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兰》张馨心

18、谦谦君子入楼兰（1）

　　寒冬已过，春风料峭。转眼间进了元凤四年（公元前77年），这是中国历史上有大事年记的一年，汉昭帝成年加冠，大加赏赐、减免税赋、普天同庆。
　　一日傍晚，楼兰城外三匹快马疾驰而来，头匹马上坐着一位三十出头的汉人阿郎，他就是威震楼兰的大汉特使，几次出使西域的外交官，令西域反汉顽敌闻风丧胆的英雄傅介子。只见他身着花纹锦缎曲裾深衣，头戴白玉冠，神情饱满，目光睿智，一脸正气。腰间佩剑，宫绦美幻，□□红鬃烈马踏过之地一路扬尘，隐隐约约楼兰城门出现在视线中，三匹快马直奔城门而去。
　　忽见前面出现一队人马拦住去路，马上人士各个短衣襟小打扮，黑布罩面只露出两个眼洞。
　　傅介子勒住红鬃烈马，放眼望去，大约二十几人马，“前面什么人，为何拦住在下不让前行？”
　　对面领头人放话，“汉人阿郎，晚上若想进这楼兰城必须留下买路钱。”
　　“这还没到晚上就开始抢劫？你们也太胆儿大了？”
　　“等我们劫干净你就到晚上了。”
　　“我要是不给你买路钱哪？”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弟兄们让汉人阿郎尝尝鲜。”
　　“嗨。”一队人马齐声嗨后杀将过来。
　　傅介子和他的两名随从史青阳、柳飞絮拔出宝剑齐心迎敌，霎那间马嘶人叫乱成一团。兵器相碰之声传出好远，劫匪散开人马将三位汉人围在中间。三位汉人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同劫匪展开厮杀，一会的工夫两个劫匪被打下马来，躺在地上没有了声音。劫匪头子气得哇哇乱叫，亲自上来举刀就砍，傅介子急忙抵挡相持。眼看着天色渐黑，城门一关就得露宿城外，这一夜会更加凶险。
　　傅介子向两个随从喊道，“青阳飞絮不要恋战，突围进城。”
　　“唯，老板。”
　　三人拼命厮杀欲甩掉劫匪，无奈一群劫匪像一条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想甩也甩不掉。汉人阿郎焦急万分，没想到这楼兰地界的水居然如此之深，不对，这哪像普通劫匪？分明是训练有素，刀剑有序。
　　傅介子正在无奈困扰之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两个黑衣人，只见他们黑纱遮面，眼洞中现出两双美目，浑身上下能看到皮肤的地方只有一双手。两个黑衣人跳入三位汉人身边，他们身轻如燕，剑法娴熟。只见其中一人一抬手寒光一闪一个劫匪被挑下马来，另一人重复一下刚才的动作又一劫匪被挑下马来。他们的动作行如风快如影，让人无暇观察，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两个劫匪已落在地上。一群劫匪顿时傻了眼，他们半响才醒悟过来，为保命他们调转马头打马飞奔而去。
　　傅介子见劫匪逃走赶紧向两个黑衣人抱拳道，“请问两位兄弟尊姓大名，可否一见？”
　　两个黑衣人也不回话，他们双双抱拳一揖，转身嗖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动作真是行走如风快似闪电，傅介子胸口一热脱口而出，“凤行云。”
　　“老板，您说什么？”史青阳、柳飞絮急切问道。
　　“中原武功凤行云，我们自己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这两人用的是玄凤和飞龙，没想到在中原消失了近三十年的玄凤剑居然出现在楼兰这个地方。”
　　“老板，您知道这种武功？”
　　“我只是听说并未见过，但根据描述刚才那两人的轻功就是凤行云，凤行云的兵器就是玄凤剑。玄凤剑之后衍生飞龙，玄凤飞龙双剑合璧所向披靡。看刚才这两人的身型年纪一定不大，他二人有可能是凤行云的传人。”
