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宠爱[人鱼]》江夜听澜

5、第五章

　　言奈内心的慌乱几乎无法避免。
　　人鱼本身就是一种群居属性极强的生物，个体一旦离开族群就会寸步难行。
　　言奈这下把整个身体连带着脑袋也一起浸没入水池里，水面咕噜噜冒出一串泡泡。

　　封濯从门口进来，恰好见到这一幕。
　　人鱼少年整个身体都在水下，发现有人到来，重新探出半个头，圆乎乎的眼睛戒备而警惕，知道是他之后才慢慢松懈下来。

　　“奈奈，你在干嘛？”封濯面对此情此景有些忍俊不禁，说话时语气间都带着笑意：“饿了吗？”
　　之所以这么问，他今天来得有些晚了，本来预备的是八点多过来一趟，谁知甫一舟速度这么快，下午才打的电话，三个小时后就说已经把东西送到了，于是他也去看了看。

　　每一条深海鲑鱼都又大又新鲜，被一层薄冰覆着，数量比他想象得要多，他问蒋宁后得到的回答是：甫一舟自发送来的这么多。并且此后每天都会免费提供两百公斤深海鲑鱼供颂远生物科技“研究”，直到颂远生物科技不再需要的那一天，以此作为颂远生物科技帮助塔斯曼船行商会的一点点报答。

　　这个回答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往日他见惯了商人、企业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分厘不相让，当然这点他也一样，死咬住才有机会赢。还以为那边会趁机敲他一笔，毕竟他只要塔斯曼产的深海鲑鱼，没想到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他之前可能确实把甫一舟和塔斯曼商会看太扁了。

　　把里面成色最好的十几条挑了出来趁新鲜全部解冻，剩下的被送到颂远下面专门的鱼类研究部。
　　作为企业首席执行官，封濯的想法从来不只是简单地得之以“鱼”，他的观念里一直是要“渔”才行，从别人那得到的，毫无例外最终唯一结果只能是受制于人，他不仅要当下有“鱼”吃，还要让这鱼长长久久地在本土繁衍生息，为他所用。

　　那些被解冻好的鱼半个小时前才在他的亲自护送下到达这里，并且他本人也是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檀宫别墅后区。

　　计划最早最早明天早上送过来才最好，今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他已经让蒋宁给言奈送了三文鱼过来。
　　估摸着言奈这会儿应该都还没消化完……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言奈竟然对他点了点头。

　　沾了水后，言奈湿漉漉的眼睛状似可怜地的望着他：【我饿了。】

　　封濯这才看到，在言奈专属水池旁边的“食物水域”，小隔间里面竟然还满是正惬意潜游的三文鱼。
　　“……”

　　头顶飘过六个句号之后，封濯语气变得着急促：“奈奈，你今晚没吃东西吗？”
　　“怎么能不吃东西呢？”

　　连说完两句话，封濯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激，忙道歉道：“抱歉……我只是有点担心。”
　　言奈摇摇头，再点点头，示意：没关系。

　　他知道。
　　他知道封濯“小朋友”是在关心自己。

　　“那是为什么不吃东西呢？”
　　言奈：“……”

　　他今天实在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一旦想到他那些还联系不上的族人，心里就很慌张，食不下咽……他们到底在哪……？
　　言奈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面前这个曾将他从笼子里解救出来，还这样细心照顾他的人。

　　尽管封濯“小朋友”人真的很好，还很关心他。
　　但他确实还没有想好……一方面是，至今他还未告诉过封濯“小朋友”真相……他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记忆了；另一方面，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他也不知道万一跟封濯说了这件事后，现如今这种良好的相处状况还能否维持下去，会不会又继续把他关进笼子里锁起来？？

　　当时把他关进笼子里的人都很凶，被锁链链住尾巴的感觉也很痛……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
　　听到封濯的追问，言奈面露纠结之色，只不过转瞬即逝，一闪而过的神情除了人鱼本鱼没有人能察觉得到。

　　言奈继续摇摇头。

　　“是今晚上不想吃吗？”封濯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又思考片刻后，想到其他几种比较可能的原因：“还是说，三文鱼已经吃腻了？”
　　鱼类富含蛋白质，蛋白质有助于皮肤愈合、伤痕恢复。初看到时封濯没有察觉，后来当他把人鱼从笼子里抱出来时，才发现人鱼尾巴后部有将近1/3的区域竟然扎满了碎石。

　　难怪看他时眼神那样可怜巴巴的。
　　碎石所及之处一片血肉模糊，他乍一眼看到心痛得要命，幸好根据专门医生鉴定之后确认并非人为，否则他当时真有可能找到那群抓到人鱼的渔民，扒他们一层皮。

　　“应该是被巨大冲击力推到礁石上所伤，人鱼皮肤上取下的碎石大多经海风风化、海水浸染过。海底经常有地壳运动，发生这种事情还算正常。只不过这外力有些怪异，一般海底的地壳运动达不到把人鱼都甩上岸的程度才对……但究竟来自什么地方我也不太清楚……”

　　这是医生分析完伤口成因后对他说的原话，话里的问题有些他至今没得到答案。
　　他不好过问言奈，说是说恢复记忆了，但究竟恢复了多少呢？会不会他这一问就刺激到言奈本就还没有完全痊愈的身体？
　　封濯决定对此事缄口不言，等以后再寻找更合适的时机。

