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星辰不及你》寒雨木木

10、第 10 章

　　送完池翰林，高逸的车开回了别墅，张天佑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
　　“抓奸完了？”看起来一脸的幸灾乐祸。
　　高逸没搭理他，径直开门进了屋。
　　“这还是我头一次见你这么垂头丧气啊。”张天佑跟到了自己家一样搜刮着高逸酒柜里的红酒，拿了两个高脚杯自顾自地倒了起来。
　　高逸泄了力地往沙发上一靠，右手揉了揉山根处：“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反而亲密后他更是躲着我。”
　　“哈～你想不明白？”张天佑摇晃着红酒杯，递了一个给高逸，“这还用我教？”
　　高逸望着他，听他的见解。
　　“你表白了没？”张天佑问。
　　高逸想了想，好像真没有正式表白过，最开始自己说的是顺其自然，随心而定，后面就一直顺理成章地走每一步，“因为这个？”
　　“当然啦！”张天佑激动地拍了下高逸的大腿，“你想啊，他是初次吧～而且他还喝醉了吧～他醒过来发现自己一夜之间被你生吞活剥了，能不惊慌吗？最严重的是，你还没有正式表白，等于是名不正言不顺地把他给睡了！啧啧～人家一个大学教授，受过高等教育洗礼的人，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啊？你说说你，你说说你，要我我怕都骂你！”
　　高逸看着眼前这个被众人称为摧花败柳无敌手的情场浪子在对他唾沫星子直喷地讲大道理，太阳穴突突直跳，但是有一点张天佑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确实欠池翰林一场正式的告白！
　　“你帮我策划一下。”
　　“得勒！交给我吧！”张天佑一口应允下来。

　　池翰林还在想，这两天高逸都没有联系自己，他正庆幸自己不用找借口躲避，就见到了银色迈巴赫的身影。
　　现在转身装没看到还来得及吗？
　　“上车。”高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看来是来不及了。
　　“我今天不舒服。”
　　“我带你去医院。”
　　“我今天有重要论文要写。”
　　“吃完饭回来写。”
　　……
　　池翰林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OLC今天客人并不多，但是却格外热闹，店员们忙前忙后里里外外地奔跑布置，店外气球拱门，烟花礼炮，店内鲜花满地，丝绸红蔓，看着就盛大又庄重。
　　池翰林到达的时候他还不可置信地退回去多看了两眼招牌，确定是OLC才敢往里走。
　　怎么？酒吧也要摆喜宴了？

　　“Surprise～”
　　张天佑突然从旁边跳了出来，吓得池翰林一个踉跄踩碎了好几朵无辜小花。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池翰林一脸的莫名其妙。
　　高逸不知何时已经站上了舞台，手里还多了一大捧红白相间的玫瑰花，微笑望着他。
　　舞台侧边有人弹起了钢琴，一首幽缓缠绵的钢琴曲飘扬而起，仿佛跳动着的音符精灵，瞬间把整个OLC笼在了温馨浪漫的氛围中，又有一触暖黄的灯光洒在了高逸身上，池翰林似乎看到了高逸身上闪着的点点星光，耀眼又夺目。
　　池翰林错愕在原地，他似乎察觉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可心里警钟顿响，只觉大事不好。
　　张天佑才不懂池翰林内心想法，他积极地推怂着池翰林把他架上了舞台中心。
　　池翰林没有注意到的是，今天的OLC并没有平时的人满为患，其实今天OLC晚餐时间不对外营业，来的人都是张天佑和高逸的共同好友。只是这样的场面，也足以吓得池翰林浑身发抖。
　　此时此刻，台下是一片热闹的“哇”声和张天佑那兴奋的口哨声。
　　高逸捧着花走到池翰林面前，一脸深情：“阿林，你知道吗？这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跟人表白，说真的，我其实紧张得不行。但是对面站着的人是你，只要是你，我什么都愿意。”
　　“我好像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被你深深吸引了，之前我说我们顺其自然随心而定，可是我发现我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奢望你只专属于我。我很确定你在我心里的重要位置，那么现在，我来索要你的归属权，它可以归我吗？”
　　池翰林直直地盯着高逸，泪水早已浸满眼眶，在这一刻他好恨自己，真的，他恨透自己了。
　　可是台下的欢呼声，全场的“答应他”，还有一些人拿着手机录像拍照，这些无疑都是对池翰林精神上的摧残。
　　池翰林问自己：喜欢高逸吗？答案是毋庸置疑的肯定，当然喜欢，当然心动，高逸完全就是自己的理想型化身，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池翰林可以完全放松地做自己，高逸对他的宠爱更让他欣喜若狂，甜腻满足，两个人在一起就像干柴遇烈火，热烈而又纯粹。
　　池翰林又问自己：为了高逸跟家里人出柜，愿意吗？为了高逸让身边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同性恋，愿意吗？
　　池翰林沉默了。
　　池翰林想，跟高逸在一起的时光实在太快乐了，感觉每一天都阳光明媚精力充沛，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轻松幸福过，可是越弥足深陷，他的内心就会越清晰地告诫他一个事实：他的家庭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他跟男人在一起的。
　　池翰林的家里三代都是教师，家教甚严，从小到大每走一步都在父亲和家中老人的眼皮子底下盯着，不允许走错一步，更别说走到这么偏的道路上去。
　　池翰林在高逸面前做的是自己，但就因为做自己做的时间长了，他都差点忘记他是怎么做父母的好儿子，怎么做池家的好孙子。
　　他被恐惧笼罩，他被几十年教导的礼义廉耻所束缚，他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池翰林承认他懦弱，他怕被世界孤立，怕看到父母绝望悲伤的神情，他乱极了，他理不清思绪，他不敢偏离正道，他怕付出的代价太大。

