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六爻卦尽孤心恕》可待者寡

1、【少年歌行】

　　【既然天选我，那我就应天！】

　　边塞的天气向来苦寒，幕天席地的大雪洋洋洒洒，将万物化作一片白茫。一头老牛慢腾腾地走过一片芦苇荡，背上是一灰布麻衣的女子，一身落雪，几与天地同色。
　　芦苇上的雪簌簌而落，老牛步伐稳重，踩得地上积雪吱吱作响，留下一片蹄印。穿过芦苇荡，豁然开朗，一树梅花于雪中绽放，风雪掩映中，一座门庭寥落的客栈映入眼帘。
　　老牛回头哞哞两声，背上的女子眼覆一块灰色青纱，青纱底下的眼睛缓缓睁开，让人看不真切。她手里一根枯枝，敲敲老牛嶙峋的脊背，“大爷，今日且在前面落宿。”
　　老牛又是哞一声以作回应，涉过客栈前的浅溪，只见一块破旧的牌匾，上书“雪落山庄”四个大字，在这雪中，竟也衬出几分风雅。
　　远远地店小二便迎了上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一边笑盈盈问着，一边抬手搀扶。
　　牛背上的女子借了他的力，稳稳当当在雪地上站定，她拂落牛角上的积雪，声音温文柔和：“住店，”又问，“可有上等的草料？”
　　店小二见她衣着朴素，不免迟疑了一下：“姑娘，这新鲜草料可不便宜……”又见是头老牛，“干草料是管够的。”
　　女子浅笑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锭足两的银子，“无妨，”她将老牛交予店家，“照顾好我家大爷，它上了年纪，饮不得凉水，望小哥先备温水给它饮些。”
　　小二见了银子，心放回肚子里，喜笑颜开：“得嘞，客官放心，保证给咱大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一边大声招呼：“掌柜的，来客了！”
　　想是生意不好，柜台后的掌柜听见小二的吆喝，赶忙起身迎了出去，替了牵牛到后面马棚安顿的小二。
　　“小心台阶。”
　　女子感谢：“有劳掌柜的了。”
　　掌柜将她引入大堂，“近来风雪大，无甚客人，二楼雅间都空着，姑娘是进包厢用饭还是在这大堂稍坐？”
　　女子便顺着他的话：“一荤一素一口热饭，再来碗热汤，送到房里吧。”
　　话落，掌柜便引着她上二楼住下。
　　晚间，萧瑟从外面回来，想是刚泡完温泉，身上还冒着热气。掌柜迎上去：“老板，来客了。”
　　萧瑟手拢在袖中，懒洋洋道：“那便好生招待着。”
　　掌柜又道：“是位女客，倒是好说话的紧，出手也大方，楼上客房漏风也没挑剔什么。只是带了一头老牛，唯一的要求就是牛大爷得吃好些，”掌柜迟疑：“您看？”
　　老板在后院养了两匹神骏，平素吃的比人贵，那可都是顶顶好的草料。
　　萧瑟挥挥手，“无妨，马儿的口粮挪出来些，不够再说。”
　　掌柜的一边笑着应是，一边腹诽，这工钱都快发不出来了，还想着马儿。
　　风雪夜，寂静得只能听见风雪声。
　　除了马棚里偶尔会响起几声打哼和鼻息，客栈静得了无生气。
　　想是不会再来什么客人了，萧瑟吩咐：“今夜的雪似是下得更大了些，给二楼的贵客再添一盆炭火，莫要怠慢了。”
　　嘱咐了掌柜和小二关店，便也回房就寝了。
　　第二日一早，雪停了片刻。店小二趁着这片刻风停雪驻，准备把马棚上的雪铲一铲，怕本就岌岌可危的马棚再被压塌了，伤了老板的爱驹和客人的老牛，却见老板已经在马棚喂马了，甚至连那老牛也一并照顾了。
　　小二连忙上前接过萧瑟手里的草料：“老板，怎么能让你来做这等事儿。”
　　萧瑟拍了拍手，摸摸老牛的牛角，“这便是楼上那位客人的坐骑？”
　　店小二点头：“客人称呼它大爷，十分亲厚，连水都嘱咐让喝温的。”
　　老牛牛角顶了顶萧瑟的手掌，萧瑟若有所思，喊了一声：“大爷？”
　　老牛又顶了他一下，萧瑟薄唇微弯：“倒是通人性得很。”
　　天光大亮，用过早膳，无事消遣。雪又大了起来，也不便出门。萧瑟点了香炉，摆了茶台，便懒散地观雪喝茶。这四五年的日子便是这么漫不经心地过着。
　　雪地里除了那树红梅，又出现了一抹火红的身影，见之衣着不俗，萧瑟唇边带笑：“掌柜，接客。”生意不景气，正盘算着将客栈卖了，不想接连两日来了贵客。
　　那莽撞冒失的红衣少年背着半人高的剑匣，径直进了大堂落座，与之周身气派不符的，竟只要了一碗阳春面、一碗老糟烧，穷的令人发指。
　　小二期待的眼神瞬间落空，伸出手来：“六个铜板。”唉，这样下去，店里怕不是要喝西北风度日。雪山加霜的是，不多时竟又来了一波吃白食的土匪。
　　剑拔弩张之间，便打砸起来。旁边囫囵吃了顿饭的少年，一听抢劫眼都亮了，两伙人打得不可开交。
