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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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雪儿啊——好疼啊——啊啊！我不行了……雪儿啊啊……雪儿啊——”
一间简陋的小院内传来一阵凄惨的女人尖叫声，嗓子喊得沙哑而破了音，凌厉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昔日黄莺出谷的嗓子如今似破锣般沙哑，伴着痛不欲声的哭喊似乎忍耐着世间最大的痛苦般，小院外的门前有不少路过的行人都不禁往里面看了看。
木门半敞开着，露出了小部分前院的模样，地上摆着几盆滴水观音，除此之外只有不少的废旧衣料和枯枝残叶，枯黄满园的院子像是荒芜了好久未开垦的土地——除了那蔓延到屋内的几滩显眼的红色鲜血，浓稠而且还未干涸。
原本就暗下来的天，将那些嫣红印成模糊一片的褐色。
风吹动了木门上挂置的桃木，像是鬼道破了门神般随风闯入那家简陋的小院。
“啊啊啊啊！雪儿我不行了——快去把方瑾公子叫……叫来……疼死了……啊啊啊啊！雪儿——我要见……要见方瑾公子……啊啊啊……”
门外毫不知情的路人面面相觑，里面女人凄厉的哭喊声让人不寒而栗，像是游走在鬼门关之间的可怜之人。
“花姑娘命真是惨啊，估计这一回是躲不过去了啊。”门口卖着糕点的大娘叹着气，收了一个人的钱，擦擦带水的手，对那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路人解释。
“大娘此话当真？莫不成会出人命？”一个书生相貌的青年不禁担心的又望了望院内，“要不要进去帮忙？”
“这是劫，躲不过的。”大娘摇摇头，用竹签穿好一块块年糕，“算命的就说花姑娘此年不吉，身上也没有什么祥瑞之兆，这不，让她那丫鬟买了个桃木挂着辟邪，可惜没过多久还是出事了，今早就看到这丫鬟搀着花姑娘进了院子，淌了一地的血哟。”
“血？”那青年一惊，“那位姑娘可是受伤了？那快快请大夫来看一看吧！”
“不行。”大娘再次摇摇头，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算命的说啊，这院子孽气太重，进去后恐怕会沾到晦气，如果真是花姑娘的劫数，再好的大夫也没法医。顺其自然吧。我们外人也没法随便插手。”
这么一听，青年疑惑了：
“大娘，这花姑娘到底是何许人？”
“花姑娘当年可是照淑楼，就是这街西头那个青楼的头牌琴手呢！红遍一方啊！”大娘边收钱边解释着，“可惜啊，花姑娘不知是中了什么魔，非是看上了方家的公子方瑾啊！方公子又是给她赎身又是对她宠爱有加，我们都羡慕花姑娘这年纪轻轻的好命遇上疼爱她的男人，可惜啊，可惜了。”
“怎么可惜了？”
“方瑾公子啊，风流倜傥，本就不是忠心的男人。”大娘凑过去小声的说着，“后来花姑娘怀了方瑾公子的孩子，这方瑾公子啊，说什么也不要那个孩子，更是不愿取花姑娘了，连个侧室都不愿意，瞧瞧，就把大肚子的花姑娘独自留在这小院子里，多可怜，多可怜。”
“啊啊啊——啊…………方瑾公子来没来……啊啊啊啊啊……”
院内的女人哭喊声蓦地降了下来，接着就没了声音。
“这是……”青年有些担忧的看着那扇大门，桃木轻曳，像是一颗摇摇欲坠的心。
“嗒嗒嗒……”没过多时，一个丫鬟似的小丫头跌跌撞撞狂跑出来，满手满身都是鲜血，她擦着眼泪，手背上的血在她的脸颊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她呜咽着撞开大门，桃木都被她撞掉在地上：“呜呜呜……小姐死了……流产了……孩子……孩子也没有了……呜呜呜呜……”
青年大惊失色，身后的大娘摇摇头，却没有进去看的意思，其他人面露怜悯之情，少部分人上前安慰了一下哭得要晕过去的姑娘：
“姑娘，花姑娘会得到神灵保佑的。”
“不，不是这样的！”那丫鬟抬起头，眼睛泛红得像是染了血，让人不禁战栗了一下，她说话更是语无伦次，“小姐早上……早上与方公子约好在北街看街头杂技……可是方公子没有来……小姐一个人在那里看，后来……后来被耍大刀的人一个不小心划破了肚子……好奇怪……好奇怪……小姐死的好冤……孩子也没有保住！小姐还说不要请大夫来，抓着我不放……我没法去叫医生……也没有人来帮我们……”
闻言，不少行人就别开了脸继续匆匆赶路了，大娘也像是没有听闻般转回去开始收摊，只有青年于心不忍的拍拍小姑娘的头：“姑娘节哀顺变。人死而不能复生的。刚刚花姑娘一直在喊方瑾公子的名字，姑娘快去找他，告诉他这件事情。里面的花姑娘由我来看守就好，快快去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那丫鬟感激的看了看那位青年，转身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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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四溢，袅袅氤氲，弥弥而出。
照淑楼的院子被夜幕笼罩下来，只是房中依然暖灯通亮，人影斑驳晃动，恍若缠绵的鸳鸯。
“嫣倩姑娘竟是听说过我祖父的名号？”屋内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一个男人略微低沉的声线。
