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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吩咐 ...

  •   这些时日,她与宋雪衣共同钻研郡主的隐秘旧疾。
      宋雪衣每日里孜孜不倦地询问着各种案例与药方,她的追问并非毫无章法,每每提及案例与药方,总是带着几分责问与质疑,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剖析得淋漓尽致。
      这些时日,鸦羽与她共同钻研郡主的旧疾。
      每日里埋头于古籍医案之中,反复推敲,不断询问各种药方与疗法,每一个细节都力求精确无误。
      她不仅询问药方的来源与功效,更是对药材的采摘、炮制之法都一一追问,仿佛要将这其中的奥妙都挖掘出来。
      对于鸦羽提供的案例,她更是反复推敲,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似乎在心中默默权衡着每一个方案的可行性。
      她细致的记录下鸦羽提供的往日病案,一遍又一遍描述其症状与病情。
      听后,眉头微蹙,开始用中医的望、闻、问、切四诊方法进行分析。
      她先是询问了病患的发病时间、病情变化及既往病史,细致入微地捕捉每一个可能影响病情的细节。
      鸦羽深知宋雪衣的医术高超,对她的质疑不敢轻视。于是,仔细回想之前的诊断与治疗过程,发现确实有所疏忽。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劈头盖脸的一顿阴阳怪气。
      这样细致琐碎的责难,鸦羽甘之如饴。
      长宁刚烈如斯,数次打断,厉声斥道:“你若不信,便滚得远远的!”
      然而,宋雪衣只是摸了摸鼻子,待长宁转身之际,悄摸再问上一遍。
      两人之间的交流虽多,但宋雪衣却从不问及其他琐事。她对医术药方的执着到了极点,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动摇她的决心。
      而对于鸦羽的一切,她却是毫不在乎,仿佛那些纷扰的世俗之事,与她这位医者无关。
      如果没有这些天的相处,在鸦羽二十七年的以及往后的时日,提起宋雪衣这个名字,浮现的字眼都是温柔。
      她是枕山苑里那个温柔沉稳,身量纤纤,柔弱却执着近乎固执,温柔到多情。
      她总是在小药房扇着扇子熬药,擦拭额头上的汗,然后温言温语的在几个半大孩子面前斡旋。
      她照顾每个人的想法,
      可如今一见面,却不是记忆中那个影子。
      身量很高,却不复纤弱,容长脸上婴儿肥退却透出坚毅,眼睛暗哑黯淡,眼底乌青,如春风般的笑容消失不见,嘴角紧绷起来,眉眼间总是挂着三分疲惫三分不耐烦。
      那双曾经抚摸她的额头感受冷热的春笋般的十指,如今覆盖上一层薄茧,骨节分明,温暖、干燥、有力。
      眯着眼挑着戥子,打着哈欠杵药。
      鸦羽总是弄不懂这些人,她弄不懂长宁,也弄不懂宋雪衣。
      她前脚刚劝长宁,这些不过是我份内之事。
      长宁挑眉,摇头,叹气:“你不懂宋雪衣,她就是在惹事。”
      第二天,鸦羽继续与宋雪衣研制药方。
      在鸦羽的家乡,这些药方都是即出即用,根本不用分那么大功夫研究,但是鸦羽只管做事不管其他,所以没有疑问。
      宋雪衣了解长宁,长宁没来,她就知道长宁在生闷气。
      生鸦羽的,也生她的。
      “她可说我在闹幺蛾子?”
      鸦羽没说话。
      宋雪衣嗤笑一声:“她一定说了,我可以告诉你,你再告诉她,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你日日眼前的病症一问三知……别看我,你的了解就是一问三不知。倘若郡主要我去玉髓考察,你可欠我一条命。”
      对于宋雪衣夸张的说法,这几日鸦羽早有领教并不意外。
      但是如此懒散,还是鸦羽记忆中的宋雪衣吗?