　　一个霹雳子，火光四射，萧瑟轻声呢喃：“封刀挂剑。”反手拨动算盘，这把损失不小。
　　“江南霹雳堂，雷门！”土匪大喊。
　　红衣少年一脸江湖意气，报出家门：“雷家，雷无桀！”
　　赤手空拳间，将一窝土匪打得屁滚尿流，也将萧瑟的客栈拆的七零八落，一把霹雳弹把大堂炸得看不出原样，碎屑飞溅只差分毫便误伤了正巧下楼的女子，幸而被萧瑟飞身而上，拂袖扫落。
　　他伸出一只胳膊，让女子借力扶稳：“让贵客受惊了。”
　　女子收回手站定，“无妨。发生了何事？似是爆炸之声。”
　　萧瑟叹了口气，见土匪全跑了，只留一室狼藉，“姑娘莫怕，已经无事了。”
　　那边雷无桀手一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萧瑟按住他的肩膀，“大恩？”
　　雷无桀露出一口白牙：“若不是我，你这店早被砸了。”
　　萧瑟问：“你看看我这店，跟被砸了有什么两样？”他竖起一根手指：“一百两。”
　　雷无桀尴尬一笑：“再怎么样，我也算救了你的命……”
　　话音未落，萧瑟一挥衣袖，客栈大门顺势而关：“我需要你来救？”
　　雷无桀神情一软，颇为难为情道，“我真没钱。”见萧瑟脸色难堪，又马上转口：“但我很快会有钱的，到了雪月城便有钱了。”
　　雪月城，江湖第一城，世家门派联盟，江南霹雳堂便是其中之一。眼前的人不似说谎，初涉江湖的傻气更是藏都藏不住。萧瑟有自己的打算，雪月城也是他要去的地方，当即一拍即合：“可以，我得跟你一起去，利息就算你五百两吧。”也是好多年没出去了，他太久没现于人前，怕是许多人都忘了他，当年的事也该聊一聊了。
　　身后雷无桀掰着手指头都快不识数了，刚出家门，就负债累累。
　　萧瑟回身，向站在一地碎木板中间的女子致歉，随即躬身一礼：“抱歉，招待不周，在下萧瑟，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姑娘贵姓？”
　　眼覆青纱的女子闻声顿了一下：“你叫萧瑟？”
　　萧瑟颔首，“正是。”
　　女子转头看向窗外飘荡的芦苇，“我不常在江湖行走，是个无名无姓无牵无挂之人，今日也算有缘，与诸位相识。”
　　她看向萧瑟：“往后若有幸再相见，可称呼我一声卦六爻。”
　　拢袖而立的女子一身灰扑扑的衣束，青纱在脑后系成结，风雪吹着芦花从窗外飘进来，将她的发丝与发带纠缠在一起，她声音柔和，“诸位可唤我六爻。”
　　萧瑟了然，许是同他一般，未用真名。
　　雷无桀背着剑匣，挠了挠头：“姑娘的名字好生奇特。”他是心无垢之人，至真至纯，天真至极。这样的人总是招人喜欢的。
　　孤心恕闻言含笑：“雷公子也是个很奇特的人。”
　　雷无桀憨笑一声：“嘿嘿，对不住姑娘了。”他看着孤心恕袖口的血迹，问：“刚才是否误伤了姑娘？”
　　大家都没想到他如此细心。孤心恕捻了捻手指，方才爆炸里她用作盲杖的枯枝震成了两截，不小心扎伤了手指。
　　“无事。”她回道。
　　萧瑟唤掌柜从柜台后取出伤药：“六爻姑娘，若是不嫌弃，萧某可帮你处理一下。”
　　孤心恕从他手里接过伤药，“不劳萧老板了。”
　　店小二极有眼力见的拾掇出一张勉强能用的桌子，孤心恕坐在桌边，极快地上了药，包扎好伤口。
　　雷无桀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六爻姑娘？”
　　孤心恕准确地抓住他的手腕：“雷公子，我看不清。”她笑了一下：“但我能感受到风。”
　　雷无桀摸了摸后脑勺：“那姑娘可真厉害。”
　　孤心恕也很少听到这么直白又冒犯的赞美，她不由笑了一下：“习惯了。”
　　外面天色尚早，风雪也不知不觉停了。
　　萧瑟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客栈许要重新修整，但二楼勉强还能住人，姑娘不急着赶路，可在客栈内多住几天，我让掌柜好生安排，必不打扰到姑娘。”
　　孤心恕道谢：“承蒙照拂，我家大爷年迈，此番送它归乡，落叶归根，不便多留。今后有机会，再前来叨扰。”
　　萧瑟也不多客套，爽快应了。
　　店小二牵着老牛从后院出来，交到孤心恕手中时，手里还拿了一根打磨光滑的雪竹，“姑娘，这是我们老板方才在后山折的竹子做的，可做替代之用。”
　　孤心恕道谢，拄着雪竹，被店小二扶上了牛背，她轻轻敲着老牛脊背：“大爷，该出发啦。”
　　大爷转头对萧瑟哞了一声，似在告别，就慢腾腾地走进了雪地。
　　萧瑟站在廊下，突然开口问道：“四年前，天启皇城之外，我们是否曾有一面之缘？”
　　牛背上的人顿了顿，举起雪竹挥了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