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兰》张馨心

88、王子冲冠鬼哀鸣（4）

　　刘昊拎着食盒敲开金姬、玉姬的房门，金姬正在给玉姬擦脸，瞧着玉姬毫无血色的脸颊，刘昊心疼地叹着气。
　　“祖母和母亲给你们做的营养餐，趁热赶紧吃吧。以后有事再自己单独行动，你看我不……”
　　“你怎样？”玉姬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我扇自己嘴巴，谁让我刘昊没有本事，连自己娘子都保护不了。”
　　刘昊说着啪地一声给自己来个带响的耳光。
　　金姬赶紧制止说，“好了好了，君子动口不动手，玉姬什么时候怪过你没本事？”
　　玉姬却没有着急，“金姬，你别理他。你看他油腔滑调的，净拿我们姐妹寻开心，他哪会用力打自己？”
　　刘昊急得双目圆睁，“你说我拿你们姐妹寻开心？我好冤。我再打给你看，你看我是不是在逗你们姐妹玩儿？”
　　刘昊说完抡起自己的手掌向自己的脸颊用力扇去……
　　金姬一手抓住他的手腕说，“刘昊兄，她在逗你玩呐，你怎么能当真？”
　　玉姬的视线却有点模糊，“昊兄，我信你。我是担心如果有一天玉姬要是真的不在了，你会怎样活下去？”
　　“那我就跟你一起去，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活下去啊？”刘昊见玉姬动情他也泪眼模糊起来。
　　金姬被他二人的真情感动，她拉开门说，“你们先吃吧，别总拿我做免费蜡烛给你们照亮，我要出去省点蜡液，透点新鲜空气。”
　　金姬出了门她找不到该去的地方，不知不觉来到东暖阁的门口。东暖阁的木门开着一条缝，她顺着缝隙看过去，只见她常坐的位置被一位妙龄姑娘所占领，这位姑娘手里的毛笔在竹简上熟练地“行走”。金姬愕然，她是谁？她为什么接替了我的工作？我行的，我的身体已经恢复，我成不了别人的累赘。金姬的身体残缺让她的神经极其敏感，因为她做不了为男人传宗接代的女人，这是她一生的痛。面对心仪的男人，她若即若离，她的心极其脆弱。但她心里明白，她身上有一种让所有人放弃不了她的本事，那就是她的文彩和武功，因为有了这两方面的才能，她才敢于克服她的心里自卑而坐在冬暖阁里为自己的同胞工作。虽然这些人目前还不知她的秘密，可将来有一天他们都会知道，为了这一天到来时她不至于被人看扁，她要不断地证明自己，她对大家工作，对大汉帝国的兴旺是有用的。
　　心理残缺能治愈，可生理残缺却是一生，她自卑但不后悔，为母报仇是她自己的选择。
　　“玉姬姐早。”显然是屋里的姑娘发现了她。
　　这是什么人？她认识玉姬？才几日变化就这么大，傅阿郎这里来了新人我都不知道，居然还是位曼妙女子。金姬点头莞尔一笑，算是回应了这位姑娘的问候。
　　玉蝶似乎感应到对面这位女子的强大气场，她怎么跟昨天初见时不太一样？昨天的玉姬热情单纯，好客温馨，虽带有主人的架势，却也没有多大的距离。今天她是怎么了？像变了一个人，明明站在对面却无声无息，眼睛好像能说话，目光好犀利，难道她看出我心里的阴影？玉蝶的手一松，毛笔落在竹简上。
　　看到毛笔污染了竹简，金姬的笑容在脸上消失。
　　玉蝶慌忙拾起毛笔，心里不免增添一丝慌乱。这是怎么了？难道玉姬一夜之间知道了醉红楼里我与刘昊的秘密？还是……
　　“金姬，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怎么又过来了？快来坐。”
　　“我身体没事了，我想过来帮你做点什么。”金姬依旧站在那里，不时地扫一眼玉蝶。
　　“玉姬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没事了，她和刘昊兄在房间里用餐。”
　　“哦，是这样。那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就回去吧，多养几日再过来，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我这里有玉蝶姑娘暂时帮忙能应付了。”
　　看到金姬疑惑的眼神，傅介子一语道破金姬的猜想。
　　“哦，金姬，你还不认识她吧？这位是汉中饭庄新来的玉蝶姑娘，她是位候选厨娘，这几日我的饭菜都是她为我端来端去。”
　　傅介子又转向玉蝶说，“玉蝶姑娘，这位是玉姬的姐姐金姬。”
