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愁》云碧影

9、狐断恩情

　　一个月后。大红花轿热热闹闹地把许家大小姐抬出门，抬进冯家大门。
　　冯迁不负众望地考中状元，承蒙皇恩当了巡抚。他回来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迎娶许年年过门。
　　上了花轿，拜过堂，进了洞房。
　　年年静静地等待新郎的到来。
　　大红描金的蜡烛闪耀着熠熠烛光。
　　新房里的一切都是按许年年的喜好摆设的。年年，我做到了，我嫁进了冯家，你也该瞑目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尽量不去让自己想起以前的种种。
　　年年，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尽力做好的，你放心吧！

　　不懂真是上天庇佑，还是天意弄人。
　　许家大小姐与冯家少爷的婚事在街头巷尾传遍，大家都认为是两人情意相投。
　　才会让一只脚跨进地狱的年年等到奇迹，而冯迁也高中。
　　总之他们的婚事成为一桩美谈。

　　“娘子！”
　　“相公！”年年从内屋里出来，一眼便看到意气风发的冯迁。温柔地送茶倒水，倒真的很和睦。
　　“娘子！你猜我今天买了什么？”冯迁拉着年年坐下，急着问。
　　年年低头一笑，“当然是好东西了。”
　　“娘子就是会说话！”冯迁松开年年的手，从袖里掏出只精美的玳瑁小盒子递给她，“打开看看。”
　　年年接过，摆弄了好一会，却找不到开口。
　　她望向冯迁，却看到他端茶偷瞄她的样子。看到年年没辄的冯迁“哈哈”笑起来，取过盒子，四下转了圈，脸色渐渐黯下，“糟了，我也忘了。”他看着年年。
　　见他那一脸无辜的样子，年年掩嘴笑了，就在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官府里的人来。
　　来人在冯迁耳边说着什么，年年注意道到冯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怎么会这样？”他吃惊地问，然后他看到年年，微笑着，“娘子，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陪着他五年，就算此年年非彼年年，可她仍是感觉到官差说的事非比寻常。
　　可什么事是冯迁要瞒着自己的呢？以前出了什么事他都还跟自己商量，一起找对策。这次是怎么了？尽管心寸疑虑，可年年还是很恪守本分地行礼，退下。

　　“你说，怎么回这样？”是冯迁的声音。
　　“小的也不知道，刚刚听到消息就来禀报大人了。”
　　似乎是一声叹气声，接着听到冯迁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夫人。我来想办法解决。”
　　“是！”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冯迁一直瞒着。
　　但没几天年年还是知道了：许家的生意失败，哥哥被人告进了大牢。
　　听到消息后的年年，差点晕了过去。
　　顾不得那么多，她冲到冯迁的书房，当头问道，“我哥哥还有没有救？”
　　本以为她是来看望自己的冯迁在听到问话后，他知道消息还是传到了妻子耳朵里。
　　笑着，他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有你相公我在，怎么会有事呢！放心吧！”
　　“可，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解决呢？”
　　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她太着急了，三年前许家二老相继去世，偌大的许家都交到了许翌手上。原本打算就此安静过下去的年年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巨变。
　　冯迁心疼地将她拥进怀里，拍着她的肩，温柔地安慰道，“相信我吧！你哥哥不会有事的啊！”
　　“哥哥！哥哥，一定不能有事，要不然我真的会活不下去……”靠在冯迁的怀里，她喃喃地说着。
　　冯迁脸色一变，手搂得更紧了，霸道地说，“我不许你活不下去，要是你活不下去了，我就陪你一起去。”
　　处于悲伤状态的年年没有听到冯迁的话，她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够救许翌。这个办法，或许真的可以……

　　“什么？有人劫狱？把许翌带走了？”
　　刚跨进官衙的冯迁就听到这样震惊的消息。
　　挥手退下官吏，冯迁绞尽脑汁硬是想不出有什么人能有怎么大的能耐。大牢把守重重来人却有本事在不惊动任何人的状态下救出许翌。何况还是大白天。
　　太神奇了。冯迁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本来照他的估算，对方告许翌不过是为了钱，他也试图从中调解。但对方明摆出要置许翌于死地。他真的是无可奈何。
　　这下被劫狱救走，对于许翌来说也总算是件好事。只是这是谁呢？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就在冯迁想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妞儿推门闯了进来。
　　“姑爷！姑爷……”
　　妞儿边喘着气，边叫着冯迁。
　　冯迁看着好笑地递给她一杯茶，告诉她慢慢地呼吸，先喝口茶。
　　妞儿抱着杯子一口喝下去，大口喘了两下道，“姑爷！大事不好了！小姐她……”
　　一听到是年年的事情冯迁马上紧张起来，抓着妞儿的手臂，急着问，“小姐她怎么了？又病了？”
　　“不是！”妞儿被冯迁的动作吓了一跳，马上又说，“是失踪了！”
　　“失踪？怎么可能？”年年从小生活在这里，怎么可能会失踪呢！
　　冯迁不相信地摇头，否认妞儿的说法。
　　“是真的！”妞儿急着辩解，“您走后，小姐说她要去大明寺拜佛。我跟小姐到了大明寺后，她又叫我去添香油钱。等我回来她就不见了。我一路找回来都没找到。就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您的。”
　　听到妞儿话的冯迁一下子瘫软地坐到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他马上清醒过来，对妞儿道，“你立刻去找衙门的张大人，请他派人手去找。家的佣人也一律出去寻找。”
　　“是！”有了方向的妞儿赶紧去执行。年年！你在哪儿呀？隐隐地，冯迁心底有种不详的预感。