　　接回言奈的第一天除了清理他尾部的碎石，封濯还听取医生的建议对人鱼进行食疗。
　　现在科技没有专门针对人鱼用的药物，市面上大部分非人类药物，药性各异。生物身体都有一定的免疫力和自我调节功能，这个时候多给人鱼补充一些有助于伤口恢复的食物或许比盲目用药的效果好很多。

　　事实证明医生说的食疗办法是对的。

　　尽管刚开始封濯简直急得要命，恨不得代其受罪——毕竟多年前，他的命就是人鱼救的，看着自己的救命恩鱼受苦，任谁心里都会不好受。
　　可是现在他再看到人鱼尾部的伤，当时那种“看救命恩鱼受难所以想要代为受之”的想法渐渐淡去，转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心痛和爱怜。
　　连“代为受之”的程度也不够，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言奈，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奈……这种“奇异”的情感日益强烈，而且一旦上涌便难以自抑，也根本无法自抑。

　　“……”

　　“……”
　　封濯没有得到回答，苦恼得直接捂住头把自己埋起来了。

　　言奈伸出手触在他的耳朵上。
　　言奈很早之前就发现，每次这个叫封濯的“小朋友”开心、焦急或是大笑的时候，耳朵就会变得红红的，他一直想知道这是什么触感来着。

　　以前他在海里观望海岸，看到有不少比封濯还小一些的“小朋友”哭哭时耳朵也会通红，那时候他就在猜想，触感会不会烫烫的热热的？
　　红色总是能让他想到温暖的太阳，没想到他今天摸到这个封濯“小朋友”通红的耳垂，事情确实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确实烫烫的，热热的。
　　还硬硬的。

　　封濯“小朋友”的耳垂上有一颗红宝石耳钉。

　　“？”封濯头从臂弯里抬起来，半懵懂半疑惑地看向蹼爪触碰他耳垂的人鱼少年。

　　“我只是—下午的时候—还没饿—所以—没吃啦。”

　　只一会儿，略显停顿但清脆悦耳的音调通过耳廓传入到封濯的耳蜗。

　　封濯：“……”

　　“……”

　　“！！！！！”

　　“奈奈，你可以开口说话了？！！”封濯无比震惊兴奋道。
　　言奈被封濯如此震惊而兴奋得语调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随后点点头道：“嗯。”

　　“太好了！”
　　顾不得身上可能会沾上水，封濯一把将人鱼少年拥入怀中。
　　他189cm的身高对少年体型的人鱼来说略显庞大，言奈被他紧密的拥抱快要压得喘不过气来。

　　挣扎着用透明的蹼爪拍了拍封濯的肩，封濯以为他也是高兴：“我知道奈奈你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说完，于是“傻大个”自顾自将鱼抱得更紧。

　　言奈：“………………”
　　事情已经如此，他不好再继续说什么。

　　毕竟封濯“小朋友”是在为自己高兴，他作为“大鱼”，这一点还是要理解“小朋友”。

　　他尽可能放松自己，轻轻埋头在人宽大有力的肩上，任由封濯将自己紧抱，直至尽兴。

　　-

　　好小的一只。
　　再次将人鱼少年拥抱至怀中的封濯如是感叹。

　　他又不觉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言奈时的情形…那时的他竟然被吓晕了过去……好糗。
　　难道是因为当年他年纪太小了吗？还没有长大，所以觉得当时救他的言奈体型是那样地庞大？

　　明明就是很小的一只。
　　整个鱼长才175厘米，比他现在的体型甚至还小很多。
　　怎么能这么小一只？

　　封濯越看他怀里的人鱼越喜欢，闻起来还香喷喷的，有种清新的海洋气息。
　　好想就这样把他天天抱在怀里。

　　言奈当然不知道这个把他紧“勒”住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言奈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快松开快松开快松开快松开……]

　　可惜，事不遂鱼愿。

　　……

　　又过了大约一分钟……
　　封濯似乎终于抱够了，松开他的“巨钳”。

　　言奈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真的再不松开他就算不被勒死，也快要窒息死了……

　　“奈奈，那我们现在去吃更好吃的。”
　　还没缓过来的言奈：“……”

　　言奈于是继续尽可能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两口气。
　　耳边传来“小朋友”的声音——
　　“奈奈。”封濯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声音轻柔地呼唤他，两只宽大温热的手掌抚在他的脸颊两侧：“好不好？”

　　他不仅指间有蹼，耳朵上也有软膜用来感知周遭环境变化。
　　敏感的软膜被封濯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烫：“呜…”

　　言奈发出小小一个气音，落进封濯耳朵里，他简直要被可爱死了、萌死了。
　　恨不得原地将人鱼少年rua成团子。

　　但就在封濯差点将所思所想付诸于行动时，及时醒悟了过来。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来呢？
　　真是冒犯、冒犯。

　　讪讪地收回手，横行霸道二十五年的封濯第一次对自己有失分寸的行为感到懊悔。
　　……微微纠结了一会儿，他执着的眼睛再次看向言奈：“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好不好？”

　　他现在心里这种想法是如此地强烈：想把世界上所有最好最好的东西，全部全部送给他面前这个美丽又柔软可爱的人鱼少年。
　　言奈一抬头就看到这个封濯“小朋友”的眼睛，黑乎乎的两个瞳孔里全是他的倒影，也几乎忘记刚刚被人手烫到的痛了，心里突然被涨得满满的，乖乖巧巧地轻轻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