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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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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队伍穿过污水巷,浩浩荡荡又回到陆府。
轿子稳稳落下,高桉夏回头,看到南靠在门口右边的石狮子上,嘴唇煞白,正抬头看着陆府的牌匾,像是发现自己的目光,她很快看了过来。
高桉夏发现她的眼睛很黑,像一潭深水,让人看不清心思。
“把人先关起来,等老爷回来了再处置。”管事吩咐道。
一个家仆用力拽着绑着南的绳子,南晃了一下,差点栽倒。
“你们要把她关到哪里?”看着南的背影,高桉夏问道。
管事答:“先关柴房,老爷来信,应该过几天就回府了。”
高桉夏点点头。
她边走回院子,边仔细盘算。
等陆临风回来,应该就要着手办陆浩光和自己结契的事,但自己一个误入阵法的普通人,时间久了,肯定会被灰云子它们看出来。
当初那个契室自己曾回去看过,破墙已经修补,破坏的召唤阵图也被收回,如今只是一间空屋而已。
总之,陆府怕是不能待了,得赶在陆临风回来之前离开!
高桉夏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两只狼崽子,甩掉它们可不太容易。
回到院子,院子里铺满落花,但已经被扫出一条小路。
“这些树为什么叫不留树?”高桉夏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她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看这棵树。
“听大爷爷说,这树的名字是兽神大人取的,因为这种树初春花开,果实尚青就落,到夏天树开始枯萎,刚入秋便死了。”灰浊道。
高桉夏想了想,“一到秋天这里不就一院子都是枯树?”
灰浊伸着后腿挠头,“听说不留树有两季,初春到夏末是一季,初秋到冬末又是一季。
夏末白花落尽,秋天时会从枯萎的不留树枝上长出新的绿芽,抽出新的嫰枝,这一次开的是红色的花,整个冬天长开不败。
只是不留树花开两季也只是古书中记载的事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深秋的不留树便不再开花了。”
高桉夏没想到一颗树也有这么多故事,“既然是兽界的树,为什么会出现在人族?”
“那就不太清楚,可能是哪只兽带过来的吧。”
“夏大人,晚膳好了,快过来吃吧,我都快饿死了……”灰清趴在窗户上,有气无力道。
陆府的饭菜一向很丰富,高桉夏又含泪吃了三大碗饭。
“嗝。”灰清摸着滚圆的肚子,躺在垫子上休息。
几个仆人给它捏捏腿,捏捏手,边说着市井里听来的新鲜事。
“灰二少爷,您今天可实在威风,那道雷落的,可把我吓死了。”
“有您几位大人走这么一趟,不西街的人肯定不会再闹事了。”
灰清眯着眼,不时抖抖耳朵,听得惬意。
“对了,听说少爷院里的人拿着棍子朝柴房去了。”其中一人道。
“嗯。”灰清懒懒道:“小浩光心里窝火,出口气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人怎么样,死了没?”
“刚才去看的时候,就还剩一口气了。”
“让小浩光下手收着点,爷爷还说要押她去大街上抽鞭子,来立陆家的威信。”
高桉夏在一旁没说话,只是听得心下一凉。
她看着窗外日渐西下,暮色深重,整座宅子就像吃人的怪物。
陆府里的人都知道新来的这位大人爱看书,常常一看就是一宿。
“啪!”
蜡烛灯芯爆了点火花。
高桉夏揉揉眼睛,窗外明月高悬,已是深夜。
她打了个哈欠,轻声起身,将香囊里的月兰花粉末尽数撒进香炉里。
古书中记载,以月兰、撷明子磨成粉末,混合燃之,可清心宁神,让人安睡。
软垫上的两只狼崽子团成一团已经睡熟,灰清哈喇子淌了一垫子。
高桉夏吹灭蜡烛,走出房间后轻轻关上房门。
月光凉凉地铺泻下来,陆府除了值夜的家仆,整座老宅像蛰伏的巨兽般安静。
高桉夏没有出府,只是借着月光走问偏僻的院子深处。
“咳……咳咳……”
很远就昕到柴房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已经睡了,恕不招待。”听得出来,柴房里的人虚弱,但也着实嘴硬。
高桉夏看到口挂了把锁,她扯了扯 ,毫无意外被锁住了。
“用簪子撬啊,对,就你头上嵌着月盈石的那支。”
高桉夏吓了一跳,她转头,就见旁边窗户大开,而南靠在窗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你……”
“你没死!”高桉夏吓了一跳,她见南面色苍白,脸侧还有几道鲜红的鞭印。
南冲她翻了个白眼,“怎么,你来给我收尸?”