      莹润的,琉璃般的少年岁月,快要碎成渣了。
      宋雪衣款步而来,嘴角勾起一抹不耐烦,轻轻甩了甩衣袖,正欲进门,却被鸦羽拦下。
      “麻沸散。”
      鸦羽轻声提醒。
      “此物价值不菲。”宋雪衣眉头微蹙,露出嫌恶之色。
      鸦羽眉峰一动:“她怕疼。”
      宋雪衣她瞪了鸦羽一眼,转身欲走。
      鸦羽一顿,轻叹一声,道:“你究竟是怎么了?昔日那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如今怎会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宋雪衣身形一顿,脸上的冷淡颓靡瞬间破裂,露出一种厌恶至极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情。
      一个不念旧情的人,突然念起旧情来,是最令人恶寒的。
      她终究还是拗不过鸦羽的坚持,取出一碗麻沸散,强行给长宁灌了下去。然而病情紧迫,药效却缓慢,长宁的惨叫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令人心颤。
      鸦羽听着长宁那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她内心焦躁不已,却努力压制着那股即将喷涌而出的不安。
      她的双足微微颤动,但她又生生地忍住,紧紧地站在原地,双脚像被钉住一般,一动也不动。
      她的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似乎在努力将那些惨叫声隔绝在外。
      鸦羽原本坐在台阶上,习惯性地望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发呆。然而那刺耳的叫声实在太过揪心,她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那棵桃花树下,一朵一朵地数着花瓣。
      直到宋雪衣终于从屋内走出,鸦羽才松了一口气。
      鸦羽已经数到了四千一百三十一朵桃花。
      宋雪衣没有多看鸦羽一眼,只是径直离开,仿佛逃离一般。
      鸦羽立在门口,屋内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夹杂着几声断断续续的哽咽,细微而衰弱,如同风中残烛。
      鸦羽在门前犹疑一下,推开门,清光打入屋内,窗明几净。
      与此同时,呼吸声也慢了下来,休止。
      长宁的目光随着清光的照入而抬起,她的脸在光影交错中明明暗暗,显得更加清隽秀挺。
      她支撑着疲惫的身体,努力扬起一个笑容。然而,由于疼痛难忍,那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和难看。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顿时低下头,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哀怨神情。
      “你来了。”她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鸦羽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郡主明明知道你脚扭伤了,为何还非要你去她面前?为何不交给女侍,或者拜托女侍传话呢?”
      鸦羽平时并不是一个喜欢说闲话的人,但此时她却忍不住对郡主的做法表示不满。
      长宁听后,心中一阵恍惚,她明白鸦羽是在为她抱不平。
      长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发丝因为细汗而黏成一缕一缕的,脸上透着淡淡的水汽,眼里闪烁着雾气。
      她轻声说道:“郡主只是想将那信函丢到我面前,提醒我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说到底,我只是她的家仆,是我提议来莲花庵的,一切罪责自然该由我担当。”
      郡主是主,多少佛口蛇心的贵人都是这般模样。
      鸦羽一向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可也不会一厢情愿相信人有多好。
      长宁的境地,她感同身受。
      于是,她在她床边单膝下跪,眉眼锐利如剑,性情温吞如水,琥珀色的眼睛闪着独特的光。
      一双眼,一碗琥珀光,湛湛的,有几分难以言明的温柔。
      “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长宁愣住,眼中哀怨的神色凝结,然后涣散,仿佛颤颤的一颗星子。
      她蹙起眉头,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耳边和眼角,就像一条黑色的藤蔓开出的小花,柔柔弱弱的。
      她蹙眉,湿漉漉的发丝落在耳边眼上,柔柔弱弱的像是一条黑色藤蔓,开出小花。
      那是眼角渗出晶莹的一滴泪,泫然若泣。
      鸦羽伸出手,抹掉那眼角的泪,将她眼边的发丝撩到耳后。
      长宁一滞。
      鸦羽也愣住了,她抿了抿唇,似乎也在懊恼自己刚才的举动。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再次问道:“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长宁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身体向后一靠,掀起一阵热风扑向鸦羽。
      浓馥芬芳,是桃花味的。
      寂静在屋内蔓延开来,太久了。
      话还没有回应。
      长宁似乎陷入了沉思,没有回应鸦羽的话。
      鸦羽歪着头,不知道长宁在想些什么。她抬起头,发现长宁正坐在床边,靠着栏杆,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那一寸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
      鸦羽赶紧低头。
      耳边传来长宁低低的笑声。
      这笑声令鸦羽陡然脊背僵硬,她不敢抬头。
      她不知道长宁为何发笑,也不敢抬头去看,只得侧目。
      窗外的桃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粉嫩的花瓣如同红雨般飘落。树枝上的露珠晶莹剔透,随着微风轻轻滚动,滴滴而落。
      然而,这一切美景都无法缓解鸦羽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长宁的笑容和目光,只能继续保持低头的姿势,默默地等待着长宁的下一步动作。
      “你……”鸦羽侧脸,想谈论什么话题,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低下头,垂下眼帘,睫毛颤动,不知如何是好。
      指尖湿润的泪水微凉,又顿时火热起来。
      长宁并没有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她认真地思忖着,脸没红。
      耳朵红了。
      她突然开口,声音温柔软糯,丝丝切切,“你真心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鸦羽嗫喏嘴唇,她对上长宁那坦诚炽烈的目光,却又缓缓避开。
      短暂的逃避后,脸上已经没有了无措。
      鸦羽平静无波的开口:“有何吩咐?”
      “吩咐多难听。”长宁侧过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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