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月》风挽筠凉

13、秋千

　　栖梧苑内，为首的半夏带着侍女齐齐跪下，行了大礼，“恭贺姑娘回府。”
　　柔止在心里轻轻呼了一口气，唇角弯起，眉间含笑，从善如流道：“免礼。”
　　半夏带着侍女起身，将这些人遣走，待苑中人影只剩两人时，半夏看着柔止，一瞬间，泪眼婆娑，豆大的泪珠滚落。
　　她呜咽着扑到柔止跟前。
　　柔止一惊，连忙伸出手，紧紧握住半夏的双手。
　　半夏顺势扑进柔止的怀里，紧紧抱着柔止，哽咽着哭诉，“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你怎么能抛下半夏呢？呜呜呜。”
　　“整整八年，你将半夏扔在这里无人问津，谁都能欺负奴婢，嘤嘤嘤。”
　　柔止满头雾水，却又在眼前姑娘的泪眼中莫名心虚起来，她轻轻拍了拍半夏的背，柔声轻哄，“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再也不抛下你了。”
　　躲在暗处的苏叶气鼓鼓，险些捏碎帕子。
　　可恶！不愧是长在内院的人！
　　连心眼子都多得不行！
　　还被欺负呢，呵！栖梧苑独一份的大丫鬟，主子的心腹，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她？
　　诡计多端的半夏！她都还没有抱到香香软软的姑娘！
　　紫菀无奈一笑，拍了一下苏叶，叫她收敛一下脸上的狰狞表情。
　　苏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紫菀其实有点疑惑，“你很喜欢她？”
　　不过是一个有点娇气的寻常姑娘，也没看出有什么过人之处，怎就让人上心了？
　　谁？姑娘吗？
　　苏叶略微疑惑，点点头，“姑娘长得美，性子和善，很难不喜欢啊。”
　　做奴婢的，不就是想碰上一个性子和善不磋磨人的主子吗？
　　“我看你就是贪图人家的美貌。”紫菀摇头轻笑。
　　“重要吗？只要她是我们的主子，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喜欢自己的主子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苏叶偏过头看向紫菀，眼底俱是认真，意有所指，“最重要的是，公子说过，从今以后我们的主子只有姑娘！我们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姐姐可别忘了，我们是因为谁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生活。”
　　紫菀沉默不语。
　　苏叶笑笑不说话，继续看半夏的戏码。
　　半夏在柔止的轻哄中破涕为笑。
　　柔止心下松了一口气，可算不哭了，再哭下去，她都不知道怎么哄了。
　　周其琛给的册子上只说半夏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聪明伶俐，被留在府中后便被安排到栖梧苑了。
　　可是没说这是个爱哭的姑娘啊！
　　苏叶此时笑语盈盈走出来，在半夏扎人的目光中，挽着柔止的手，“姑娘累了吧，苏叶已备好水，姑娘是否现在去沐浴？”
　　柔止忙点头，她拍了拍半夏的手，安抚片刻，便随着苏叶去往净房。
　　那背影，看起来颇有种逃之夭夭的意味。
　　半夏跺了跺脚，转身往小厨房走去。
　　可恶！遇到对手了！
　　净房内，硕大的浴桶上水波荡漾，上面铺满桃花瓣，随着水波摇曳生姿，旁边的架子上还放着半篮子粉嫩的桃花瓣。
　　苏叶往水中滴两滴桃花精油，霎那间，桃花清甜的香味溢满整间净房，她拿起篮子，往水中抛下两捧花瓣，回过头，笑眯眯看着柔止。
　　柔止脊背一凉，紧紧拽住衣领，尴尬又不失礼貌轻笑，脚步稍稍往后挪动，只半步距离，苏叶就放下篮子，截住柔止的脚步，连哄带骗将人扒光衣服，塞进浴桶中。
　　“姑娘，春色盎然，桃花开得正好，就应该泡个花瓣澡，香香的多好。”
　　“我觉得不必如此。”柔止试图拒绝。
　　苏叶表示拒绝无效，她解下柔止的长发，掬起一捧水，将她的长发打湿，“姑娘，今日是你初次回府，应当去尘，开个好兆头，万事顺遂。”
　　柔止咬着唇不敢说话，桃花的香味无处不在，钻进她的鼻子、她的脑子。
　　她明显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布满桃花味，说她是只桃花精，只怕也有人相信。
　　她闭上眼，颇有种生无可恋的摆烂姿态。
　　苏叶有些想笑。
　　其实也没有很香吧？
　　只是净房关着门窗，香味散不出去，等开了窗，味道也只余清清浅浅，煞是好闻。
　　沐浴完后，苏叶伺候柔止穿衣，小心翼翼将她的长发绞干。
　　柔止出了净房之后，深深呼了一口气。
　　闻到清新的空气，真好啊。
　　她抬起手，闻了闻身上的香味，惊讶地睁大双眼。
　　咦！清清浅浅的桃花味！
　　还怪好闻的。
　　柔止不好意思地朝苏叶笑了笑，有点尴尬，也有点害羞。
　　苏叶抿唇，脸上一热，撒着娇，“姑娘，我才是最爱姑娘的，姑娘可不能有了半夏就忘了苏叶。”
　　“苏叶！”半夏刚从小厨房出来，便听见苏叶这般得寸进尺的言论，气鼓鼓地走过来。
　　柔止有点头疼，眼看她们就要掐起来，忙伸手分开她们，“好啦好啦，你们又贴心又能干，我都喜欢，缺一不可。”
　　这碗水，柔止努力端平，生怕一句话说错，她们就掐起来。
　　苏叶和半夏对视一眼，“哼”了一声，齐齐转开头。
　　“姑娘，用晚膳了。”紫菀适时走出来，解救夹在苏叶与半夏之间地柔止。
　　柔止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逃之夭夭。
　　今夜的晚膳好生丰富！
　　油焖茄子、清蒸鲈鱼、油爆鱼芹、香椿拌豆腐、上汤苋菜！
　　春三月，正是吃香椿的好时节！
　　而且一桌子的菜都是她的心头好！
　　柔止眯着眼喂叹一声，心满意足。
　　“姑娘，可要去荡秋千？”半夏诱惑道。
　　“有秋千？”柔止略微讶异。
　　“有的，就在梧桐树下。”半夏有点苦恼，自言自语道，“本来是没有的，但不知道是谁大半夜不睡觉跑去扎秋千。”
　　她一觉醒来，乍一看光秃秃的树枝上多了个秋千，还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再看，那秋千还在，并且轻轻晃动，仿真在耀武扬威挑衅她！
　　她差点吓死！
　　盘问了一圈，也没人承认。
　　该不会梧桐树成精了？
　　柔止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往梧桐树走去。
　　春回大地，绿意盎然，梧桐树抖抖身上的生机勃勃，微风轻轻，枝丫上的绿叶搔首弄姿，摇摇欲坠。
　　一枝粗壮的分枝上赫然挂了一个秋千。
　　柔止总觉得有点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在何处扫过一眼。
　　她坐上去，足尖点地，微后一撑，秋千飞舞起来。
　　傍晚的风，温柔清凉，拂过她白玉的脸颊，如梦似幻，令人沉醉。
　　她惬意地闭上眼睛，将脑袋放空。
　　白日的暖阳与落日的余晖同样迷人。
　　啊！她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