　　玉蝶恍然大悟，原来金姬、玉姬是拥有相同外貌不同思想的姐妹俩，看来这个姐姐比起妹妹肯定是要多出几分心机，玉蝶以后的日子要更加小心才是。
　　“你们是孪生姐妹？”玉蝶问。
　　“诺。”金姬应道。
　　金姬的诺字出口让玉蝶心里清楚，她遇到了她前所未有的生命中最难应对的两个女子。必需让她们离开饭庄，否则会误了自己的正事。
　　看到玉蝶姑娘不卑不亢的神态，金姬心中泛起一丝阴云，这位玉蝶姑娘的眼神告诉她，她绝不是一般的善类，这样一位识文断字还能书写的女子来饭庄的目的是什么？
　　傅介子扫了两位女子一眼，他明显感觉到了这房间里的异样气氛，金姬她敏锐的触觉定是察觉出玉蝶的非常身份。这姐妹二人为救父亲先后受伤，父亲还没脱险，孩儿又遇险境，不能再让她们受到伤害。
　　傅介子起身说，“金姬，我正有事找刘昊商量，跟我来。”
　　还未等两人出门，刘昊一脚迈进门里。面对远处玉蝶发出的诱人目光，刘昊向她点头算是回应。
　　“傅兄，有事要带金姬出去吗？”
　　傅介子道，“我正想找你。”
　　带金姬来找我？刘昊狡黠地冲傅介子一挤眼睛，满心欢喜的说，“傅兄，你终于参透了兄弟的良苦用心，恭喜啊！”
　　“恭喜我什么？”傅介子一脸疑问。
　　忽然他好像意识到这其中的奥妙，他绷紧了面孔。
　　“你这脑袋里整天都想些什么？我想让你送她们姐妹回家休息一段时日。你看她们现在的状况，一个比一个柔弱，这怎么能行？这里的环境不如回家休养好，等她们身体恢复了再回来工作。”
　　“回家？”金姬感到意外。
　　“回家？”刘昊也张大了嘴巴，满脸惊诧。
　　刘昊心想我刚刚住到玉姬对门就让玉姬回家，这那行，哪有住这 里方便见到她？这比邻而居是件多惬意的事啊，不能轻易放玉姬回家。
　　“不行不行不行。”刘昊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让她们回家哪行？一个比一个身体差，谁照顾他们？住这儿好歹有我祖母和我母亲天天过来，要是回了家，我怎么好意思大老远把我祖母和母亲派到那边？”
　　“你去不就行了？”傅介子说。
　　“我？”刘昊睁大了眼睛，“我要是过去，那就不知道谁伺候谁了？”
　　傅介子严肃说道，“你还未成年吗？你也该改改你那少爷习气，好好学学怎样去对别人付出劳动。”
　　金姬有些失落，回家休息就会有些日子见不到这里的人，更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玉蝶，玉蝶却旁若无人地抄写着公文，仿佛房间里就她一人，大家说什么做什么对她丝毫没有影响，玉蝶的行为更加坚定了她做出的决定。
　　“不用了，我回房间就是了，不打扰了。”
　　听到金姬的决定，刘昊高兴地紧随其后随她回了房间。
　　傅介子有心喊住金姬，他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金姬她定是放心不下这里，是我耽误了她养伤。本想把刘昊支走些时日，让汉中饭庄少点是非，现在看来该发生的还得发生。他悄然回过望去，玉蝶宛若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她依旧安静地挺直身子挥动着手里的毛笔。
　　任凭你万千惆怅，我自岿然不动。
　　晚上，商全月找来两名楼兰的乐器手来给玉蝶伴奏，舞蹈表演开始。玉蝶在悠扬的乐曲声中踩着鼓点载歌载舞，犹如仙子下凡，娇艳欲滴。
　　一位汉人女子，跳起西域舞蹈举手投足间没有半分逊色，毫无矫揉造作之感。如若换张面孔，她就是地道的楼兰姑娘。可见，醉红楼老鸨在她身上下足了赌注，用尽了心血。如果不是刘昊把她赎回，这位姑娘定是醉红楼的一棵枝繁叶茂的摇钱树。
　　鼓乐声传出东暖阁，引来不少客官前来观看。
　　玉姬被鼓乐声和外面吵杂的说话声吵醒，不知东暖阁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督促金姬出去查看。
　　金姬已经意识到东暖阁里的情景，迫于玉姬的好奇追问，她不得不出了房间。
　　东暖阁的门敞开着，完全没有往日的严谨低调，房间内外一片掌声和欢呼声。来这里居住的客官基本都是来自中原的商贾，大家都知道傅特使一向严以律己，从未这样张杨过，今天这是为何？这位玉蝶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竟引得我们朝廷命官为她破了戒律。
　　金姬分明听见了刘昊的喊好声，他也在其中，晚餐还没有陪玉姬吃完，他就急急忙忙出了房间，原来也是奔玉蝶而去。