　　忙了大半天的冯迁走回家后，失望地走进房间。
　　坐在床上，他的眼前总是不断闪过年年的一举一动。她替他收拾衣物，她为他沏茶，她陪他写字看书，她为他缝制御冬的衣裳，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妆……
　　冯迁鬼使神差地走到梳妆台前，一层一层地打开年年的梳妆匣，里面有她来的时的嫁妆，也有他在这几年为她添置的饰物。每看到一样，他的心就疼一下，一下一下地疼，疼得他痛不堪言。最后一层抽屉打开，冯迁呆了，里面整整齐齐的叠着信笺。
　　惊讶地冯迁取出来，很清秀的字迹，却不像是年年的字。狐疑着，冯迁坐在凳子上一张一张地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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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注定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嫁给喜欢自己的人也算是种幸福吧！即便知道他真正喜欢的人是并不是我，可我还是常常会有种错觉。冯迁真的是个好人，可我骗了他。”
　　“在听到爹爹死讯不久后，我又听到了娘的死讯。真的很伤心，虽然他们不是我真正的爹娘，可他们对我真的很好很好。希望他们能够早日投胎转世，来世还能都和年年成为一家人。”
　　“冯迁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外界的见闻，听得我心痒痒的。好想去看看，我若还是原来的样子应该就没有这么多的顾忌了吧！看来狐狸还是有狐狸的好处！”
　　“今天冯迁给我买了只钗，很漂亮。他很温柔地为我插上。说实话，若说当初嫁入冯家是年年的遗愿的话，今天的我却真的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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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着信笺的手无力地松开，信笺纷纷散落到地上。
　　“年年！”冯迁不可思议地大声唤着年年，难道这五年来的朝夕相处都是场骗局？
　　他的年年——早在五年前他回来之前就走了？现在的是年年——竟然是只狐妖！
　　“年年！”他冲出房间，一路奔跑着冲出冯府，他大声叫唤着“年年”。

　　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来到他们定情的海棠树下。“年年！”他用手指在树干上一笔一笔反反复复刻着“年年”二字。
　　此时的他都不清楚他在痛心着什么。
　　是年年死后五年他才像个傻瓜一样地发现，还是他在痛心着这个陪伴了自己五年的“妻子”。他心乱如麻，只是毫无知觉地在海棠树干上刻着“年年”二字。
　　这曾是他们山盟海誓的地方，也是他们留下最多最美好回忆的地方，更是他们诀别的地方……
　　“年年……”
　　雷声撕破天际，闪电照亮这片伤心的土地，而他的怒吼直上云霄，久久不曾散去……

　　“姑爷！你可回来了！”听得开门声的妞儿赶紧跑到院子里，她惊讶地看着浑身湿透了的冯迁，忙不迭地掏出帕子为他擦去雨水，又回头朝屋里唤着，“小桃，刘婶快去准备热水、毛巾！”
　　“姑爷，你昨晚去哪儿了？你怎么淋成这样了？找到小姐了吗？你现在……”妞儿边擦着水，边一连串的提问。
　　“够了！”冯迁大吼一声，吓得妞儿瑟瑟发抖，手里的帕子慌地一扔。“你们该干什么得就干什么去，不要来烦我！”
　　说罢，他拂袖朝书房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时候，妞儿面色青白地跌坐在地上。
　　她从来都没有看过姑爷发火，即使以前小姐带着她一同胡闹，最多也只是招来姑爷几句轻斥。之后，还不是姑爷的姑爷又买了小姐最喜欢的东西又是哄又是劝想方设法地来逗小姐开心。姑爷是真的很爱小姐吧！要不然他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小姐，你现在在哪里呢？快回来吧！
　　想着，妞儿换了个姿势，跪在湿漉漉的地上。双手合十真诚地祈求上天保佑小姐能够早些回来与姑爷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