似乎是一阵耳语，接着便是一个女人银铃般咯咯的笑声。
“哈哈！你这小妖精……”男人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话，也跟着大笑起来，“确实如此，我祖父年近半百才遇到生命中的挚爱，这一生也只爱过那一个女子。可惜刚刚完婚，我祖父就染病去世了，那时我还没有出生，这些都是我的大妈妈告诉我的，不过我祖父和我祖母恩爱有加，真是羡慕。”
“哈哈……没事，看到嫣倩姑娘，我也仿佛看到了我一生的挚爱一般啊！”
“施暖？没有听说过这名字，和我祖父有什么关系么？”
“不不不，我祖父爱的女子似乎姓乔，其他也不大清楚了。”
屋内没了男人的声音，仅剩一片布料摩擦和喘息的声音。
屋门外，身着火红色曲裾深衣的女孩坐在竹筐上，静静把玩着一个空茶碗，她身边静卧着一只黑毛红眸的猫咪。
夏季的夜风依然侵人寒骨，火红的裙摆扬起又翻下，像是绽放的红莲，带着鹤顶红的气息。
“呵呵……”她浅浅笑起来，唇边一个小小的酒窝。她伸手抚了抚黑猫身上柔软的毛发，“听到了么？方瑾公子说啊……方旭一生挚爱的人根本不是我哎。”
猫咪眯着眼睛感受着施暖的抚摸，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他说……方旭一生的挚爱是乔氏。”施暖低低的轻笑，“我还以为，我死后他会终生不娶妻呢。”
“没准是那小子乱说的。”猫咪开口竟然说出了人话，“那小子，一看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光会讨女孩子开心。”
“扑哧。”施暖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又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真的，我这近百年的付出，都是为了他。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弄清当年方旭对我的感情。”
“他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你还是珍惜眼前的人比较好。”那猫咪又打了个哈欠，不等施暖回话，又接着道：“我说，你今天下午是在骗我么？”
“骗你？”施暖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何时骗你？”
“你说，”黑猫懒懒道，“今晚有人请客啊。现在却让我在门口听着这小子煞人的巫山云雨之乐。”
施暖笑了笑，门边的圆灯笼随风轻轻摆动，看着突然分外的滑稽。她来不及笑出声，就听到一阵匆匆跑来的脚步声，冒失而磕磕绊绊的。
她收敛了笑，微微侧脸看了看大门口，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冲进来，被台阶绊倒了一下踉踉跄跄扶着红墙才稳住，即使是黑夜的衬托下，她依然可以看清那个小姑娘脸上的泪痕，还有满身早已干涸的血迹。
“小姑娘，这么晚了，这里已经打烊了。有什么事情么？”施暖学着青楼丫鬟的语气，恭恭敬敬的走过去扶起她来，语气平淡带笑。
“方瑾公子是不是在那里面？！”小丫头死死抓住施暖的胳膊，绷直了胳膊指着那扇透着光的纸门。
施暖微怔，然后笑起来：
“我家小姐正和公子有事详谈，不方便外人的打扰，姑娘请回吧。”
“不方便外人打扰？！”这小丫头虽然冒失，可脑子转得极快。这种地方，不方便打扰的事情只有一件了。她原本就湿漉漉的眸子一转立刻就明白过来，愤怒的嘶喊了一声挣开施暖的束缚就往台阶上的纸门冲去，没跑两步又被施暖扯住。
小丫头回头死死瞪着施暖，胸口不断的剧烈起伏着：
“你放手！”
施暖的眸子波澜不惊，可是手上的力道却不小，她平淡的望着那个小丫头，从竹篮下跃下的黑猫换换移到施暖脚边，与夜幕的黑仿佛融为了一体，只有那红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像是燃起的两团小火苗，他不友善的瞪着施暖面前的小丫头，嘴里不知道在呼噜呼噜的说着什么。
“姑娘，方瑾公子和我无关可是我家小姐在里面，你这样进去是不是太不把我家小姐放眼里了？”
“你家小姐重要，我家小姐就不重要了？！”那小丫头急得直跺脚，眼睛又开始充满雾气，“我家小姐为了他连命都没有了！”
施暖有些惊讶的望着这小丫头，愣神之际小丫头使劲推开她，像是怕施暖追上来一般跌跌撞撞却奇速的跑向屋门。
黑猫的红眸异常鲜艳，两抹红色似乎使周身都散出了浅红的雾气，竟和施暖的服饰格外搭配。他的眸光忽明忽暗。
施暖掸了掸衣服，没有再上前阻拦，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小丫头撞开那扇门。
“我看到了。”脚旁的猫咪舔了舔爪子，红眸晶亮般转动着，“那个丫头身上的故事。”
“唔？是什么？”施暖看着那个丫头冲了进去，接着屋内就传来男人惊讶后大怒的呵斥声，嘈嘈杂杂的物体落地声和断断续续的女子呼喊声在静谧的小院内尤为清晰。
“她家小姐被屋里那个男人暗中使计害得流产而死。就在刚刚。”
施暖颔首，鬓边的发髻颤颤的扬起又落下，她的眸光似水，轻轻浅浅笑着望向灯火通明的内屋，充当了一个看客般，明了的等待着夜晚上演的一出新戏。对于她来说，夜晚的喧嚣才刚刚开始。
这样的夜晚。
静夜茫茫，清茶已凉。旧情未了，又添心殇。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