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食光海苔》牛油果奶昔

14、芹菜炒肉

　　林寒月对这个小姑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她女儿在国外定居，对她也不管不顾。林凤霞逢年过节便虚情假意和他们兄妹俩攀扯关系，指望能给她养老，林寒月平时倒是没理过，没想到今天警察局的电话都打到她手机上了。

　　没过多久众人都录完了口供，米苔是最后一个从口供室走出来的，林凤霞一见到米苔便如同红眼的斗鸡，恨不得跳起来啄她：“你个小贱蹄子！现在闹到这儿来了你满意了吧……”

　　“林凤霞，经核查，你这家店的相关许可证都没有办齐，负责美容项目的医师也没有执业医师资格，而且还曾经有消费者报案举报用过你们店里的药之后身体产生不适，经群众反应存在虚假宣传和诈骗嫌疑，还有今天当众殴打群众，这都属于严重违法违规行为，现勒令你关闭门店，并对受害者支付相应赔偿，拘留十五天。”

　　林凤霞似乎不大相信自己听到的，转过头来死死抓住民警的手，“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我的店证件都是齐的，就是我要回去找找……他们都是抹黑我的，都是同行抹黑，同志你们再查查……”

　　陈警察没理她，对王枭沉脸道：“王枭，至于你，多次包庇林凤霞这个情况，我已经跟你们队长说了，等着记过吧！”

　　王枭一脸心如死灰，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的辅警，他就等着今年转成正式警员，谁想到全被林凤霞这疯婆子毁了。

　　“凭什么！你们警察就是这么办事的？！凭什么就定我有错，我到底哪里有错了？啊？海霖，你快跟他们说说，姑姑知道你现在在外面混的好，快跟他们说说！”林凤霞抓住救命稻草般又向林海霖求助。

　　林海霖没理她，仿佛局外人般。林寒月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皱起了眉开口：“小姑，你好好做个正经营生不行吗，非要干这伤天害理的事。”

　　林凤霞倏地停了动作，沿着声音看去，表情扭曲地冷笑了起来：“小杂种别说话，这儿有你说话的地儿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敢在老子面前充大王……”

　　“啪！”

　　林海霖站了起来，一个快准狠的巴掌落在林凤霞的脸上。

　　她明显被打懵了，歪过去的脸迟迟没有任何动作。由于动作发生的太快，旁边的民警也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良久，林凤霞撕心裂肺地哭天抢地起来：“哎哟——欺负人了，你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一个没权没势的……”

　　“……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呸！亏得阿波当时对你那么好，你就是个白眼狼，你不配做林家的后人！阿波啊，你在地下好好看看你的儿子，忘恩负义啊……”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来，惊天巨雷从上方陡然降下，一下子把她震得哑然无声。室内也死一般的寂静，林海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一个雷雨天，林波死的那天晚上。

　　——
　　“妈，他什么时候回来？”
　　十五岁的林海霖饥肠辘辘地问着江云。

　　那时正是梅雨季，墙皮被雨水浸润从墙角开始发霉，一直蔓延到餐桌旁。桌上摆着已经放凉的三菜一汤，全家人正静静等候着林波回来吃饭。

　　“再等等。”江云一如往常的平静，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又等了一会儿，一个人影夹杂着暴风急雨进门了。

　　“妈的这什么鬼天气，好好的手气都被打没了。”林波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雨水一边高声咒骂着。他脱下沾湿了的外衣随手扔在了椅子上，对上餐桌那边三人六目一瞪：“看什么看，老子脸上有金子啊？”

　　林海霖隐约觉得背上疤痕在发痒，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下次早点回来吧，我们和妈等很久了。”

　　“呵，小兔崽子，命令我是吧？”一只皮凉鞋嗖的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砸中他的后背，发出了一声闷哼。

　　“别跟小孩子计较了，快吃饭吧。”江云站起来无助地揉搓着手，贴上一个笑脸：“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芹菜炒牛肉。”

　　林波四平八稳地坐下，接过林寒月盛的饭，把碗重重地叩在桌上，一开口酒气扑面：“这么好的菜怎么能不配点酒，去，把我那瓶酒拿来。”

　　林寒月怯生生地看着江云，她知道只要爸爸一喝酒妈妈就会遭殃，但是如果不给他拿酒自己和哥哥就会挨上一顿。

　　“小野种愣着干嘛，拿酒都不会，我养你干嘛？”眼见林波又要勃然发怒，江云赶紧站起身来护住林寒月，“我去拿，先吃着吧。”

　　林波恨恨地盯着林寒月那惨白的小脸，那双桃花眼因恐惧泛着粼粼波光，小巧鼻头上缀着一颗粉痣，似弯非弯的薄唇紧闭着，即使是不施粉黛的年纪也能看出是美人胚子，但就是，这张脸从上到下，横着看竖着看，都没一点像自己！

