两箭正中红心，一箭略微歪了一些，子高呼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飞出去。这第一次三箭齐发，还好，还好！

　　“韩子高，第一次射三箭齐发？”陈蒨弯唇笑道：“还不错。”

　　周围传来舒了口气的声音，看来今天将军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啊！
　　“看我的。”陈蒨弓一弯，仍旧是三箭连发。箭箭正中红心，最后一箭竟然贯穿了整个箭靶，射向了对面，“噔”的一声，正中院中唯一的一棵杨树树干。

　　“将军果真是天生神力！”欢呼声此起彼伏，陈蒨笑笑，对着已经下了马的韩子高说道：“你上来，陪我去城外走走。”
　　说着也不管子高，扬起马鞭将子高卷上了马背，再一扬鞭，子高的马一声长啸，飞奔而走。

　　陈蒨看着子高歪歪扭扭的拉起马绳做好，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自己也曾这样笨拙的学习马术的青春岁月。

　　陈蒨笑够了，这才扬起马鞭，追赶子高的坐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