　　“老板，如果能收他们为朝廷所用，那我们在西域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你说得对，尽力找到这两人吧。青阳飞絮，我们快进城吧，一会关城门了。”
　　“唯，傅特使。”
　　三个人打马奔驰而去。
　　守城的士兵正在搬动城门，偌大的两扇城门嘎吱嘎吱响着正在一点点闭合，只见三匹快马在城门合闭之前冲进城来，进了城马匹放慢速度踱步前行。
　　“老板，我们住哪？住驿站还是民间客栈？”史青阳望着远方的灯光，挑选着合适的目标。
　　傅介子道，“住驿站倒是安全，可不利于接触民间，为第一时间得到各方情报还是住客栈。”
　　“老板，听说楼兰城里有一家汉人饭庄又大又气派，我们住那里如何？”柳飞絮提议。
　　“就住那吧。住我们汉人自己的饭庄能方便些，找找看饭庄在哪里。”
　　三人顺着集市的街道一路找过来，在最繁华的地段看到了汉中饭庄的金字大招牌。三匹马驻足在饭庄门前，两个马童跑了过来，“老板，这个时间来到我们饭庄您一定是住店了，请把马交给我们，您里面请。”马童接过马缰绳向后院走去。
　　“马该喂了。”史青阳提醒道。
　　“放心吧客官，准给您伺候好。”马童毫不行乎的说。
　　傅介子抬头望了一眼饭庄的外观，的确像柳飞絮说的一样，好气派的一家餐饮住宿机构。高大雄伟的建筑，门口两侧粗壮的擎天柱，火红耀眼的红灯笼，一看就是汉朝的建筑风格，的确给我们汉人长脸。
　　商全月正在柜台忙碌着，一抬眼见三位国人走进门来，他赶紧打着招呼问道，“客官，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傅介子回道。
　　“请问客官贵姓？我做个登记。”
　　史青阳咧了咧嘴说，“好奇怪，这一路上住店还是第一次被登记。”
　　柳飞絮拍了一下史青阳的肩膀说，“登记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掌柜的我说的对吗？”
　　“客官您说得对，在我这里登记的都是远方初次到来的汉人同胞，楼兰城里的商人不需要登记。”
　　从这三人的穿戴打扮和举止行为，商全月对他们的身份已猜出□□。他们既不像是商人也不像是游客，他们倒像是汉庭的官员，从他们一脸正气的气质上就能看得出来。这三人在楼兰城里的出现有点扎眼，我怎么也要多关照一下才对。
　　“客官，要不要准备晚饭？”
　　“要的，我们把东西放到客房就下来吃饭。”
　　“好嘞，楼上请……三人客房准备。”商全月一边冲着楼上喊话一边问傅介子，“客官想吃点什么？”
　　“都行，快一点的，旅途劳累吃完休息。”标准的京城口音。
　　“好的，马上就好。”商全月痛快地应着，他又追问了一句，“客官您贵姓？”
　　“在下免贵姓傅。”
　　“傅先生楼上请。”
　　坐在不远处的刘翰见到三人的穿戴打扮和他们的神情气质，他也已猜出他们的神秘身份。尤其是领头的那位先生，看他气宇轩昂，眉宇间透出的精明睿智，站在此地和饭庄的气氛完全融不到一起。另外两位说随从不像随从，说合伙人更不像合伙人，他们内外都暴露出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三位更像是汉庭官方之人，那么汉庭终于开始介入楼兰，要修理安归了。这样的话，楼兰的汉人马上就有出头之日了。
　　商全月想多问两句又怕对方有所防范，他故意毫无心机的顺嘴说道，“客官是京城来的吗？如果需要向导跟我说一声就是。”
　　傅介子心里明白如果要快速了解楼兰的情况就必需要和当地可靠的同胞取得联系搞好关系，只有和他们团结在一起才能在把工作开展起来。可现在还不了解这家饭庄的情况，更不了解这饭庄里的人员状况。
　　他微笑道，“谢谢掌柜的，需要时我定会开口。”