“你……”高桉夏见她还能回嘴,也不像之前说的那样重伤,“你自己能出来,为什么还不走?”
南耸耸肩,“不认识路。”
高桉夏觉得自己真是瞎操心,自己放着大好时机不走来救她,偏偏人家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你是来找我的?”南利索翻身,轻声落在窗外。
高桉夏没理她,转身就走。
“哎,等等我,别走这么快啊……”
南追上来,故意快她几步,转身道:“你要往大门走?找管事给你开门?”
高桉夏脚步一顿。
“我知道一个地方,跟我来。”
南似乎比自己更熟悉陆府,她轻车熟路地穿过几条走廊,避过巡夜的家仆,最后在一株矮树下站定。
“干什么?翻墙?”
高桉夏挠挠自己被蚊子咬的都是包的脖子,抬头看着矮树,那树也就枝头够的着围墙,但人一踩上去肯定就断了。
南看了眼树,斟酌道:“你可以试试。”
然后她走进矮树的灌木丛,拨开草丛,里面露出一个不大的洞。
怎么说呢,也没有很惊喜吧。
南一弯腰,很快钻了出去。
高桉夏提起层层叠叠的裙摆,头上朱钗轻晃,像一只乌龟,动作笨拙且缓慢的穿过小洞。
“呼……”
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忽然觉得温润起来。
“大小姐,我们是在逃命,喘口气就走吧。”南在旁边贱兮兮道。
高桉夏白了她一眼,“逃命的是你,我和陆家可无愁无怨。”
“行啊。”
南拍拍衣服上的草屑,“那我们各走各的,免得给某人带来麻烦。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要是你真想走,还是趁早把身上的衣服脱了,陆家的家徽在这里可没一个人不认识。”
高桉夏想了想,觉得南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就地开始解扣子。
等解到第四件时,南忽然开口:“行了行了,你还要再脱?”
高桉夏抬头,一脸懵道:“还有两件,怎么了?”
自从来了陆府,不管从吃喝,还是衣住,都是府里的丫鬟伺候,自己甚至连衣服从哪一件先穿都不知道。
“果然是兽族,毫无羞耻之心……”
南嘟嘟囔囔地把她衣服的腰带系好,“这件是中衣,里面是里衣,不能再脱了,知道吗?”
“可是,为什么你不用穿那么多件?”高桉夏问。
“我是贱民,平时下地干活,哪穿得着这些衣服。”
南帮她把衣服系好,看着高桉夏,感觉像看着一只迷路的小狗,“你为什么想离开陆府?”
高桉夏反问:“那你又为什么那天闯进陆府?”
南没说话,两人在夜色中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忽然听她说:“我是来找聿的。”
“自从被陆家招进府成为驭师,聿每隔半个月都会给我写信,但半个多月前,我却一直没收到她的信。
我找到陆府,里面的人告诉我聿死了,被随便扔在了后山上。
我找了她三天,几乎翻遍了整座山,才在一颗树下找到一具半腐的尸体。”
“所以,你觉得是陆家的人杀了她?”
南摇头,“不是觉得,是肯定,自那天后,我就一直在陆府边上,在这条街上的乞丐告诉我,这三个月陆府总是半夜悄悄地去后山丢尸体,前前后后算下来,足足有十多具。”
高桉夏也一时间不敢相信,平日里对自己恭敬有加的人,竟然杀了这么多人。
“都是因为陆浩光,陆家唯一的儿子要结契了,可偏偏他是个废物,陆临风为了儿子能召唤出强大的灵兽,硬是用荧石堆出了个法阵!”
高桉夏有点没听明白,灰浊之前也提过陆临风花重金买了灵石,可这又和那些人命有什么关系。
南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荧石只是灵力的封印之物,有灵力的只有人族。”
“聿生来便灵力很强,一直保护着我们这群孤儿,如果不是出生在不西街,就算是生在最落魄的良民家里,她也绝对能登上不留阁,在全都城都榜上有名,而不是……被抽干灵力,成为那帮人面兽心的家伙的垫脚石。”
高桉夏看看她,低头看着脚尖没有说话。
那这些人命或多或少也和自己有关系,但更糟糕的是,召唤来的却是自己这个误入阵法的废物。
南看到高桉夏表情似乎有些低落,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问:“你呢?怎么想走?”
“我想回家。”高桉夏闷闷地说:“我不想待在这里。”
“没结契的灵兽随时可以返回兽界,你直接回去不就行了?”南奇怪道。
高桉夏一听眼睛一亮,“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灵兽。”
南摆摆手,“要不然这样,我要去都城,你可以和我一起,听说都城有个不留阁,里面收录了近万年的所有灵兽和阵法,你到时候可以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