　　金姬心里好不茫然。
　　一位小伙拎着食盒出现在金姬面前。
　　“金姬姐，老夫人让我来给你和玉姬姐送汤，她老人家说要趁热喝了。”
　　金姬点头，她推开房门让小伙计进到房中，小伙计从食盒中端出溢满香味的热骨汤放在几案上。
　　“玉姬姐姐，多喝点这肉骨汤，快点好起来吧，否则夫君都被人给抢了。”
　　一句话把金姬、玉姬惊得花容失色。
　　金姬追问，“小兄弟，你为何这般讲话？”
　　小伙计自觉失言，连忙道歉说，“对……对不起两位姐姐，都怪我多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玉姬慢慢坐起来问道，“小兄弟，我平时对你如何？”
　　小伙计应道，“两位姐姐对我恩重如山，如果不是你们把我从大街上领进饭庄，我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
　　“那就说实话，有姐姐在，刘昊少爷不会怪罪于你什么。”玉姬气喘不匀地说道。
　　小伙计挠挠头，思索片刻道，“那玉蝶姑娘是少爷从醉红楼用金子赎来的，她不是个好人，可少爷要纳她为妾。”
　　小伙计的一番话像一盆冷水把金姬、玉姬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刘昊还没有和玉姬大婚，妾室却已备好。而且，她还是个青楼女子，这样不干净的东西他也不嫌弃？难怪玉蝶姑娘刚刚进了饭庄就成了东暖阁的座上宾，原来是刘家少爷的功劳。
　　金姬插好了门，姐妹俩静静地拥在一起沉默无语，她们在思考小伙计的话有几分真实，有几分水份。
　　玉姬回想起初见玉蝶的那天，那姑娘虽是青楼女子却也超凡脱俗，眉清目秀，一副遭人怜惜楚楚动人的小模样。如果用鹤立鸡群来形容，实不为过。自己为了给母亲和大伯报仇，为了父亲脱险，万万没想到，她竟亲手把自己的未婚夫君推给了青楼里的姑娘，让她的未婚夫君成了青楼姑娘的盘中菜。原本指望杀安归报家仇后，风风光光嫁入刘家，今生今世与刘昊生死与共永不分离，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水中花，井中月，几圈涟漪把那美好幻想都给搅没了。
　　金姬抚摸着玉姬的头，心酸无比。
　　“妹妹，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玉姬绝不会和别人分享夫君。”
　　玉姬决绝道。
　　“你不是总劝姐姐和你一起嫁入刘家吗？能接受姐姐，就不能接受外人吗？”
　　金姬不想让玉姬经历太多的感情折磨，从小到大，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人间冷暖和爱恨情仇，她的心已经摔成了肉酱，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那不一样，我们姐妹血管儿里流着同样的血，你我会同心同德，共同操持刘家大业，不会生出二心。玉姬今生今世都不想跟姐姐分开，我们姐妹要生死与共，所以我才有此心让你也留在刘家。刘昊他一心想要撮合姐姐和傅阿郎在一起，其实你们倒是蛮般配的一对，我也希望你能跟傅阿郎比翼双飞。可就是一想到你在不远的将来要离我而去，我们姐妹今生今世不知道还是否有缘再次见面，玉姬就像被人掏了心肝，疼痛难忍，所以我才要你和我一起嫁入刘家。”
　　“都怪姐姐未能理解你的内心，原来你一直都在做着这样的挣扎，真是难为你了。”
　　“姐姐，如果你在玉姬的位置，今天的事，你该如何选择？”
　　“妹妹，我不想你受姐姐干扰，感情的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要自己决定，不要留有半分遗憾。”
　　“我想知道你会怎样做？”
　　金姬顿了顿说，“我会和你一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对，这就是妹妹的决定。明天我要和刘昊推心置腹地谈谈，如果他有意纳玉蝶为妾，我会让位，成全他们好合，我们离开刘家。”
　　“妹妹，你受得了吗？”
　　“受不了也得受，我从小什么苦难没经历过？还怕迈不过这道坎儿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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