　　“诺，客官先上楼吧，饭好了我派人去叫你们。”
　　“多谢。”傅介子说完抬头挺胸大步迈上楼梯，史青阳、柳飞絮紧跟其后半步不离。
　　商全月和刘翰相视片刻，他们彼此更加笃定他们的猜测。
　　金姬、玉姬自从打过完年就来饭庄帮忙，帮商全月接待来饭庄吃饭住店的客人，接触外界，寻找着一切能报仇的机会。尤其是金姬，她知道这一年汉朝官员傅介子会出现在楼兰，她不会放过这唯一一次难得的机会，一定要接近傅介子，参与进刺杀楼兰王的行动中。
　　清晨，金姬一个人步行在街道上，想着昨天晚上帮同胞三人冲出突围的事情。她琢磨着她和玉姬的行为会不会让劫匪察觉出她们功夫的出处，而暴露了师父隐藏在楼兰的秘密。金姬想得太投入，低头行走忘记了路上的安全。她走着走着忽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马嘶长鸣，猛然抬头，一匹高头大马抬起前蹄仰天长啸，天哪，自己差点钻到马蹄子下面，整个马身几乎立了起来。马儿被主人吆喝着，马主人用力嘞着缰绳掉转过头去奔跑出去好远，马儿不服气地再次抬起前蹄仰天长啸，马主人始终紧嘞缰绳不肯撒手。许久后马主人松开了缰绳，惊马在原地兜着圈子叫着跳着，疯狂地乱舞起来。周围的人们被惊马吓得躲出好远不肯靠近，只有金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只有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有她一个人靠近惊马不知所措地看着惊马乱舞。
　　惊马终于被主人渐渐驯服，它踏踏地在原地兜着圈子不再乱舞。
　　金姬忽然想到是自己低头莽撞行走惊了路人的马吗？
　　金姬不觉向马上之人望去，这一望不要紧，她的心差点蹦出嗓子眼儿。好英武的一位汉人阿郎，只见他面色沉稳，目光锐利，英气逼人，穿戴不俗，异性的强辐射力吸引金姬呆呆地望向对方。
　　几乎同时，傅介子也被马前金姬耀眼的风姿所倾倒。好美的一位汉人小女子，曲裾长长，广袖飘飘，盈盈腰身，娥眉粉黛，乌黑长发，青丝垂肩，玉簪斜插，冰肌玉骨，诱人红唇，闭月羞花。
　　小女子有芙蓉般高贵的雅气，又如同玫瑰一样的娇艳，宛若晨光中的雨露藏匿在幽谷之中。这样娴静冰清的女子出现在人来人往的集市街道上实属不适，此女应该生活在杳无人烟仙境之中，不该沾染半点世俗之气。
　　傅介子收回思绪在马上抱拳道，“对不起姑娘，在下的惊马是不是吓着了姑娘？”
　　金姬回礼说，“对不起这位阿郎，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女子埋头走路而惊扰了您的马？”
　　史青阳打马过来，“是姑娘的美貌让烈马神志不清。”
　　柳飞絮打趣说，“青阳说的没错，我家主人的烈马在楼兰见到了家乡美女一时情急乱了章法。”
　　金姬被两位帅哥啧啧称赞她感到脸上发热，她不觉低头掩嘴浅笑，。
　　史青阳抱拳道，“能否请教姑娘芳名，来楼兰经商还是？”
　　“我叫金姬，是楼兰的汉人。”
　　“我叫史青阳，来楼兰考察集市，以后请金姬姑娘多关照。”
　　“我叫柳飞絮，也请金姬姑娘以后多关照。”
　　“不敢，如果几位先生人生地不熟让我做几天向导我倒不便推辞，就算我惊扰了马匹谢罪补偿。”
　　傅介子见史青阳和柳飞絮忙活的不得了，心里憋着笑，这两个臭小子，见到美女又走不动路了，连正事儿都忘到一边去了。他刚想提醒青阳飞絮还有任务执行，必须马上离开，忽见金姬羞涩的望着自己，他犹豫了一下只好说话。
　　“在下姓傅，刚才真是对不起。”
　　姓傅？金姬一愣，是傅介子吗？她的神情马上紧张起来，“请问阿郎是来自京城吗？”
　　傅介子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却反问道，“姑娘最近有来自京城的故人相见吗？”
