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类的悲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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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聪刚做完游戏的那种自信，在次日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他去对比了一下，他们的新游和市场上的新游。
别人的游戏：豪华的画面，复杂的玩法，全息舱高度代入的体验，和满分的打击手感。
而自己的游戏：画面粗糙，玩法简单，无代入，无手感。
唯一的优点，可能就在于“体积小”了。
距离交稿ddl还有三天，距离结算截止还有5天，颜泽本来想关心一下许文聪的设计进度，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许文聪就在寝室里主动提到了这件事。
“阿泽，你还记得我那个游戏吧？”许文聪说。
颜泽：“记得啊，你交稿时间快到了吧？”
许文聪忧愁道：“是啊，游戏倒是做完了，但是……”
一听到游戏做完了，颜泽就彻底不担心了。至于许文聪紧皱的眉头，那落在颜泽的眼里，就是令人安心的信号啊。
“没什么但是！”颜泽充满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难道不相信你自己吗？你自己用心做出来的游戏，如果你自己都没有信心，怎么让别人来认可呢？”
许文聪觉得颜泽说的有道理。
“那、那我再加点细节，明天就把游戏发过去吧。”
颜泽：“嗯！”
对着室友，许文聪一直是没什么避讳的。
如今美术资源也完成了，就差最后一个配乐资源还在谈，当着颜泽的面，许文聪打开游戏，开始试玩起来。
首页是一张简约但粗糙的UI。
几只黑色的猫咪，在猫爬架上跳来跳去，然后它们的正下方，【开始游戏】四个字倒是写得极大。
就冲着这简陋的画面，颜泽的心就放下了大半。
再往下看，“开始游戏”后会弹出一个注册框。但玩家也可以放弃注册，选择利用游客身份登入——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颜泽甚至巴不得许文聪多设计几道门槛，让玩家们狠狠被劝退在游戏前。
又是一张简陋的UI。
但这张里，出现了一个令颜泽略感不安的元素：地区（星球）排行榜。
那是个定位系统，所有玩家（包括游客）登入后，游戏就自动抓捕ip所在的星球，然后将其登记为某某星球上的玩家。
这种定位在如今的技术水平上极其容易实现，插入该模块甚至不会超过3M的大小。
但这却是个危险的信号。
颜泽微微眯了眯眼。
人类天生是喜欢竞争的物种，那种斗争的本能几乎刻在数千万年前的生物基因里，而且，玩家又是把这种竞争本能放到最大的群体。只有有竞争，就总会有部分人，为了排名而玩这个游戏。
“不过问题也不大，”颜泽在心里安慰自己，“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游戏内容。只要内容足够无聊，不管什么样的排行榜都无法真正留住玩家。”
而就在这时，许文聪点开了下一个页面。
作为游戏的第一个关卡，其玩法简单到堪称直白，一眼就能看得懂。
“这玩法……和无数消消乐都一样嘛。”
颜泽有些放松。
在许文聪两秒内“消除完”第一页的元素卡牌时，颜泽的笃定几乎已经到了顶点。
——他快要笑出声了！
这个游戏，和所有的消除类游戏都一样。
甚至还不如别人的。
只是，这个大小的游戏，就注定它会运行得很快。所以颜泽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的动作，第二关就又摊开在他的眼前。
他猛地皱起了眉。
令人眩晕的卡牌堆叠，20多种元素的随机组合，两叠看不到牌面、每次只能翻开一张的“暗牌堆”……甚至在页面的偏下方、卡槽的上方，还有几个“可选道具”：重新排列、移除3个、撤回一步操作等。
#突然难度暴增#