　　他夹了一大筷牛肉塞进嘴里，不再去看林寒月，将重心转向旁边的林海霖：“最近学校怎么样，没要钱吧？”

　　林海霖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却听到芹菜在林波齿间发出抓心挠腮的咯吱声，随之又听他口齿不清道：“要不就他妈的别读了，读这些破书，看看你妈，是比我文化高一点，那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天天在家给我做饭洗碗，她之前上班那点工资还不如我一天打牌的流水多呢，要我说你也不用浪费钱去上学，学学我，早点成家立业多好……”

　　江云此时回来了，沉默着放下了酒杯。轻声细语地嘱咐了一句：“慢点喝，今天的菜很好吃，多吃点菜少喝点酒。”

　　“要你他妈的管，一天天屁话这么多，给老子满上就是了！”林波一拍桌子，白天在牌局上下肚的酒意开始发挥。

　　这是三百六十五天里最寻常不过的一天，最普通的一顿晚饭，这样的场景自林海霖兄妹懂事以来就时常上演，有时候是像今晚这样的狂风暴雨，有时是湿彻骨髓的连绵阴雨。总之，他们家好像总是潮湿腐烂，不见阳光的。

　　但是那天晚上又有些许的不寻常，林海霖后来回想起来，或许是那天的江云异常的冷静温柔，又或许是那杯让林波再度发狂的酒，还是江云不准他们伸筷子吃并且事后还倒进垃圾桶的那盘芹菜炒牛肉？

　　记不清了，只记得救护车半夜响彻整个街道，但是医护人员告诉他们：很不幸，抢救失败，患者已经确诊死亡。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林波死了，是一件走大运的事。

　　得知自己的亲弟弟突然死亡，林凤霞拖着根一米粗的木棍就敲响了家门，嚷着非要让她们偿命，“江云，你和你那个小贱种赶紧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把我弟弟害死了，你个毒妇！你给我出来……”

　　那样子仿佛是要一口吞了他们，哪里像现在这样在地上撒泼打滚，尽显可怜。

　　“你们是亲戚，有什么矛盾请私下调解，我们这里是警局，注意一下举止！”陈警官对于林凤霞这种无赖行为显然是司空见惯了。

　　“姑姑，别在这儿哭丧了，你弟已经死好多年了，要哭去地下找他当面哭。”林海霖脸上阴恻恻地带着些恶趣味，这还是米苔今天第一次听他叫“姑姑”，不过这口气却着实不像尊敬长辈。

　　林寒月也撇撇嘴，不大耐烦道：“小姑，警察都说了，这儿不是菜市场，有这哭的功夫不如早点去凑钱赔给人家医药费。”

　　不愧是两口子，连嘴上刻薄都这么像，米苔看着两人暗暗想着。

　　几人不顾身后林凤霞的痛骂嚎叫，走到了警局门口。

　　外面的雨仍是未停，米苔才想起来自己没带伞。抬眼对上林海霖的目光，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大米，走吧，去医院检查一下，医药费我帮你出。”

　　米苔还未开口，却看见林寒月在一旁挑眉，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有言外之意，“又是那天那个美女啊？怎么这么巧……”

　　她便赶紧摆手撇清关系，“不用了不用了，也没有多大的伤，我回去擦点碘伏就好了。”

　　林寒月一把挽过她，亲亲热热地靠着她：“那怎么行呢，怎么说今天的事你也是受害者，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真不用了，我这伤……”

　　“快，你带她去二院检查吧，我还要回片场呢，今晚上还有一场戏要拍，拜拜啊！”林寒月不由分说地把她推到了林海霖那边，自己冒着雨跑了。

　　纤细的身影奔跑在雨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她看着林海霖一脸无动于衷，又想到自己之前撞见的偷情场面，不免在心里揣测：难道他们的感情已经名存实亡了？

　　“想什么呢？走吧。”林海霖戳了戳她的脑袋，拉着她坐进了出租车里。

　　“林海霖，你，跟你女朋友谈了多久了啊？”米苔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了。

　　“问这个干嘛？”

　　“一般不都说三年之痛，七年之痒吗，我看你们这么般配，就在想你们也会有这个问题嘛？”她绞尽脑汁憋出了看似合理的理由。

　　“你最近谈恋爱了？”林海霖若无其事地打探着。

　　“没有，我就是单纯想问问。”她摆出一副真诚的表情。

　　“噢，我还以为你想追我呢。”

　　“你，你不要这么自恋好吗？而且我像那种插足别人感情的人吗？”她气得一下子提高了音量。

　　前座的出租车师傅从后视镜里偷偷瞄了一眼她，然后发出了同样真诚的感慨：“姑娘你还真别说，你长得这么美抢别人男朋友肯定一抢一个准。”

　　“……”

　　“当然嘞我不是说你是这种人，而且我看这哥们跟你年纪差得有点大啊，你应该看不上他。”

　　米苔很想憋住笑，但是失败了。
　　她无视掉林海霖脸上的黑线，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师傅你说得没错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