　　金姬意识到她的问题太敏感也太唐突，楼兰这个地方人员复杂，她的问题会让傅介子暴露身份。她灵机一动回道，“诺。应该是我认错人了，抱歉。”
　　“没什么抱歉的，你就当我是你京城的故人来访。”
　　金姬听后惊喜万分，他已经侧面承认了他的身份。金姬只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日思夜想的傅介子，等待了七年的大英雄，没想到在穿越了两千多年的今天，在楼兰这个地方居然阴差阳错地和他相遇，报仇的时刻快到了。金姬兴奋地再次看向傅介子，忽然间她觉得这位大英雄怎么有点面熟？哦，金姬顿悟，昨天晚上城门外的三位汉人……是他们。没想到大汉英雄曾经被自己救过驾，金姬感到无比欣慰，可虚荣心却没有显露在金姬的脸上。毕竟自己是念过书的人，自己不但念过数不清的杂书，自己还是写书之人。
　　金姬幽幽地问了一声，“三位阿郎需不需要小女子为你们无偿做个向导？”
　　“需要。”史青阳、柳飞絮异口同声地喊道。
　　“那我回去取马来。”金姬说着掉头就要走。
　　“等等，等你取来马会浪费很多时间。”史青阳看向天空，神色有点焦急。
　　傅介子猜到史青阳的诡计说道，“你们俩一匹马，不然就回去一个，给金姬姑娘倒下来一匹马。”
　　“啊？我们俩这么大的坨骑一匹马还不把马给压垮了？还是让金姬姑娘上老板您的马吧。老板您的坐骑可是匹宝马，就金姬姑娘这几斤重的份量还不及老板您的一个包裹重。”柳飞絮胸有成足地说。
　　傅介子心里暗自叫苦，史青阳柳飞絮你们忘了我们到楼兰是干什么来的，没怎么着就开始泡妞，等晚上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不过不管怎样，为了完成任务还是不要想太多。
　　他向金姬伸出手去，“金姬姑娘，我拉你上来。”
　　金姬忽然莫名其妙的感到脸颊有点微热，长这么大从未同陌生男子同骑过一匹马，这史青阳和柳飞絮真是胡闹。
　　“你们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金姬说完再次要求走掉。
　　傅介子看向头上的日头，史青阳说的也对，争取时间就等于争取胜利。他叫住了金姬，“金姬姑娘如果不讨厌在下就上来吧，抓紧一切时间。”傅介子再次伸出手去。
　　听傅介子这么说，金姬不再犹豫，“不用你拉我，我自己来。”话音落地，金姬身子一跃，嗖……她稳稳当当坐在了傅介子的身前。
　　好功夫，没见她丝毫费力，身轻如燕地飞上马背，没有娇弱的气喘更没有听见她呼气的声音，这姑娘什么来头？
　　傅介子心中暗自吃惊，不由得脱口而出，“金姬姑娘真是好身手。”
　　史青阳和柳飞絮互相对视，金姬的动作改变了他二人对她的认知。
　　听见傅介子的夸赞，金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露出马脚。因为知道傅介子朝廷官员的身份，他们都是可靠之人，她没有对他们设置防范心理而过早地暴露了自己。她倒没啥，她的目的就是帮助他们扫清障碍祝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顺利地斩杀安归。可他们会怎样猜疑她的用心？金姬忽然担心起傅介子因怀疑自己的动机而影响她和他们的接近。
　　她灵机一动说，“这点儿上马的工夫游牧民族的人都熟练掌握，否则怎样来驯服烈马？”
　　傅介子没有说话，他对金姬的身份果然起了疑心，这姑娘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小百姓，是敌是友现在还不清楚，他开始怀疑她接近自己的目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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