　　高逸见池翰林半天没有回复，刚想再开口，池翰林却退后了一步，眼里噙着泪水，说话已是哽咽：“对不起。”说完，丢下愣在原地的高逸，他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高逸定了几秒，扔下捧花也冲了出去。
　　张天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不通这么完美的表白计划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错误，但他绝对不承认是他布置上有问题。
　　难道是花？高逸不应该送花，要送钻戒？
　　他转身对在场的所有人说：“今天的事不要传出去啊，手机里拍的照片视频也通通给我删干净，要是被我抓到哪个人胆敢传播，你们知道我的，等着瞧啊！”妈的，自家哥们这么丢脸的视频可千万不能传出去。

　　“阿林！”高逸追上去一把拉住池翰林的手腕。
　　池翰林没有说话，想甩开手却使不上力气。
　　“你到底怎么了，你……”
　　“高逸，我们别这样了。”池翰林抹抹眼泪，转头望向高逸，眼神看不出心情，表情淡漠，“我们之前一直不都是随心所欲地玩玩嘛，你情我愿没所谓。你今天干嘛整这出？那我就不想玩了，我累了，我们不要再彼此纠缠了，成年人好聚好散，就此结束吧。”
　　被高逸拉住手的劲道让池翰林疼得直皱眉，高逸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阿林，这话你不该这么说，你伤了我的心。”
　　他板正池翰林的脸让他对上自己的眼睛，想看穿他眼底的真实情绪，却怎么也看不出来，“你当真之前都是跟我玩玩，没有一丝一毫对我上过心？”
　　“是！”
　　“池翰林！！！”高逸忍无可忍地发了飙，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吼池翰林，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严厉又绝望。
　　池翰林惶恐不安，但外表看不出任何变化。
　　“高逸，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你当初也说了，顺从心意。我现在的心就是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我玩腻了，也请你另换高明。”
　　高逸松了手，池翰林没有停留地径直走了。

　　池翰林上了辆出租车报了学校地址后就一直盯着窗外，隐忍未发的情绪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可是他死命地守着最后一道门，逼迫自己不能让情绪攻城。
　　窗外的风景早已幻化成了他和高逸甜蜜往事的回忆，一帧一幕都是两人在一起时的轻松快乐，却又是这样的快乐时光让现在的池翰林心如刀绞。
　　车窗上倒映着的脸庞还是无声地落下了眼泪，当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池翰林的时候，池翰林早已泪流满面，司机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啊？哭得这么伤心？”
　　池翰林只是摇了摇头，用手握拳抵住自己的牙关，极力的克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失恋了吗？哎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小伙子，想开点！”司机师傅还在好心地劝解。
　　车子无声地开到了大桥上，池翰林认出这是他第一次和高逸来的那座桥，便让司机停了车，“师傅，停一下，我就在这里下车。”
　　“啊？这里离学校还有很远的路啊！”
　　“没事，我想在这里走走。”池翰林说完付钱下了车。
　　他在桥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微凉，顽皮地吹散着他的碎发。池翰林走到桥的正中间，他回忆高逸说的话。
　　“成年人的世界很直白，心动就会靠近，想念就会追随，我不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所以，我们顺其自然地接触，一切随心而定，好吗？”
　　随心而定……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心到底是怎么定的了。
　　“我很确定你在我心里的重要位置，那么现在，我来索要你的归属权，它可以归我吗？”
　　池翰林蹲在地上蜷缩住自己无声地嘶吼着，他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不负责任的逃跑，痛恨自己伤透了高逸的心。明明自己那么喜欢他，明明只要他勇敢一点他们就能幸福地在一起……
　　想到自己决绝离开前高逸那受伤绝望的眼神，池翰林只觉一把刀子直直捅进了自己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