屏幕中的小猫咪，还在欢快地跳跃着，仿佛对自己的智商进行着嘲讽。
“最关键的设计，就在于这个结构。”
许文聪快乐地抿了下唇，还给颜泽展示道：“你看我这个消除，看起来是根据你前面的策略，来决定是否能通关的对吧？但其实不是。”
“真正决定你是否通关的，其实是运气。”
也是概率。
[这，不会被玩家骂死吗？]
[不，可能还真不会。]
颜泽没有回应他，而是陷入了沉思。
当初在“地球”上，他就接触过不少这类小游戏。看似是【策略游戏】，实际上背后就是个凭运气的【数值】游戏，区别可能就是在于“套了个打僵尸、砍树修仙还是消消乐”的壳子。
其中有不少，凭借着铺天盖地的病毒式宣传，一夜之间爆红朋友圈，就犹如春风吹到旷野时的星火燎原，人们一边骂，一边却为这种游戏贡献了无数的广告流量。
——甚至还充钱。
据完全不可靠的小道消息说，有游戏商仅仅凭借这类游戏，日收入就高达500万，还在最寸土寸金的一线大都市里，全款买了临江的别墅。
“草。”
颜泽忍不住身躯一抖。
他想起了，自己被这种游戏支配的凌晨四点。
“这二逼，也不知道是不是阴差阳错，但是这完美地抓住了‘赌徒心理’啊 。”
颜泽痛苦地在心里哀嚎。
许文聪特意减少了很多“一看就过不去”的排列结构，从他刷新出来的几局排列来看，如果玩家不玩到最后，是看不出这根本就是一局“死局”的。而且，那些死局也不是普通的死局，而是“明明关键卡牌就在下一张，可是因为你之前的某个决策错了，导致你卡槽挤满，所以只能放弃”的遗憾局。
可以想象，当玩家看到这种情况时，根本不会怀疑游戏背后的险恶用意。
而是恼恨自己的错误。
“就差那么一点点。”
这句话太吸引人了。
他们会在这种懊恼的情绪里，对这个游戏上头。
然后，一局接一局。
直到彻底被这个游戏征服为止。
许文聪：“阿泽，你觉得这游戏怎么样？”
颜泽不想说话。
他完全无法理解，许文聪怎么能做出这么一款游戏？
难道是自己提出的需求不对吗？
他忍不住翻出他写过的需求表，把上面的内容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内存小，画面简单，玩法粗暴，通关率不到1%；不做嵌入的内购模式，内嵌广告模式……】
颜泽：沃日？？？
这tm好像还真是他给的需求啊。
“这游戏的核心创意，其实全都是金主爸爸跟我说的。”许文聪貌似还颇为感慨，“对方真的太厉害了，我这次做游戏，从他身上学到了太多。”
颜泽呆滞地看着许文聪，不确信道：“他、教、你、的？”
他本人怎么都不知道？！
“对啊，金主爸爸想做一款智脑上的游戏，不就是想做成随时随地能玩的吗？然后这个30M的大小和极低的通关率，他一定是想到了：一成不变的关卡，即使设计得再多，玩家们也会有通关的一天，而只有每天变化的关卡，才能源源不断地吸引玩家的同时，又保持1%的通关率……还有——”
还有？？？
颜泽捂着胸口，心痛地往后退了两步。
许文聪：“啊？你咋了？”
他没怎么。
他就是陡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千算万算，没算到曹贼竟是他自己#
颜泽大受震撼，赶紧摇摇头，把脑子里这个危险的想法甩出去。
他想需求表的时候，明明是很有道理的，每一条都是为了亏钱而设定的，包括不做内购而采用看广告的方式——还有什么收费方式，比强迫玩家看广告浪费时间更恶心人的吗？
没有。
通关率低，就意味着难度太高，也就意味着无数玩家会被劝退。这个想法有问题吗？
也没有。
这么一说，有问题的绝壁是这二货。
“难不成，许文聪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天才？”
颜泽狐疑地抬头——
撞上了对方清澈单纯的视线。
颜泽：……
呃，应该是他想多了。
许文聪毫无察觉，他通过后台直接切到了“胜利通关”的结算画面，一只带着金光的黑色猫咪跳出来，对着玩家歪着头舔着爪子，软萌地“喵~”了一声。
与此同时，排行榜上，属于“赛瑞尤斯”（他们所在的星球名字）加了1分。
“嘿嘿，这就是游戏所有的的设计，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核心创意都是金主爸爸的，但毕竟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游戏，许文聪就像十月怀胎生了个孩子一样，脸上的得意和成就感根本就遮挡不住。
颜泽没有回答。
他只觉得，原来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
颜泽默默地转身离开，背影莫名其妙还带着一股伤感。
许文聪忍不住挠了挠头，困惑道：“你去哪儿？”
颜泽声音飘忽，心在滴血——
“哦，我去静静。”
……
虽然事已成定局，但颜泽依然有些不死心。
所以他要了试玩的小程序，偷偷摸摸躲在被窝里体验。
这么一玩，就是整整三个小时。
——从凌晨1点到凌晨四点。
熬了个通宵的颜泽，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流着泪发出了癫狂的笑：“哈哈，哈哈。”
试玩真好。
让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
“老板，游戏做完了，请查收！”
颜泽看到文件，眼皮子重重一跳。
[Y。]：“《喵喵消消乐》？”
“你爹死了”：“没错！这是我为新游戏取的名字，老板您看行不？[哈哈哈][骄傲]”
颜泽：= =
他忍不住对着那两个表情包，狠狠咬牙。
“你爹死了”：“老板，您看看还有什么要修改的吗？[卑微打工人]”
颜泽破罐子破摔地把头埋入枕头里，生无可恋地回：“没有了，你做得很好。”
许文聪顿时在寝室里爆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
颜泽：呵。
*
游戏通过了平台的审核，但发布仍会有一日的时间延迟。
次日中午，当睡懒觉的颜泽醒来，下意识地看了眼后台数据后，他的双眼就忍不住睁大，随即又涌上了一股惊喜之情。
“下载数：13”
“收益：0.39”
“评分无（因评分人数较少，暂不显示）”
不但如此，空荡荡的评论区里，唯有一条评论，还是个差评：
[垃圾游戏，毁我青春！大家千万不要上当，这款游戏除了浪费时间和让你血压增高以外，毫无优点。]
哈哈哈哈哈！
颜泽仰天，差点直接笑出声。
现在看来，这游戏不仅会赔，还会赔得血本无归。一想到等到结算期过去后，赔出去的十万块将化作个人财产转入他的账户，颜泽他就恨不得爬起来，高兴地去操场跑个五六圈。
“怎么会这样？？”
和颜泽正好相反，许文聪此刻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如丧考妣”来形容。
别看《喵喵消消乐》只正式发行了半天，但如今游戏平台的推荐机制是：所有的新游，在发行后的两个小时内，都会得到游戏平台的试水推荐。
如果新游数据表现得好，那么平台后续就会给下一轮更好的推荐；下一轮表现得出色，就会有再下一轮的推荐……如此循环，但如果游戏在“试水推”之后就数据不好，那么新游就会直接“沉底”，极难再获得平台所给的曝光。
——对于大部分游戏而言，第一天就足以确定它们的“生死”。
很显然，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喵喵消消乐》扑街了。
而且扑得很惨。
许文聪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看起来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这个结果是颜泽一手促成，加上他这会儿心情不错，看到许文聪的样子，他多少生出了一些惭愧和不忍。于是，他安慰道：“其实你的游戏很好，只是可能大家还是更喜欢全息游戏……噗。”
他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许文聪怨念地看着他。
颜泽赶紧憋住，死死咬着脸部的肌肉，避免自己笑得更大声。他虚伪地解释：“不是在笑你，是我想到了刚才刷到的一个笑话，太好笑了捏吗的哈哈哈……”
人类的悲欢，果然从不相通哈哈！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人类的悲欢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